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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并拒绝任何议价。
摩顿森在一条积水深达半米、两旁都是土石屋圆墙的巷子里蹒跚前行,突然觉得上衣被人从后头拉住。他转身一看,一个满头虱子的男孩伸手向他讨钱。摩顿森从帆布包里拿了个苹果给他,男孩却随手丢进水沟。
经过艾斯科里北边的一段路时,摩顿森得用衣角捂住鼻子才能呼吸。这里是无数登山队伍攀登巴托罗冰川的大本营,几百堆粪便发出阵阵恶臭。
摩顿森最近读了海琳娜?诺伯?霍吉的著作《古代的启示》,对作者的观点深有同感。诺伯?霍吉在此山南边的拉达克住了十七年。拉达克和巴尔蒂斯坦几乎一模一样。诺伯?霍吉研究拉达克文化近二十年之久,最后的结论是:比起无限制地“改善”拉达克人的生活水平,保存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与土地和谐共处的大家庭生活方式——才能为拉达克人带来最大的幸福。
“我过去一直以为,人类的‘进步’是某种不可避免的趋势,不容质疑。”她写道,“我们被动地接受种种‘进步’的做法:在公园中间开一条车道,拆掉有两百年历史的老教堂,盖钢筋玻璃帷幕的银行……步调越来越快,生活却变得越来越困难。但在拉达克,我不再这么认为,我们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我很幸运地目睹了另一种‘更正常’的生活方式——一种基于人类与地球共同演化的生存形态。”
诺伯?霍吉认为西方的开发者不应该盲目地给古老的文化强加上现代的“进步标准”,她提出工业国家应该像拉达克这样的民族学习,建造永续的社会。“在拉达克我看到的是,社群,以及人与土地的密切关系,比任何物质或高科技都更能丰富人类的生活。这时我才了解,另外一种生存方式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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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茶 第二部分(11)
摩顿森爬上湿滑的峡谷继续往科尔飞前进,右边就是湍急的布劳渡河,他忽然担心一座桥可能给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带来的影响。“科尔飞的人生活非常辛苦,但他们身上有一种罕见的纯真。”摩顿森说,“有了桥之后,他们可以在几个小时内到达医院,不用再花上好几天时间,但我也担心外面的世界会改变科尔飞。”
村民们在河岸边迎接他,帮他坐进缆车。河岸两边是几百块大花岗岩板,堆在桥墩的预定位置等着开工。哈吉?阿里最后说服摩顿森,与其把石头千辛万苦运过河,或者看老天脸色从别的地方把石头运上来,倒不如从河岸两旁几百米的山腰处把石头切割下来用。科尔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石头。
大雨中,摩顿森领着一群人去哈吉?阿里家,讨论建桥的程序,一头黑色长毛牦牛站在两间房舍中间,正好挡住他们的路。十岁的女孩泰希拉拽着牦牛鼻环上的辔头,好声好气地叫它让路,她是村里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侯赛因的小女儿。不过这头牦牛别有打算,好整以暇地拉出一堆冒着烟的粪,泰希拉见状赶紧把白头巾甩过肩,蹲下来把牛粪和成一个个小球,然后往屋檐下的石墙上摔去,好让粪球变干,以免这珍贵的燃料被雨水冲走。
到了哈吉?阿里家,莎奇娜握住摩顿森的手表示欢迎,他才想起这是第一次有巴尔蒂妇女敢碰他。她大胆地贴近他的脸,露齿而笑,仿佛在挑战他的惊讶。因为莎奇娜的热情欢迎,摩顿森也跨过限制,走进了她的“厨房”。里面有一个石头火炉,几个架子和一块变了形的砧板。摩顿森蹲在引火的草堆旁,跟莎奇娜的孙女嘉涵打招呼。小女孩害羞地笑着,用酒红色的头巾遮住嘴,又把整张脸藏了起来。
莎奇娜在一旁咯咯笑着,想把摩顿森赶出厨房,但摩顿森从旧铜壶里抓了把草药味的“潭布洛克”(高山茶),然后把水从塑料汽油桶倒进熏黑的茶壶,又给火里加了几把树枝把茶烧开。
他为开会的人们斟好茶,自己也拿了一杯,坐在哈吉?阿里和炉壁中间,牦牛粪燃烧的刺鼻气味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我的祖母非常惊讶,葛瑞格医生居然跑进了她的厨房,”嘉涵说,“但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也能接受。很快她的观念就改变了,她开始跟我祖父开玩笑,说他应该学学他的美国儿子到厨房帮忙。”
不过在事关科尔飞的重大问题上,哈吉?阿里从不放松警惕。
