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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光,然后再将梨木手杖顶在来访者的尻骨上。这个愿望无法满足时他便焦躁不安,双
手驱动轮椅在客人面前急惶乱转,忽然间他会停下来,眼睛直视对方,口中喃喃地预报
着对方身上的各种尺寸,令人十分尴尬。因此东方家总是门庭冷落。但偶尔也有人知难
而进,为的是一睹嘉娜的芳容。结果,这对父女的人体档案总能断断续续地增加新的数
据。
教授终日迷恋赤裸的人体,对我的客家迁徙史只字不提。这个月已经多日没人登门
拜访了,东方教授不思茶饭,彻夜难眠。他自己行动不便,又无法忍受人体档案的数字
长滞不增,于是驱我外出,到各地作人体测量。东方教授对现代北京人体十分关注,通
过大量的抽样测量,教授从他们身上分离出许多相对独立的遗传特征,据此能够准确推
断出某个北京人是满人与汉人杂交的后代,还是胡人与汉人杂交的后代,抑或是历史上
其他入侵祝邦的异族与当时汉人杂交及多种民族混合杂交的后裔。
三
太阳无力地朝四边坠去,它挂在树梢上渐渐变大的轮廓黯然失色地占满了我的倒后
铝。吉尼斯世界纪录早被打破,但我仍然踽踽倒行在亚热带金黄的暮色之中,口里操了
无数次吉尼斯公司的mother。按照合同,这个背信弃义徒负盛名的公司,那天中午北京
时间一点整就应该在东经九十九度与北回归线的交点上举行记者招待会,证明暨庆祝倒
行运动一项新的世界纪录的诞生,可他妈那时连个鬼影都没有。
也许全都迷了路?!我想,反正所有晚报都已经发排,没有我破世界纪录的消息损
失最大的自然是读者而不是我,当天的头条电视新闻毫无疑问又是一批老年儿童排排坐
的会议镜头。
就让印度那小子再得意一个晚上吧。
傍晚是倒行者感觉最混乱的时刻,你分不清自己的运动方向,举步维艰,因为这个
时候你不能倒行了。你必须不断提醒自己:我的背后就是后方,我的正面就是前方,否
则,你就会摔倒在地,或总在原地打转。
我终于在亚热带丛林神秘莫测的夜色中恢复了正确的方向感。
明月如烨,远处一条大河锦缎般婉蜒伸向环宇,流星无声地坐落,河岸上一棵高大
浓密的古榕兀然而立,亚热带静谧的皎月之夜恍如梦幻。
不久,大约离古榕六百米远的一座小山上出现了一顶帐篷,这便是我的杰作。直至
多年后的一个正午,我才恍然领悟到自己今生遭受的一切灾难和渊薮,都发源于这顶帐
篷今天安搭的位置。
我的帐篷其实是我的背囊演变的,一物多用,这是珠江三角洲一位农民发明家的专
利,简直妙不可言,所有野外生活的必需品都备给了你,总共不过五公斤。我实在太困
了,在倒行日记上草草写上几行字便关掉应急灯钻入睡袋中。一个吉尼斯公司赞助的红
外线报警器搁在我的耳边,半径二百米之内任何猛兽的出现它都会将我唤醒。我料定第
二天一早我醒来之前,大批记者已经包围了我的帐篷。
我在亚热带丛林动荡不安的月色下渐渐发出了鼾声,一个荒诞离奇却又铁一样真实
的事件就在河岸上兀然而立的古树下发生了,而我却在梦中。说句老实话,像我这种真
正对既往一切能够稍作明智结论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多半是个糊涂蛋,因此,那时我即
便头脑清醒也不可能立即明白事情的重要意义。令人可笑的是,许多人不承认这一点。
人们都以为,自从哥伦布和麦哲伦的地理大发现以来,地球上已经不再有什么奇迹,科
技的发展早令一切井然有序,未来事件完全按照托夫勒之类的预言家们所描述的方式诞
生,科学成了一切事物存在的唯一根据,结果许多毛茸茸的真实事件不幸地被判为神话。
不管你是否相信,那天晚上我在梦里的确惊天动地举世瞩目,美丽动人风情万种的
嘉娜拨开记者一头扎入我的怀里,我在热烈如火的鼓乐声中蓦然惊醒。
我踢了一脚毫无反应的报警器拿起匕首木棍狼狈不堪地蹿出帐篷,数以千计赤身裸
体的长尾人集合在古榕树下神秘壮观的景象蓦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们紧踩鼓点手足舞
蹈,篝火将晃动的股腚映照得鲜红透亮意味深长,一根根长尾高高竖起,末端赤黄浓密
的毛缨葵扇般展开,庄重而又华丽。鼓点在一阵急剧加速之后忽然变得缓慢深沉,长尾
民族的青年男女自然捉对而抱,难解难分。
毫无疑问,我眼前展现的是一幅原始民族的集体交媾图。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的
大脑开始清醒了,我的理性却仍然沉睡在梦中,只觉得浑身躁动不安,甚至在长尾民族
狂放挑逗的鼓乐声中失去了自制力,双脚无法抗拒地朝他们走去。
缓慢深沉的鼓点渐渐变得轻快起来,围观的老人和儿童和着鼓乐的节律齐声呐喊,
亚热带河岸神秘的夜空在雷鸣般的吼声中摇摇晃晃,这一切都由场内一位白发长者手中
的木杖指挥。长尾民族仪式化的性行为在鼓乐的调动下统一转变为另一姿势。这种姿势
转换的高度一致性,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这正是他们的社会形态的特殊本质。
就在这种神奇的性方式统一朝第三种姿态演变时,我差不多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也
许这正是我今后多次逢遭厄运的第二个关键性错误。但是白发长者手中的木权具有神奇
的魔力,鼓乐在它的调动下营造出一个个人心旌摇曳的强大氛围,我孤寂难熬的生殖系
统在魔杖的挑逗下渐渐接近高潮,就在这美妙无比的关键时刻,所有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亚热带丛林动人的皎月之决刹那间复归宁寂。
他们发现了我!
