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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遭人取笑,他却收不回眼泪,不觉得气恼,也无从尴尬。
只有,难以言喻的悔憾。
“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吃包子吧。”汪妈妈拈起一粒汤包,硬塞进他手里。
他没拒绝,怔忡地咬一口,尝到的却是泪水的咸味。
门铃乍响,惊动了他苍茫的思绪,他这才窘迫地拭泪,前去应门。
汪语臻忧心忡忡地闯进来。“宝姨说你打电话给她,说我妈在这里,真的吗?你没骗我?她在哪儿?”
话语方落,她便看见坐在餐桌前的母亲,急奔过去,含泪轻嚷:“妈,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门?我不是说过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你……”她蓦地哽咽,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言说。
袁少齐怅然伫立,看母女俩真情相拥。
第9章(1):
亲自送母亲上床,为她盖好被子,确定她安详入睡后,汪语臻才悄悄离开母亲的卧房,来到客厅。
阳台落地窗前,一个男人斜倚着墙,黯然沉思。
他是袁少齐,她的前夫。
如果可能,她希望他不要再闯进她的生活,如果她够坚持,就该拒绝他踏进属于她和亲人的私领域。
她不想让他看见现在的她,不愿在他眼中发现一丝丝同情,因为她不需要,因为她对自己当初所做的选择并不后悔。
“你妈睡了?”听闻她细碎的跫音,他转过头,望向她。
她勉强扬唇,绽开自认爽朗的微笑。“嗯,她睡了。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他不吭声,只是默然凝视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暗暗调匀呼吸。“要喝点什么吗?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热茶好吗?”
他点头。
她走进狭窄阴暗的厨房,泡了一壶乌龙茶,拣了两个马克杯,斟八分满。
这过程间,她一直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在身后紧紧相随,背脊因而一阵隐隐刺痛。
几分钟后,她盈盈走回客厅,递给他热茶,自己也衔着杯缘慢慢啜饮,藉此镇静不安定的心神。
“你一定有很多事想问我,对吗?”她扬眸望他,厌倦了防卫,决定主动出击。
他依然沉默,唯有微微轻颤的马克杯,泄漏了他翻腾的情绪。
她嘲讽地牵唇,对他,也对自己。“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跟你离婚后,我家除了破产,还发生一些其他的事。”
“什么事?”他嗓音沙哑,手指扣紧杯耳。
她微敛眸,掩藏回忆的伤痛。“事情应该从我哥说起。我爸公司会闹到破产,其实是我哥在外头赌博,欠下大笔债务,他不敢跟我爸说,只好偷偷亏空公款,公司一时周转不灵,才会倒闭。我哥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面对现实,连夜偷溜出国,我爸很生气,开车去机场追他,结果发生车祸——”她蓦地顿住,一时无语。
但他已从她哀伤的话尾抓到了一丝脉络。“你爸……去世了吗?”
“……嗯。”许久,她才轻轻颔首,哑声继续。“我妈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两年之内连续中风三次,可能是因为这样吧,她的脑部机能受损,医生判断她得了老年痴呆症。”
“所以这些年来,都是你一个人照顾你妈?”他颤声问。
“是啊。”她静默片刻,再扬起脸时,面上已是云淡风轻的微笑。“这几年,就是我跟我妈相依为命。”
他哑然无语,惊颤地望她,眸光忽明忽灭,闪烁不定。
“你一定觉得我活该,对吗?”她自嘲。“如果当初我没跟你离婚,就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些了,你可能觉得,这就是我抛弃你的报应——”
“我没这样想!”他尖锐地打断她。
她一怔,见他表情阴郁,知道他很气她把他想得那般气量狭隘。
或许吧,或许真是她误解了他,但她不信,他心中没有一丝丝报复的快意……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忧郁地凝睇他。“如果我告诉你,我对当年的选择并不后悔,你相信吗?真要说后悔的话,我反而比较遗憾,当初不该选择跟你私奔,背叛我的家人。”
他震撼不已。“你后悔……跟我结婚?”
“也不是后悔。”她细声低语。“只是当我爸去世后,我想起他从小是怎么疼爱我,想起我为了跟你在一起,让他有多么伤心,我就觉得……自己很不孝,我不懂为人父母的心理,我……对不起他。”
话说至此,她终于忍不住哽咽,泪光莹莹,犹如子夜的流星,一颗颗,坠融他的心。
他感受到她的痛苦,胸臆也横梗一股酸楚,透不过气。
“我们的孩子……是意外流产的,对吗?”他轻声问。
她闻言,全身震颤,讶然扬睫,与他四目相凝。
“是你妈告诉我的,她说宝宝流掉的时候,你哭得很厉害,还一直吐。”
泪水奔流,在她颊畔碎成点点星屑。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眶也跟着泛红,眼眸灼痛。
他走向她,展臂将她轻拥入怀。“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实话?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
“因为……我很累了。”她啜泣地倾诉。“因为在失去宝宝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我有多对不起我爸妈,我为了爱情,背叛了亲情,可是、可是……”
“可是你并没因此得到幸福。”他沉痛地接口。“你并没有过得比较快乐,跟我在一起,只是委屈了你。”
“不是那样,我不委屈,不是那样……”她否认他的推论,扬起楚楚泪颜。“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而已,相爱的两个人,不一定适合彼此。”
所以她才决定与他分手?
