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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到对方反应如此迅捷,完颜娄室不禁长叹口气。
他并不准众骑兵多杀敌人,而是一路驱赶,力争将敌人阵形完全冲坏,到时候再驱骑大杀特杀,便可以收到奇效。
少量骑兵冲击多达十倍的步兵,战胜的唯一机会,便是对方全部将后背卖给自己。
怎料吴玠如此坚韧,面对败兵和敌骑,竟是坚守不退,稳住了阵脚。而敌人竟也将少量的骑兵派遣过来援救,好似高手着棋,自己步步被人算中,这仗算是完败,再无机会。
局势如此,他却也并不着急,竟是冲着近在阵前的吴玠大笑几声,然后一抱拳,用娴熟的汉话道:“吴将军真是了得,这一次是你们要胜了,下次咱们再打过。”
吴玠此时却是刚回过神来,对方挑衅,却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冷哼一声便罢。
站在他身边的种极,此时只是他部下副将,却是昂然向完颜娄室答道:“敢不应命?下次再战,必定留下将军首级!”
完颜娄室眼前一亮,仔细看了种极一眼,然后微笑道:“好,少年英雄,我的首级你能取到,便算你本事。”
当着两军阵前,前锋骑兵尚且在游弋冲阵,此人竟有如此闲心说笑,对左翼的大战也是不放在心上,在场所有的宋军将领,却也是心生敬佩。
此人虽败不乱,知道眼前没有机会,便以前队收回,后阵却也并不急着撤退,而是面向吴璘所部骑兵,提防对方骑兵追击。
吴璘蠢蠢欲动,只想与这女真名将战上一场。
吴玠却是向他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妄动。
吴璘长叹口气,知道对方退而不乱,自己只有两千轻骑兵,无法与弓马娴熟重装束甲的女真精骑相斗,这一追上去,步军也无法掩护,势必是一场苦战。宋军骑兵不多,却是无法禁的起大量的折损。
待完颜娄室缓缓退到水泽之中,又有后队慢慢撤去堆积的木柴薪草,吴璘策马到吴玠身前,长笑道:“兄长,此战胜矣!”
吴玠亦重重点头,大笑道:“自靖康变以来,尚未有如此扬眉吐气的一天,今日我兄弟当长歌纵酒,为此战一醉!”
吴璘又道:“敌军已退,再难重返,不如愚弟留下,兄长率所部去左翼支援。”
吴玠知他心思,这边并没有发生大战,将来论功行赏,只怕少算了他兄弟二人。
他只是摇头道:“不需如此,敌人用精骑自这里包抄,也是无法中寻得的办法,这里占不得便宜,左翼也是打不了多久了。”
说罢,又低声向吴璘道:“咱们已经得了大功,再去左翼争功,却又何必。”
兄弟俩先是相视一笑,吴玠却又冷哼一声,大声道:“赵哲此人,当此大战居然不敢临敌阵前,逃窜躲避,差点儿惹下大祸,这一次,我却要看张相公如何向陛下交待!”
吴璘知他心思,对张浚任用自扬州带来的官僚为西军主将,很是不满。况且张浚以赵哲等人统领主力大军,而只是将吴玠统领永兴残军,兵力比他当年做正将时多不了多少,吴玠心中不满,已非一日。
当下也大声道:“正是,此事一定要禀明陛下!”
第三卷 经略关陕(13)
完颜娄室败退之后,却是全然没有全军而退后的喜悦。
他身为女真万户大将,向来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当日灭辽,辽帝亲征率七十万大军号称百万又如何?还不是一鼓而下!
后来灭辽,平燕云,下河北,攻东京,又和西夏打过几仗,女真兵怕过谁来,又有谁敢在野战中与女真铁骑正面相抗?
正因有辉煌战绩的底气,才有“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狂言。
今日之后,八万女真人败在宋军阵前的消息,必将传遍天下!从此之后,灭宋之战,可是越来越难打了。
若只是纯军事的角度,他倒还并不特别忧心。富平之战,不过是宋军抓了金兵一定要速攻,不能久峙的特点,硬逼着金兵主攻敌人营垒,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就算是有所挫折,也并不能真正的在女真人心头留下太大的阴影。
他所忧心的,却是宋帝赵恒!
此次富平之战,宋帝亲征,更是亲自擂鼓做战,种种蛛丝马迹看来,很多部署决断,都与赵恒有关。
此地的宋军人数众多,也是宋朝被攻破东京前留存的正规军中,最能战的一支。对和他们的对决失败,完颜娄室并不在意。而值得恐惧的,便是宋朝皇帝从此改变。
若是对方从此变的励精图治,安民治军,遇有战事便亲征鼓励士气,以宋朝的人力物力,而以女真越来越腐败墮落的现实,只怕征宋不能,反而要被人收复燕云,甚至赶出辽国故地,直到白山黑水。
他满面愁容,心思却已是不放在眼前的战场上,而是考虑今后的大政方针,该如何抵消宋帝在此战中表现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女真对河东、河北此时都没有真正建立统治,甚至数十年后,亦经常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辽国故地,耶律大石带走契丹部众,建立西辽,时刻想着恢复故土。其余留下的契丹部落,又怎会对女真人当真服气。
女真满万不可敌,并不是军事上的定论,而是一种军事上的震摄和威胁。富平战后,被打破的,便是这样一种威摄天下人心的咒语被打破,底下的事,可以想见的是四处起火,疲于奔命。
他一面沉思,一面率兵急赶,过不多时,便已到得左翼战场。
当先看到他的是宗辅,见宗辅用充满希翼的眼光看向自己,完颜娄室面露苦笑,轻轻摇头。
宗辅面露痛苦之色,猛然转身,不再去看娄室。
而他的亲兵也知道此战要败,却是急忙开始收拾宗辅的印信仪仗帖身细物,准备簇拥着他逃走。
娄室也不管宗辅如何,却是急忙率军前行,到得宗弼身前。
宗弼亦是杀的全身是血,污了白袍。见他来了,便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败了?他们有埋伏?”