四
东方教授对人体的疯狂热情终于有一天让他的女儿险遭不测。
那是初冬的一个清晨,阳台上一束懒散的阳光爬到师姐的乳罩上,然后将她粉色的
底裤染成淡红,东方家冷落的大门这时忽然被人敲开,来者自称是一百多年前英国人侵
者与广州人杂交的后裔。东方教授兴奋异常,在他看来,侵略者的奸淫本质上就是非法
进口人种,眼前站立的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标本。
不料来者居心叵测,他在上门之前已对测量过程了如指掌,就在那根梨木手杖须在
他尻骨上时,他突然赤身冲出书房,将教授反锁在内。然后向客厅里等候结果的嘉娜扑
去。
我听到师姐被人追逐下的惊呼乱叫。
那天我想问教授我何时可以进行客家迁徙史的研究,师姐的惊叫传出门外,我冲入
东方家时,一位赤身裸体的大汉已将她压在身下,一双淫手正狂乱地撕扯她的衣裙,教
授的梨木手杖在书房中敲得咯咯作响。我举起茶几上的热水瓶朝那家伙头上狠狠砸去,
那具粗壮的身体立即昏瘫在师姐的怀里,她将他推开,掩面直奔自己的闺房。从此,所
有测量男性体的任务便不幸地落到我的肩上。
我偶然还能接触到一二位身穿泳装的妙龄少女,开始觉得测量人体的活儿还颇有趣。
但妙龄少女毕竟太少,而且多半由师姐接待,时间一长我就发觉,测量人体其实是一件
枯燥无味的脏活。男人身上的臊味令我觉得恶心。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测量男性人体的
最后一道工序为什么总是教授自己单独进行。有一次,教授和一位神情诡秘的家伙从书
房出来,我看见师姐在卡片上打了个奇怪的记号,不久这张卡片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后来情况越来越糟,我一嗅到男人的作是就开始肠胃痉挛,臊气重者能令我当场呕
吐。教授对我这种过敏反应却大加利用,竟然要我将各种体臊分门别类,并在卡片上增
设体臭一栏,要求我每次测量之后都填上对方的体臭等级。这实在是一项令人作呕的工
作。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同样一种气味,在少女身上就是体香,而在男人身上便成为体
臭。这时东方家的门铃响了,师姐正要开门。等等,教授说,他让我隔门嗅一下,是男
还是女。我说女的。一开门,大家都吃一惊,门口站着一位女孩,竟然十分漂亮。
“我叫安菲菲,”她自我介绍说,“中文系一年级学生。”
这天晚上教授颓唐地坐在轮椅上,愤怒地瞪着我的鼻子不再说话。我的鼻子无意中
向他的权威挑战。不久,我就能根据体臭辨别出三十个不同民族。我的成功证明了教授
过去几十年工作效率低下,但这决不是我的本意,我早就厌倦了像猎犬一样在别人身上
嗅来嗅去的工作。
三天之后,东方教授终于同意我开始客家迁徙史的研究,条件是我必须完全按照他
的研究计划去做。
我出生在远离先祖的粤东盆地。那天晚上,父亲叫我到河里洗澡,然后掌灯领我上
了阁楼。我看见一只古罐在油灯下闪着哑光,父亲揭开它时神情庄重,罐底铺满干燥的
谷壳,上面孤放着一捆大红缎子。当父亲青筋暴突的双手将大红缎子层层剥开时,我们
岳氏家族一千六百年风雨飘摇的历史就展现在我的眼前。八卷族谱在似水流年中变得纸
脆页黄,但西晋永嘉之后的金戈铁马却在我耳边铮铮作响,我看见千年烽火正在天边熊
熊燃烧,匈奴汉周大军已将我中原城池团团围困,城中军民水竭粮尽之后决心以身殉国,
但愍帝司马却贪生怕死,他下令大开城门。残阳下,他袒露胸臂口衔玉玺步履蹒跚地朝
城外走去,右手牵着羔羊左手拉着棺木向敌人投降。匈奴国王命愍帝身着奴才青衣,宴
时行酒洗爵,猎时如犬前驱。我灾难深重不甘奴役的客家先民于是毅然收拾行装,一次
又一次向南开始了十多个世纪的漫长迁徙。
我家的族谱历经万劫之后已经变得残缺不全。其中第一本前半部和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