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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小心地在堑壕和坑道之间移动,躲避着敌人铺天盖地的子弹和炮弹破片。掩体大多已被敌人摧毁,堑壕的地面上满是弹壳和空的弹匣,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泥水。踩在空弹匣上发出的金属扭曲的脆响淹没在外面火与金属杂乱无章的大合唱中。
不用夜视仪,敌人步兵战车上发射的串串曳光弹就隐约地照亮了在山腰忽隐忽现蠕动着的鬼子步兵身影。
怎么总是觉得口渴?
我舔舔早已干裂的嘴唇。
我的嘴里满是泥浆沙土,怎么也吐不干净,让人极不舒服。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我眯着眼开始默默估算正在弓身向上攀缘的敌人距离。
在我的正前方,敌人有大约一个班的兵力正以散开的散兵队形边开火边前进。
等到敌人已经接近到只有大约三十米的距离时我猛然开火。
紧接着就是飞速的撤退。
又是一个三发的短点射,我手中的冲锋枪只剩二十多发子弹,只要不是万分危急,我还是小心地分配着手中的火力。
一个走在中间的鬼子应声栽倒。没有时间查看死活,我弓身向坑道转弯处跑去。刚蹿出几米跑过坑道弯道的时候,原来我停留的位置上已经响起手雷的爆炸声,飞溅的泥浆被墙壁弹射打在我的背上。
不停奔跑,抽冷子向敌人射击。我一个人在一连空旷的阵地上与敌人缠斗在一起,在密如蛛网的表面阵地堑壕和坑道里,极力奔跑着躲避敌人的火力杀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腿越来越沉。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像被通红的辣椒水灌过一样在喷火,肺部随着呼吸剧烈地伸缩,牵扯着胸部的神经发出一阵阵刺痛。
涌上阵地的敌人在逐渐增加,我的活动区域也越来越小了。我只能一步步朝我们连的阵地靠过去。
第四部分第49节 落入壕堑
黄彪他们应该已经到达后面的炮兵阵地了吧?
我暗暗估计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六点五十了。有半个小时,再加上刚才敌人远程炮兵的压制射击已经延伸到更后面的阵地上去,黄彪和那十几个伤员应该撤退下去了。
我开始小心地沿着堑壕向通往后山的坑道进口摸去。
远远地,我听见两个连的结合部阵地位置响起激烈的交火声。
还有自己人!
我想那应该是我们三连被指导员带上阵地的剩余战士们。犹豫一下,我向交火的大致方位靠了过去。
黑暗的夜空中曳光弹往来穿梭;阵地上双方的步兵正在依托堑壕互相对峙。只不过敌人步兵得到后面强大的火力支援,在战斗中拥有压倒性的火力优势。我们的战士们只能依靠对自己阵地的熟悉,不停地变换位置来打击敌人。还算庆幸,敌人不想与我们的战士过早进行堑壕接触战,稍一接触就向阵地外围分散呼叫炮火支援。
很快,我们的士兵们冲过两个连阵地的结合部开始向通往后山的坑道口附近移动。
敌人据守在表面阵地四周,大概是为防止自己人之间因识别错误而误伤,同时也可以防止影响自己后面的支援火力的发挥。
我大致听一下敌人压制火力的方位,然后小心地绕过,黑暗中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在这样的战斗中经历一天,每个人的听力都下降许多,加上不断爆炸的巨响,我已经不能用耳朵来分辨阵地上移动的人了。夜色使我的视线只限制在暗淡的月光和不时的爆炸所提供的亮光所照亮的方圆十米左右的面积里。没有敌人的追逐,我开始放慢脚步,尽量小心地摸索前进。
敌人!
在转过一个弯道的时候,我发现前面有两个鬼子兵撅着屁股正朝山顶爬去。
位置不好,一梭子干不掉他俩,我耐下心小心地跟随在后面。他们也许是特种兵,等他们找到目标呼叫炮火覆盖的时候我再开枪,这样能打击后方炮兵的士气。
终日被敌人撵得东逃西窜,在坑道掩体和堑壕里狼狈地滚来爬去,今天居然有机会摸在鬼子后面。我油然生起好好捉弄一场的念头。
三点成一线,鬼子笨拙的背影出现在枪口的前方。
啪!一个家伙完蛋了!
我嘴里比画着,手指却没有扣动扳机。左边那个鬼子体格肥硕,爬行中还能看出他身体的颤动,这家伙只顾着提防前面,连个必要的前后巡视动作都不会做,后背完全暴露在外面。
啪!又一个家伙完蛋了!手指依然没有扣动扳机。我觉得很好笑,俩家伙明明快死了,居然作战态度如此认真,不断左右观察,还煞有介事地拖着枪匍匐前进。
在战场上做出这样的单兵技术动作只能说明他们日常训练的松散懈怠。想想我们居然被这种军队打得惨不忍睹、死伤狼藉,这莫名的怒火就直冲天灵盖。
右边阵地上不时传来冲锋枪短促的点射声。还有自己人,因为只有我们的战士才会在这样的战场上还保持短点射的习惯以节省弹药。
不着急干掉前面两个家伙,再跟一会儿,没准能堵上一窝。
跟在鬼子后面看够他们的丑陋表演后,我三步两步蹿到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堑壕弯道里。从后面揍是瞧不起自己,我要在正面交锋中宰掉这两个蠢货。
不用探头便能知道鬼子的位置,牛喘般的呼吸声能传出几十米远。待鬼子都快走到身边的时候,我猛然间挺身立在堑壕中央端起冲锋枪用英语大声喝骂道:“操你!”