完颜娄室点头道:“不错,民伕大营已空,里头全是宋兵。嘿,却不知道怎地,环庆军主帅赵哲不在,敌人阵势被我冲乱,差点儿就得手了。”
宗弼扭头看看他身后士兵,却见依然有近三千人,便抚须笑道:“不妨事,我就知道你就是败了,也不会把这三千人折在那里。败就败吧,宋蛮子被咱们欺付了这么久,让他们扬眉吐气一回,又如何?”
娄室先也是一笑,继而却道:“只是此战过后,咱们想再横行无忌,只怕有些困难。”
宗弼斜眼看他,半响过后,方道:“输了一仗便泄气了?嘿,咱们这次是吃亏,下次找补回来便是。”
“不是……”完颜娄室欲言又止,此处却不是深谈的地方。
此时残阳如血,双方激战一日,士卒疲惫,只是宋军人数众多,越逼越近,整个金军阵脚已是不稳,到了即将要溃败的局面。
宗弼看他神色,却也是心中一动,知道对方所思。
这一战,固然是宋兵人多,却也反映出女真人战力下降,若是换了十年前,八万女真人的蛮性和武力,人数纵多出一倍又如何?
“败了,败了!”
前线的汉军队伍和契丹人终最先忍耐不住,全线溃败,向着金军营寨的方向逃来。
“走吧,今日之耻,必将十倍回报。”
宗弼面色沉郁,却是强挤笑容,用雷鸣一般的叫声传达着命令,让各部女真依次退后,自己则和完颜娄室率领亲兵来回护翼,让更需要撤退的部下先退。
只是兵败如山倒,他向来打的是顺风仗,也让他胆色过大,宋军此时胜利在望,却是得理不饶人,强突猛冲,宗弼虽然有娄室的几千骑兵助阵,却仍然是无法与士气高昂的宋军相抗。
眼看自己身前的士兵越打越少,越来赵多的宋兵逼近左右,他却也禁不住心慌。却听大部宋军在将领的指挥下,一起叫道:“活捉金兀术!”
“骑白马白袍的便是他,不要放走了!”
“大胡子的便是他!”
宗弼只觉得心头突突的跳,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害怕惶恐的感觉。
他先是脱掉血污的白袍,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又与部下换过马匹。待听到人说大胡子的便是他时,却教他当真痛苦。
只是此时天色虽然已渐渐转为昏黄,却离天黑还远的很。宗辅已逃,好多女真万户带着士兵逃了,而他因为一意要断后,却有陷入重围的危险。
因为他的明显特征,刚刚有好多宋兵包围在他身前左右,死战猛追,饶是他部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却也是很难抵挡。
他知道厉害,当下在心里暗骂了宗辅几句,却也只得一把拎起自己的宝剑,将下巴胡须割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宋军寻不得目标,却只是捉住了别的大胡子倒霉鬼。
宗弼左冲右突,却也是冲出了重围。
营寨已失,不少战马兵器,辎重粮饷,尽落敌手。
他立马高岗之上,看着不远处的营寨中,夕阳下穿着绯红战袍的宋军如潮水般涌入,砍杀着不及逃走的金兵。
而更远处,宋军的营寨前,破旗死马,死尸伏地。有不少女真伤兵,动弹不得,却趴在地上,大声咒骂。
而且不少宋兵已经开始搜掠战场,遇着还活着的女真人,上前便是一刀砍死。
宗弼脸上已是热泪滚滚,不忍再看。
此战完败,好在主力未损。女真人多半是骑兵,汉军契丹亦有不少骑兵,适才大阵溃败,却都是一起奔逃。宋军多半是步兵,很难追赶的到,是以除了在与敌人正面交战时的死伤,败退后却并没有大的损失。
宗弼终决定离开,却是用双眼死死看了半天宋人的营寨,半响过后,方轻声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说罢,调转马头,向着自己的卫士道:“走吧,到陕州去!”
说明一下,割须弃袍,并不是三国的桥段,而是宋史明书。
史实上是,宗弼攻大散关,被吴介打败,惶恐间恐怕被人认出,便脱袍割须。
我最讨厌那些眼前一亮,盯着作者错处不放的人。书评区有几个,我不知道你是爱看我的书,还是爱挑我的错?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