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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纪家的债,你明白吗?每个被打死的中国人都是纪家的债,你明白吗?纪家的债,就是你的债,也是我的债。表叔糊涂,你怎么也不清醒呢?”
纪川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颓然坐倒。
顺金斜蔑了他一眼,继续道:“如果你真的认为这批货我不该取,也没问题。货就藏在清名山的秃驴庙里,你随时可以去拿了给民团送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川虚弱的说。
“我也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顺金咧着嘴笑,“好了,脾气发完了,该想办法善后吧。我惹得祸,我帮你善后,当作赔罪,好不好?”
纪川没好气:“你怎么善后?变卖资产,分家散伙?”
“这还真是个办法……”话没说完,已经笑翻:“好吧好吧,想别的办法。”
纪川一边沉吟一边道:“我们家在黑白两道上还有不少关系,跟湖北省军政要人也有交情,要分别请教疏络,希望能有帮助。只是民团扬言要封了航运局……”
“嗯。”顺金也正经起来,“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民团能封纪家的航运局,却封不了国民政府的航运局,我说,不如我们主动联络战区司令部,靠着他们那个大树,这航运局怕还能苟延残喘几天。”
纪川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计较,“被接管是迟早的事。原本是打算能拖就拖,如今看来,倒是要从速进行了。”
事情定下来,纪川便召集几位叔伯解释情况。顺蓝上次被他打怕了,顺风心里有愧,都不反对,顺白是个精滑的人,一看这情景,总是有点想法,也绝不说出口。
于是就更加忙乱,要整理账目,封存器物,总结资产,还要联络官方,桩桩件件都繁琐杂乱之极,纪川几乎住在了航运局,一忙就是大半个月,连灾民的事情,也全权交由锦华去于远志商议。
然而再忙,每隔两三日,必然要抽出一些时间去看望纪渝。
远志手段高超,又有青衣悉心照料,纪渝脸上很快就红润起来。起初还不大愿意见人,青衣跟锦华两个人细心开导,渐渐也愿意出门了。
锦华忙着监督避寒所的修建,纪渝有时也去,帮忙分发药品及御寒衣物。锦华原本因她有了身孕,不愿她太过劳累,远志却说多走动有好处,这才千叮万嘱的让她跟着自己去做事。
天气渐渐寒冷,大堤上江风尤其凛冽,纪渝有时孕吐的厉害,出来一刻便要回去,她不愿麻烦锦华来回的折腾,总忍着不说,纪川知道后,调了纪家的汽车跟司机给她们用,锦华也就放心她随时来去了。
随着避寒所将近完工,事情越发的杂乱,锦华和远志整日都泡在工地上,连纪家的家务也不大有时间打理。
天寒日短,纪川从航运局出来时还不到晚饭时分,天色已经黑透。他舒展了一下筋骨,这些日子窝在航运局里忙碌,几乎没有时间透气。镇上的商贩都已经打烊收摊,街道一个人也没有,格外的冷清。
他并不急着回家,先绕到叶府去看望纪渝。
一进门,青衣就迎出来,看见他有些差异:“咦,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纪川一愣,“怎么?”
“渝儿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她跟你在一起呢。”
纪川脸上变色:“怎么可能,我两天没见到她了。锦华呢?会不会跟锦华在一起?”
“锦华刚也来过,见渝儿没回来,出去找了。”
纪川转身就走:“我也去找。”
“哎,你上哪去找啊?”
纪川脑中搜索一番,问道:“今天我们家的司机来了没有?”
青衣想了想:“好像来了,在门口接了渝儿就走。”
纪川微微出了口气,有司机在,应该不会出乱子。何况浔江是小地方,找人不容易,找车还不算太难。
他想了想,先回到纪家。锦华果然不在,纪川也顾不上喝茶更衣,叫人请忠伯来。还没等他坐下,忠伯已经跌跌撞撞的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大少爷,我们家的汽车丢了。”
“什么?”纪川跳起来,心如擂鼓,咚咚作响。“你说什么?汽车丢了?怎么会丢?”看见忠伯一大把年纪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他深深吸了口气,“您快起来,慢慢说。”
原来纪家的司机每天从叶府送了纪渝到江堤后,总会到附近的茶楼去喝两盅。整个浔江城,汽车都是稀罕物,司机年轻气盛,难免与人吹嘘。这一日多喝了几口酒,有些头晕,估摸这二小姐未必那么快就要走,就靠在暖和的地方打了一个盹。再一睁眼,就发现汽车没了。
“我已经派人四处去找了,这汽车虽然有轮子,却也不至于自己跑了。”忠伯叹气:“如今的世道不好,什么贼都有,汽车这么大的家什都有人敢偷。”
纪川沉吟:“车就放在那里,要偷走虽然容易,总要会开车才行。”
“是啊。”忠伯摇头:“我就是弄不明白,会开车的人,何苦要偷咱们家的车?”