枪没响!
子弹怎么没了!
我一个后滚落入壕堑。
愤怒地看着手中空空的弹匣,我现在简直是欲哭无泪,我徒然地伸手到腰间的弹匣插带里搜索。晦气透顶,身边连个手雷都没了!
鬼子嗷嗷叫着向我这边的堑壕疯狂扫射。M249机枪在鬼子手中轻快地吼叫着,雨点般的子弹打在我周围的护墙上迸出点点火星。追捕者眨眼之间成了猎物。我连滚带爬地跑向堑壕转弯处,心中感觉窝火之极。
这一回可真漫长啊。我翻了六七个沟,依然感到敌人追在我背后。
前面就是平地了,无路可退。我也实在跑不动了,眼睛一阵阵发黑。
敌人逐渐靠上来,子弹的弹着点也越来越靠近我趴着的位置。
一扬手,我把空弹匣朝鬼子大致的方向扔过去。那俩家伙哇哇叫着齐刷刷卧倒,半天没见动静后小心地查看我扔出去的是什么家伙。
当两个鬼子发现是空弹匣后一起大骂起来,直起身向我扑来。
我随手又扔出一块身边的泥土块,那边随即传来扑通乱响的卧倒声。隐蔽半天的鬼子再次被我激怒。黑暗中两个被一再戏弄的鬼子兵跳出堑壕大声地咒骂着冲上来。
现在只能看看有没有机会撩倒一个做垫背了。我挣扎着上好刺刀等待敌人。手发软,枪都举不起来了。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鬼子的战靴踏在堑壕顶端。一抬头,看见两个鬼子的身影,黑洞洞的枪口和他俩白森森的牙齿落入我的眼帘。没有办法拼刺刀,鬼子站在离我三米开外的堑壕高处。
我直视着这两个脸上带着蔑视笑容的鬼子,丝毫没有理会他们让我举起手的喝令。
无法容忍我脸上浮起的嘲笑,敌人走过来向我头部瞄准。
“想不到就这样交待在这里!”
我心中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枪响了,夹杂在夜晚轰鸣喧闹的炮火声中。
“怎么我没死?”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手拿机枪的那名鬼子直挺挺地向堑壕里栽下来。旁边的另外一名鬼子慌忙转身面向刚才向他们开火的敌人。他刚刚开始转……
没有迟疑,我闪身躲过倒向我的鬼子尸体,把装上刺刀的冲锋枪像投掷标枪一样投向还站在堑壕顶端的鬼子兵。
冲锋枪顶端的刺刀直直地穿过敌人的后背。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鬼子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后俯身栽倒在地上。
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中我感觉自己开始眼睛发黑,隐约中我听到老柳熟悉的嗓音。刚才的奋力一掷几乎耗尽我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我试着张嘴喊,但是张几下嘴,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发出。我的胃开始发出阵阵刺痛,靠着堑壕墙壁试图站起身来,大腿却开始不争气地痉挛着。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地面滑落,眼一黑,我倒在鬼子的尸体上昏了过去。
恍惚中我感觉好像躺在夜空下松软的草地上,旁边的自来水龙头没有关上,正在潺潺地流着水。
“水!有水!我想喝水!”我好像听到自己近乎呻吟的微弱喊声,于是试图睁开眼寻找水龙头的位置,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眼睛。
“老卫,再坚持一会儿。”
旁边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说话。
是谁在和我说话?怎么好像离我很远?我还活着吗?我这是在哪里?
我昏昏沉沉地乱想着,各种各样的幻觉在我脑海里升腾,渐渐,我再次睡去了。
“他现在只是暂时性严重贫血和体液pH值紊乱,有些虚脱,我们给他注射些葡萄糖和盐水就没问题了。刚才我把一下脉,已经脱离危险了。同志,你就放心吧!”
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睛。
“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终于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老卫,你醒过来了!嘿嘿。”
转头一看,是黄彪在我身边。
“这里是炮兵阵地,我们现在转移到他们的坑道里。”黄彪高兴地搓着手回答我,嘴巴高兴得都咧到耳朵边上。
“伤员都过来了吗?”我问道。
“一个都不少!”黄彪现在只顾傻笑。
第四部分第50节 拟订新的作战计划
我试图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还是浑身发软。
抬头看着坑道顶端的应急灯我喃喃说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