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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这不是前天因为双腿被医生锯掉而情绪失控的战士吗?
怎么死了!
护士长急忙掀开那个战士身上的军被,一堆棉絮随风而起,四处飘散。
那战士毫无声息地佝偻蜷曲在病床上,睁着无神的大眼,嘴唇乌黑青涩。
真的死了!
他昨天晚上把自己的军被被角撕开,然后吸入大量的棉花到自己肺部,活活把自己呛死了,无声无息地。
自杀的战士那上下极不对称的身体静静蜷缩在洁白的床单上,发青的面孔上沾着些棉花团,乌黑的嘴张得老大,让人不忍看。
四周的伤员慢慢围上来,越聚越多,很快人群聚了厚厚几层。
饮泣,有人开始饮泣。渐渐地,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引起一片更加激动的抽泣声。帐篷后面的平民也有人探头张望,竭力地搜索着危险刺激新闻的源头。
曲成脸色铁青地站到我的身边,双手抱在胸前,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在毫无顾忌地流泪的人群中逡巡。
“大家让让。吴护士长,给送太平间吧。大家别围着!”
一个医生推着医务车从人群中挤进来。
在病床前一动不动站立已久的吴护士长冷冷地将被子掷在自杀的战士遗体身上,她没有动手收拾。聚集而来的人群簇拥在那张病床周围,裴哀感伤。低矮的坑道此时似乎成了一座坟墓。
“来,小吴,你托他的腿。”
医生端起这个战士的上身预备将他放置在医务车上。
女护士长仍然没有动。
“小吴?要不你待会去休息一下,你已经两天没睡了。”
医生有些手足无措,直起腰看看周围愈发颓唐的场面,他伸手碰一下旁边的同事关切地低声说道。
周围伤员们绝望的眼光已让他手足无措。
“你这个懦夫!你是个逃兵!”
女护士长突然奋力一把抓住这个自杀身亡的战士胸口衣领尖厉哭喊起来,愤懑痛苦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出来,你三个战友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你知不知道为了抢救你的生命,我们几个医生轮流为你输血!
“谁去替上海的同胞报仇?
“你是不是男人?
“中国到底还有没有男人?“呜……”
女护士长压抑已久的感情突然迸发出来,双手紧紧地抓住这个战士的衣襟奋力推搡着早已没有知觉的躯体。
撕裂空气的尖厉质问和哭喊声,如同冰冷暗夜里重锤猛然落在铁錾上轰然炸裂的悠长敲击,重重地砸在我的脊柱上,不停地灼烤着我的灵魂。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血一阵阵涌上脑门。
我们是保卫者吗?
可我们却无法直面自己的同胞!
我们中的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
准备收拾遗体的医生呆呆地看着护士长宣泄自己压抑已久的痛苦,周围刚才还窃窃地抹着眼泪的伤员们逐渐没了声息,所有的人都低垂着头。
曲成的脸已经黑紫,他粗气长出,猛然推开人群挤上前去。
在周围无言的人群目光注视下,曲成奋力把护士长拉起示意旁边的医生扶着,然后弯腰抱起自杀者的遗体大步朝收容室走去。
上午,曲成套上迷彩服后一个人在默默地收拾行李。
他决计要走了。
“曲成同志,你的伤还没有好。再坚持几天就能拆线,到时候你不走我们都要赶你的。”
旁边的医生显然不满曲成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死活不在曲成递到他面前的出院通知上签字。
中饭的时候曲成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上,腰板笔直,如同石雕般凝视着坑道外面,饭盒搁在旁边没有去动。
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
周围低头吃饭的伤员们不时有人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下午,门口几个已经伤愈出院的战士正在排队。
曲成腾地站起来,扣上军帽,抻平军装,拿起行李,停顿一下后挺直胸膛。
他正步走向医院门口。
“曲成!”
正在喝水的江垒失声喊了一嗓子。
曲成走了,没有回头。
第二部分第22节 谁是战斗英雄?
曲成走后,我和江垒的谈话明显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各想各的事。
医院里不断有新的伤员被送来,也还是有人在痛哭流涕,但医院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混乱。我俩经常能听见周围不断有人在低声训斥:“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是不是军人?你还是不是男人?臭不要脸的!”
脱离危险的信息支援中心刘工恰巧被安排在曲成留下的空床上,和我俩紧挨着。
刘工年纪大约有四十多岁,带着一副镜片厚厚的眼镜。刚脱离危险没多久,他脸色还不是很好,单薄的身体几乎平贴在床上。
“老卫!小狗!”江垒突然指着我床下说道。
狗?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还有狗?