纪川面色冷峻,一拳砸在扶手上:“是他!”
忠伯吓了一跳,“谁?大少爷知道是谁干的?”
纪川风一样的冲出去,甩下一句话:“你想想,认识二小姐的人里谁会开车?”
忠伯愣了半天,“跟二小姐什么关系?二小姐认识的人里,只有……哎呀,宁尘!”纪川早已不见踪影,门口大开着,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忠伯生生打了个寒战。
纪川心乱如麻,疯了一样跑出去,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他使劲吸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宁尘,如果真是宁尘的话,他会把小渝带到什么地方?他来到浔江必然不是一两天,总有落脚的地方,一辆汽车,不可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那样一早就会被发现。浔江能供汽车行驶的路有限,纪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朝最有可能的方向奔去。
黑夜里,没有月亮,周围一切都是疑团黑暗,他的喘息沉重如同心跳,他不敢想象宁尘来浔江是为什么,不敢想象他会对小渝做什么。
路到了尽头,纪川看见一团黑影,连忙奔过去,果然是汽车。他重重的喘了口气,至少方向不会错。车里没有人。纪川从工具箱里找出手灯,晕黄的光线中,他一眼就看见挡风玻璃上和方向盘上有几点血迹。
他的手抖的几乎握住手灯,巨大的恐惧攥住他的心肺,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冷静,冷静。他拼命告诉自己。
血迹都在驾驶位上,那不是纪渝的血。应该不是。
他心急如焚,举目四望。分辨出前面不远是连在一起的几间院子,依稀记得似乎有机户人家向外地来的人出租住处。
有了手灯,路好走很多。这些日子天气干燥,地上也不很泥泞。
灯光四围扫射,他不确定应该怎么走,只能盲目的走下去。
突然脚下才到什么,纪川捡起来,心头狂跳,正是纪渝头上常带的发簪。是他在从北平回来的路上,给她买的。
想得到了鼓励,纪川确认方向,大步追过去。
尽头是一个老旧的红砖院落,门扉紧闭。
他上前敲门,等不及有人来应,一脚将大门踹开。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东屋探出头来,呆呆看着这个破门而入的“土匪”。
纪川大大喘了几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一个从北平来的客人住在这里?”
少年点头。
“那间屋子?”他几乎无法呼吸。
少年象是吓坏了,眼睛盯着他,伸手指向北屋。
房门倒没怎么关紧,不费什么力气就弄开了,纪川推开门,一看屋里的情形,不由到吸一口冷气,只觉全身血液都从脚心流走。
他告诫自己镇定,回过头,问少年:“你都听见什么了?”
少年摇头,“什么都没听见。”
纪川用力干咽了一下,“你听好,认识神医叶家吗?好,你现在赶紧去叶家,请叶神医到这里来,要快,知道吗?”
看着少年飞奔而去,纪川这才回头,走进屋里。
内外两间的屋子,外屋里一片狼籍。杯盏桌椅全部凌乱倒在地上,地上一大滩血迹,蜿蜒延伸入内房。对着后墙的窗户大敞着,纪川一推开门,空气对流,冷风灌入,吹散了弥漫在室内的血腥之气。
他顺着血迹走到内房,才到门口,便看见一张铜脚大床,床帐散落,层层飞衍。一个人趴倒在大床前的地上,鲜血汩汩从身下涌出。他过去细看,突然愣住,一时间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安心。
倒在地上的人是宁尘。
纪川迅速检查了一下,早已没了呼吸。他心中一沉,一时间顾不得太多,翻转过尸体,这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宁尘的腹部镶着一个黄铜铁钩,深深刺入身体,显然是致命伤。
是谁杀了宁尘?小渝在哪里?
纪川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人掠走了小渝。他强自镇静,四周围仔细打量,然后他看见了纪渝。
屋里没有灯光,朦胧月色从窗口透进来,将整个房间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
他看见床帷拂动间,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在大床的一角。
有那么一刻,他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几乎连大脑也停止转动,生恐空气中些微的波浮,便会令那个身影消散。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走到那身影的近前,想要安抚她。突然间一切缥缈起来,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绝望的渴盼她动一动,然而除了无风自扬的头发,她仿佛石化了一般。
过了好久,胸口的灼痛才令他想起自己还活着,恍然回神,他揉揉眼睛,想要看清分拂的帘幕间,若隐若现妹妹。
“小渝……”张开口,才发现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发不出声来。
“小渝?”他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挥开床帐,清楚看见她,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
她蜷坐在床角,脸埋在膝盖间,长发如瀑布般披泻,宽大的睡衣层层抖开波纹。
极其小心地,他凑过去,“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