袁少齐伤感地拥着怀里的女人,她的身子如此纤细,如此柔弱,如此令他心疼又心折,为何当初他不懂得好好珍惜她?
大掌怜爱地抚摸她脸颊,她温热又冰凉的泪水,教他六神无主,宛如身陷炼狱折磨。
“我很抱歉,语臻。”他低下唇,满含悔憾地吻去她颊畔点点泪珠。
她颤栗不止,忽地感觉到仓皇,连忙推开他。“你别这样。”
“语臻?”他痴痴望她,不明白她为何要拒绝他的温柔。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的同情,也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现在愈来愈懂得一件事,人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权利后悔。”她顿了顿,粉唇如花,在泪雨中浅绽。“不管做了什么选择,是好的、是坏的,都只能勇敢去面对——人生最珍贵的,就在于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永远无法精准地判断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就像困在一个繁复的迷宫里,每一次选择,都是站在岔路口,影响之后闯关的路线。
尚未到达终点前,又怎能轻易断定对与错呢?
只能走下去,义无反顾。
“……你懂吗?”
他点头。
他懂的,她是在跟他说,过去就是过去了,再如何追悔,也无法挽回。
他们都只能勇往直前。
他闭了闭眸,惆怅地微笑。“我懂。”
骗人!他根本不懂!
如果懂的话,他不会三天两头就出现在她面前,如果真懂,就不该这般厚脸皮地一次又一次闯进她的生活。
若是不想令她为难,为何总是在她执意赶他离开的时候,笑嘻嘻地捧出一袋特地从她最爱的摊子买来的包子?用那热腾腾又香喷喷的味道,引诱她的味蕾,也讨她母亲的欢心。
最可恶的是,她妈妈竟然喜欢他!
每回见到他,母亲都会欢乐地笑开,乱七八糟地嚷着包子包子,在母亲心目中,他是可爱的包子先生,有他出现,就会有美味的食物可吃。
这天,当她为一个家教学生上完钢琴课,走出小小的琴房,惊见他又出现在她家客厅,禁不住动怒。
“你怎么又来了?!”她气恼地质问,尖锐的声调吓着了乖巧的女学生,惶然瞥望她一眼。
而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食指作势抵在唇前。“小声点,别吓坏了你的学生。”
“你——”她气到磨牙,但为了顾及在学生面前的形象,只能暂且压下怒意,对十四岁的少女嫣然一笑。“薇薇,快回去吧,记得下礼拜六下午上课。”
“是,我知道了。”少女柔顺地点头。“老师再见。”
“等等!”袁少齐唤住少女,递给她一个纸袋。“这家包子很好吃,带回家给你家人尝尝。”
他温煦的笑容极富魅力,瞬间掳获了少女芳心,颊生霞晕。“谢谢你,叔……大哥哥。”
她叫他哥哥呢。
袁少齐似是对此称谓十分满意,眸光得意地投向汪语臻。
她眯起眼,气他不仅收买她妈妈跟宝姨,连她的家教学生也不放过,这样戏弄少女心,很好玩吗?
“薇薇,再见。”冷淡的声嗓颇有下逐客令的意味。
少女听懂了,怯生生地看袁少齐最后一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汪语臻送学生出门后,盈盈转身,杏眸圆睁,很不以为然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他正对她笑着,笑得很阳光、很无赖,笑得她一时无所适从,好不容易才寻回说话的声音。
“你够了没?”她不悦地瞪他,樱唇翘嘟嘟的,流露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风情。
他的心韵霎时错漏节拍,愣了几秒,才走向她,递出一粒饱满莹亮的包子。“吃吗?”
“不吃!”她别扭地撇过脸。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说不吃就是不吃!”
“语臻,你就吃吧。”宝姨从厨房走出来,端来一壶热茶和几只茶杯。“你从早上就一直在上课,中午也没好好吃,一定饿了吧?来,坐下来喝口茶。”
“谢谢宝姨。”汪语臻接过茶杯,浅啜一口。“我妈呢?”
“在那边吃包子呢。”宝姨笑着指向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