我低头朝自己床下看去。
真的有条小狗,正在扒拉着我的鞋子。
我伸手将小狗抱起来,小家伙欢快地舔着我的脸,弄得我赶忙躲闪。
“小家伙!怎么跑到这里?”
被小狗叫声吸引过来的狗主人在我旁边说话了。
我回头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大概是那边受伤平民的家属。
“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Sorry!”
女孩嫣然一笑,看模样是个典型的城市新女性。
“哦。没关系。怎么你还把狗带到这里来了?”
我把小狗还给女主人。
“是在半路上捡到的,它好可怜哦。”
女主人的语气里带着让我好不自在的浓浓嗲声。
电视语言。
我心中掠过一丝苦笑。
“女士,这可是战争时期啊。”
江垒在一旁插话了。
“唉!可恶的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见!”
女孩说完,抱着小狗朝坑道另一头走去。
“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人关心狗,真他妈的爱心有富余!”江垒冲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粗鲁地嘟囔起来。
难捱的一周过去了,我的鼻子里全是消毒水的气味,连饭的滋味都是。
每天还是有在痛苦中辗转哭喊的人被医生护士推来送去,医院越来越让我无所适从,开始想念外面的世界了,哪怕再次回到战场上。
只要有空,我和江垒每天都要走到医院病房区的门口去放风。外面的战斗仍然激烈,因为各色伤员被不断送进医院。
在我前面躺着的刘工倒是飞快地康复着,已经能够自己吃饭了。医院的张院长,就是那个尖下颌的老医生,每天都要来好几趟,亲自检查刘工的病情。刘工的部下也轮流过来探望。
傍晚时分,我在江垒的搀扶下回到病床上,我们俩在医院门口已经坐了两个小时。
又吃饭了,我皱着眉头端起满是消毒水味道的饭盒。
“来,先喝口水。”旁边一个同志递给我一个热腾腾的茶缸。
我放下吃完的饭盒接过茶缸,道声谢。
“少校同志!你终于来了!”
江垒扑上来一把攥住旁边人的手。
我猛然回头,是李玮!
看来这些天少校都没有闲着,眼睛里依然满是血丝,嘴角上遍布水泡。不过人看上去还是非常精神。掸着肩膀上的细小水珠,李玮坐在我让开的病床边上。
“呵呵。怎么样。这两天休息得还好吧,战斗英雄同志。”李玮拎起被单看看我受伤的手和腿。
“还好,就是突然闲下来人难受。战斗英雄同志?谁是战斗英雄?”
我有些诧异地问道,眼睛朝四周看去。
“你消灭一辆敌人坦克和17名士兵,不已经是战斗英雄了?我不会搞错的。”
少校正色大声朝我说道。
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我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周围听到少校话语的伤员们纷纷朝我投来尊敬的目光。
“老卫!你没事吧?”
一件衣服突然砸在胸前,把我的魂魄给敲回身体里。我扭头一看,是江垒。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我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接口问道。
“哦。到前指开紧急会议,结束后就到医院来看看你们两个。以后就没机会了。”李玮说道。
“有大仗要打?什么时候啊?是不是准备突围?”
我对可能要打大仗的消息格外关注,千万不要在我还没出院的时候就开始。
“不是开玩笑吧,少校同志。要知道现在我们还在天天挨揍啊。实施反击?在这么小的区域里?”
在我们阵地纵深还有敌人投掷的战场传感器,声音传感、红外传感、电磁传感,什么货色都有。无论白天晚上只要一有动静,鬼子的炮弹、巡航导弹、防区外撒布弹药就铺天盖地地扔过来。
“那我们守着这座城市是不是像宣传里说的能起到打乱敌人进攻战略的目的?还有,现在我们撤到山上还能坚持多久,这里可是没什么援军的一块死地啊!”
我终于忍不住问少校这个问题,虽然我想少校可能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
在2416高地的时候我曾问过老雷,他那时说上级让守着就没错,管他能守多久,这不是把敌人牵制住了吗?
可我总觉得这个回答荒唐得很。因为敌人在进攻我们城市外围阵地的时候并没有早早把我们合围,而是留出向西的一面,他们机动力极强的主力数字机械化部队早就追着我们的部队撵了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仍有机会撤走,为什么不走呢?这样我们还可以重新整编伺机过江攻击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