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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心而已-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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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中纷转,他面不改色的说:“好,我缺,我当然缺。”顿了一下,他注视她的期待,一字一句的说:“我缺的,是不怕我的朋友。你以为在你养伤时,我为什么不去看你?因为你只想将我当恩人,而非朋友。不是朋友,我怎么有借口看你?”他说得彷佛像真的一般。
  “朋友……”又回到这个话题了吗?“你不像是个没有朋友之人。”不像她,从小到大只有冬芽,而冬芽如妹。事实是,她连个朋友也不曾交过。
  “是不像,但合该事实就是如此了。”他叹了口气,抓着那小耳饰说道:“十年来,我虽有出门,却在庙宇与家中往来,因为众人怕我,所以原有的朋友也离了心;离了心也罢,既是酒肉朋友,我又何必在意呢?上刘府,并非因为交情,只是富贵人家间的往来罢了。”
  听起来他似乎很寂寞,余恩凝视他的侧面,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他怎么会让人惧怕呢?他温和有礼,最多就是偶尔有点躁怒,怎么可能连酒肉朋友也不敢与他交往……是曾经发生过事情吗?
  每个人背后多少都有一份不为人知的心酸事,看样子他也有,而且困扰了他十年之久。
  “我……我……”她半垂限眸,又走向他几步。“我承蒙你相救,这条命算是你的了。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要我成为你的知己,我必定尽心尽力,只要你不嫌弃。”
  他转过身,只需一探手便能触摸到她,但他并没有伸出手来。
  他只是露出微笑,掩饰心头的急躁,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听我的话,先养好伤吧,养好了伤再说。”连自己也不曾发觉,方才短短时间的脾气由温转怒,又由怒降了温,无需再靠佛珠。
  余恩未再迟疑,点头答允。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既是她说过的话,绝不会再轻易反悔。
  朋友啊。在紧张不安之余,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泛起一抹浅浅的、跳跃的兴奋。那样的兴奋是前所未有的,这样的生活也是不曾经历过的——脱离了冬芽、脱离了师恩,甚至他所要求的,是她曾经偷偷奢望过的。
  从小看着冬芽像个发光体,让每个人不由自主的接近,她很羡慕;但因为自己个性上的沉默,始终不敢做过分的想望。没有人知道,当冬芽交到朋友时,她有多高兴及……想要。
  想要一个人理解她,想要一个人无视她的手艺而喜欢她,想要一个人能够静静的陪着她,能聊能哭能笑,不必让她独自背负这么重的包袱。如今才发现这种想要的对象叫朋友。
  而现在,他算是她第一个朋友了,即使她觉得有些惶恐、有些尴尬,但仍然是她生命里曾有过的一个宝贵记忆。
  “陪我走走吧。”他开口,目光注视她的脸。
  “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余恩上前一步,完全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忽地,她眼角瞄到他掌里的耳饰,正要伸手去拿回,他却神色自若的将耳饰放进怀里,彷佛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她的脸微微脸热,不敢开口讨回,只得跟着他缓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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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中若有师父,就该听从他的遗命,自行了断,以报师恩。”
  不,不!不要!师恩她还了十多年,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她的命?
  “你与冬芽儿并非亲生姊妹,难保你不会有贰心,有了食记。你已无用还留你下来阻碍冬芽儿吗?”
  不要啊,她从来就没有贰心,如果要她选择,她宁当平凡女子,不碰厨技啊!
  “死吧你。”
  “不!”余恩惊叫,欲避迎面手刀,一个转身连同棉被滚下去。
  她倏地张开眼,喘息的瞪视四周。“哪……哪儿……”这是哪儿……是聂府!
  忍不住的捏了下脸颊。真是聂府吗?她汗流满身,以为聂府只是梦里想望,现在她仍然在梦里,等醒了,大师兄就等着痛下杀手。
  她迟缓费力地从棉被里挣脱,肩口还有些痛,提醒她已从鬼门关绕回。宁愿永远痛着,让她每当梦醒时,知道聂府是真实的,聂七也是真实的,不是虚幻、不是假象。
  外头天色蒙亮,这时候她通常已上街卖粥,如今……她甩了甩头,换上深蓝的衫裙。
  门轻轻推开——
  “小姐醒啦?今儿个真早。”怀安笑着端进水盆来。
  “今天……”好像缺了什么,让她心神不宁,恶梦连连。“啊,对了,怎么没有诵经声?”
  “诵经声?小姐也觉得七爷的诵经吵人吗?”怀安吐了吐舌。“这是七爷的习惯,小姐就多担待点吧。”
  “我一点也不觉得吵人,如果没有它,我还无法睡着呢。”余恩擦了擦冒着冷汗的脸后,苦笑。“别再叫我小姐了,我不过暂居聂府,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女,你叫我余恩就好了。”聂府里连丫鬟也是美的,教人好生羡慕。
  “那怎么成?你是七爷的贵客,主子们都要我好好侍候小姐呢。”
  “主子们?”