“我每次都觉得很惊奇,没有电,没有电话,没有收音机,但哈吉?阿里对布劳渡河谷和其他地区的信息都了如指掌。”摩顿森说。这次,两辆载着钢索的吉普车驶到距离科尔飞二十五公里的地方,突遇坍方落石,道路中断。哈吉?阿里告诉村人,道路可能好几个星期都通不了,重机挖土设备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下从斯卡都出来抢修,他建议村里的壮丁全部出动,把钢索搬上来,这样就可以立刻开始造桥了。
第二天,三十五位巴尔蒂男子,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和哈吉?阿里差不多年纪的白胡子老公公,在雨中走了一整天,背起钢索后再走十二个小时的山路回到科尔飞,他们的兴高采烈让摩顿森非常吃惊。每捆钢索重达三百六十公斤,穿过轴孔的木杆要十个人才扛得动。
摩顿森比科尔飞人高出一个头以上,他也想帮忙一起搬,却总让钢索歪向一边,最后只好在一旁看别人忙,不过也没人在意——大部分村民都曾受雇于西方登山队担任协作和挑夫,早就习惯了背着同样沉重的大包攀爬巴托罗冰川。
哈吉?阿里的背心口袋里总放着气味浓烈的烟草“纳斯瓦”,而且似乎是无限量供应,村民们一边嚼着烟草,一边愉快地前进。塔瓦哈跟哈吉?阿里合背一捆钢索,他对摩顿森说,为了改善村里的生活而辛苦工作,比起帮外国人追求当地人很难理解的登山“目标”要愉快多了。
回到科尔飞后,村里的壮丁合力在泥泞的河岸上把地基打深。季风雨一直在下,在这种天气里水泥没办法干,塔瓦哈和几个年轻人建议不如到山上去猎羱羊,还邀摩顿森和他们一起去。
摩顿森只穿着跑鞋、雨衣和夏瓦儿卡米兹,以及一件他在斯卡都市场买的便宜的中国毛衣,到了山上才发现衣服实在不够。不过其他六位村民也好不到哪儿去:塔瓦哈还好,穿着登山者送的皮面徒步鞋,另外两位是用皮革把脚包起来,还有一位穿着塑料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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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茶 第二部分(12)
他们在持续变大的雨势中往北走,穿过一畦又一畦灌溉过的荞麦田。熟透的荞麦穗看起来像一根根“迷你”玉米,在暴雨狂袭下随穗秆摇摆跳跃。塔瓦哈骄傲地扛着一行人唯一的一支枪,那是一支英国殖民时代遗留下来的毛瑟枪。摩顿森简直无法相信,他们竟打算用这支古董枪击倒羱羊。
摩顿森看到了他从乔戈里峰下来时错过的桥——一座用牦牛毛绑在布劳渡河两岸巨石上的“藏母巴”,忽然觉得非常高兴。这桥通往艾斯科里,也正好位于科尔飞的边缘。如果当初他没有错过这座桥,没有误入科尔飞,接下来的人生很可能会完全不同。
他们往上爬,渐渐进入了峡谷的包围,天空的落雨和布劳渡河的水花一起,把他们浑身上下弄得透湿。山路紧依着陡坡蜿蜒上升,坡度令人头晕目眩。一代代巴尔蒂人把扁平石片卡在一起作为路基,以防脆弱的道路被山洪冲走。背着竹篮走在只有脚掌宽的山路上,巴尔蒂人却像走在平地上一般稳健。摩顿森紧紧靠着谷壁,跟着前面人的脚印一步步小心地走,下面就是布劳渡河,他实在没办法让自己不紧张。
布劳渡河在此处之丑陋程度,简直可以与孕育它的高山冰峰之美丽程度比肩。泥黄色的河水像是扭动着身躯的蟒蛇,在不见天日、布满黑棕色卵石的地下岩穴间咆哮着,让人很难相信这狰狞的湍流竟是孕育金黄荞麦穗和所有作物的生命之泉。
雨终于在他们到达比亚福冰川之前停了。一道光线从云层中射出来,照在东边的巴柯尔达斯峰上,将山峰映成一片柠檬黄色。这座海拔5800米的金字塔型高峰被当地人称为“科尔飞的乔戈里峰”,因为它的形状和乔戈里峰极为相似,像神祇般保护着他们的家园。科尔飞人将这个景象视为吉兆,塔瓦哈带领一行人开始向喀喇昆仑山脉的神祇们祈祷,承诺他们将只猎取一头羱羊。
要找到羱羊,他们得再往上爬。著名野外生物学家乔治?夏勒曾在喜马拉雅山区追寻羱羊及其近种的踪迹。彼得?马修森也曾在1973年跟随夏勒在尼泊尔西部山区研究“岩羊”,他将这段长途跋涉的艰辛山旅形容为“朝圣”,那是他后来的名著《雪豹》一书的蓝本。
在世界屋脊上行走,需要的不单是体力。夏勒在著作《沉默之石》中承认当自己走在喀喇昆仑山脉间——这里被他称为“地球上最荒凉的地方”——除了进行科学研究,更像是一场心灵的孤旅。“旅程中充满艰苦和沮丧,”夏勒写道,“但是这些山让我上了瘾,让我更想探索喀喇昆仑。”
二十年前夏勒在此地徒步时,记录了羱羊和马可波罗羊的踪迹。经过多日的勘探,他对羱羊在恶劣环境中的适应能力更加惊叹。
高山羱羊是一种肌肉结实的大型山羊,巨大的弯角让它们很容易辨认——对巴尔蒂人而言,它们的弯角同美味的肉一样珍贵。夏勒发现,羱羊是喀喇昆仑山脉活动区域最高的动物,稳健的脚步让它们能走上海拔超过五千米的狭窄岩路,这远比捕食它们的狼或雪豹爬得高。只要有植被的地方就有它们的踪迹,它们每天需要觅食十到十二个小时,寻找草叶嫩枝来填饱肚子。
前方出现了一片硬冰,这说明他们已经接近比亚福冰川的冰舌末端。塔瓦哈停下脚步,从摩顿森上回送他的酒红色抓绒衣口袋里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