  “是啊,目前往宅子里的主子除了三爷外,其他主子都跟我提过呢。”怀安彷佛与有荣焉地说道:“七爷就更不必说了。您是七爷的朋友,他要奴婢多注意点,防你因肩伤而生起病来。十二少见了我,也要我说笑话逗你笑;四爷是要我等你有心情时,带你在府里逛逛。”
  余恩有宠若惊。“我与他们并不深识啊……”聂府的人真奇怪,怎么与她所遇之人大不相同呢?
  推开了房门,见到欧阳在外头等着。
  她向他点了点头。“请问,今儿个七爷是要下棋或是聊天呢?”每日一早,欧阳都会先来此候着等她,告诉她今日要做些什么。
  欧阳露齿而笑,拱了拱拳。“今儿个七爷有事,请苗姑娘等到下午之后吧。”
  “有事?好,我……我懂了。”心理颇觉奇怪。相处一个月以来,聂七少有它事,他的生活规律而正常,上午与她相处,下午他译写中原之外的佛文时,也不介意她待在佛堂。访客极少,但多是佛门子弟,他也不会拒她于门外。
  表面上,他真诚待她,像极朋友之姿,可是总觉有些不对劲之处。他像要将她极力纳进他的生活之中,教她不懂之事,让她习惯厨技外的世界。
  “我……可以在府里走走吗?”
  “这是当然。”欧阳见她客气,心里有些不习惯。府里的主子一向理解他直肠子的性子,说起话来也不懂收敛,他尴尬露出笑。“七爷的意思也正是如此,让怀安带苗姑娘四处挺一逛。”
  临走之前,他在怀安耳畔压低声音:“去哪儿都行,只要别让苗姑娘近禅院。”
  怀安点头,笑咪咪地问:“小姐想要上哪儿呢?”
  “厨……厨房,好吗?”
  怀安闻言,想变脸色又不敢。“小姐……你去了好几回了啊……”彭厨子一定早就恨死她了。
  “我想再去试试。”余恩不死心的说道。
  怀安迟疑了一会儿,回想欧阳的命令,只能点点头,硬着头皮领她往聂家厨房而去。
  聂府厨房——
  “恶——”
  厨婢早已习惯的手脚并用,将余恩迅速扶开。
  “苗小姐还好吧?”小厨婢细声问道:“要不要我将怀安找来?”好个怀安,一进厨房,就先逃之夭夭。
  “我……我还好……”
  “拜托,姑奶奶,我能不能求你,不要再进厨房啦?一锅饭让你煮到干,一盘菜让你烧到全部全毁,我求你,放了咱们一条生路吧。”不由分说,大彭厨子将她踢出了厨房。
  刚下细雨,小厨婢连忙塞了柄油纸伞给她,小声说道:
  “彭厨子没有恶心,只是宝贝他的地盘,小姐不适作菜,还是不要再来,省得遭他的骂。”
  余恩怔怔的转身离开,静静的走在聂府的大宅院里,往来的丫鬟向她福了福身,她没理会,继续的往前走。
  “苗小姐在找七爷吗?”有奴婢大胆叫住她。“七爷在禅院呢。”偷偷瞄着她。有一回送茶到禅院,见到七爷与苗姑娘在说说聊聊,一走近,赫然发现大半都是七爷在说,她在听;而七爷不说话的时候,苗姑娘也不会主动说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
  好奇怪,一个好姑娘家怎能久住他人府邸而终日与男人相处?尤其见七爷说话时,苗姑娘总有几分腼腆,像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温和的七爷与她走在一块,一点也不协调,总觉苗姑娘阴沉过了头。
  曾经偷偷问过十二爷,十二爷沉思了会,笑言:“女儿家都是宝,只是有的女孩呢,像和氏璧,只见其外,是不知它的珍贵。”
  和氏璧是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十二爷的眼里,没有一个女孩是不入眼的。
  “七爷不是在禅院译写佛经,而是有人拜访。”奴婢小声提醒。
  “我知道了,谢谢。”余恩点头言谢,脚步未停的继续走着,心神飘浮不定。她忽地捂着脸,狠狠咬住唇,闷叫一声,吓得那小奴婢拔腿就跑。
  “为什么?”她自言自语的低叫。“一离开他们,我什么也不行了。”不会煮饭。不会烧菜,就连看到它们也只想吐。
  为什么?“这是我唯一的一技之长啊。”曾经想过一旦离开了聂府,无处可去时,那就摆摊卖粥卖饭吧,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所以一定能活下来。
  但现在呢?即使不愿承认,事实也说明了一切。一做饭就难以克制呕吐之感,试了好几回都是一样;一拿起刀来,脑海至是大师兄的无情。是她无法理解的疑惑阿!
  她是连一本食记都不如的女人,所以才会被师门舍弃。
  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没有美貌、没有气质,她读过的书有限,是会写字,却无法作诗;是将菜谱记录下来过,却从来没有碰过众人赞叹的书籍啊。
  怎能当得起聂七的朋友呢。无法接下他的话、无法走进他的世界,这样的无技女子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苗姑娘?”伞微微倾向她。
  她抬起脸,细雨之中看见温和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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