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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斯看见这个小伙子象登山运动员一样灵巧地沿着一堵破墙向上爬去。小伙子腰间拴着电线,连着下面的线轴。他越爬越高,电线也越放越长。
到了墙角,他坐下来,用电线把下面的粗麻绳吊上去;拴在两个窗口之间。一根又一根麻绳被吊上去,绕在屋梁上或窗孔之间。小伙子于完了打算从麻绳上滑下来。
工长喝道:“不行这么下!”
小伙子乖乖沿着墙边爬下来。
战俘们曳住绳子,工长一声令下,齐心合力地拉起来。
墙壁晃了几晃,轰然倒下,隆隆声中尘土冲天而起。
祖鲍夫从塌墙的地方大步走了过来,然后站下抖着身上的尘土,脸色阴沉,嘴唇紧闭。
魏斯走到他跟前。
祖鲍夫直起身子,瞥了魏斯一眼,说道:“还是压死了一个,”他难过地把手一挥。突然,他醒悟过来,惊叫道:“是你?!你不是给绞死了吗!”
“你瞧,我活着。”
“等一等,”祖鲍夫说,“我就回来。”
他消失在废墟之间,好半天没有回来。
空袭又开始了。大地摇撼,爆炸气浪掀起的石尘弥漫在四周。尘雾中隐隐看见人们在挖掘地沟,寻找适当的地方凿开防空洞。
祖鲍夫终于来了。他对随从吩咐了几句,随从遵命连忙上车走了。
祖鲍夫叫来工长,问道:“您的人干了两天两夜没吃东西。让警卫送他们回集中营好吗?”
“不,”工长说。“这怎么行?地下还有人在遭罪,为什么扔下不管?”
祖鲍夫沉吟了一下,兴奋地说:“在挂糖果店招牌的地方打开通道。”
“现在人手不够,”工长说,“过一会也许有人愿意会……请命令警卫别妨碍我们。”
祖鲍夫点点头,向警卫作了吩咐,这才走到魏斯跟前,瞧着他的眼睛说:“这太棒了,你还活着,真不知道对你说什么好!”
汽车开回来接祖鲍夫。祖鲍夫在魏斯面前打开车门:“以后再谈。”
他们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望望对方的眼睛。
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市区,空袭又变得猛烈起来。
旭日照在汪泽湖上,湖面泛着一片柔红。魏斯觉得眼前的景色仿佛海市蜃楼一般。
码头边泊着快艇和红木赛船。
汽车驶到滨湖街,在浴棚旁边停下来。
祖鲍夫象主人一样径自走上小木桥,踢开浴棚的门,闷闷不乐地说:“下去泡泡吧,”说着就脱衣服。
魏斯瞧着祖鲍夫肌肉发达的身体,说:“老头儿,你够壮实的!”
“现在不行了,”祖鲍夫说,“不如从前了。”他摸摸铁疙瘩似的肌肉块,抱怨道:“神经受不了。”说着紧跑几步,在跳板上高高弹起,跃入水中,使劲地游起蝶泳来。
魏斯好不容易赶上他,生气地说:“怎么,你发傻了?”
“怎么回事?”祖鲍夫惊慌地问。
“怎么可以游蝶泳呢?”
“噢,对不起,我糊涂了,”祖鲍夫说。随后他厌恶地吐了口水:
“那班有钱的混蛋在这儿游泳,弄来一股花露水的臭气!”
“是丁香花,”魏斯说着抬头问了闻香气。“是花香。”
“干吗要这么香?”祖鲍夫没好气地说。“真不是时候!”
“喂,老兄,何必如此,这跟花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花吧,”祖鲍夫不太情愿地说;一头钻入深水里,久久没有浮出水面。后来他浮上来,呼了口气,高兴地说:“深处的泉水真撩人,凉极了,那儿黑洞洞的象矿井里一样。”他用蛙式朝岸边游去,回头挖苦了魏斯一句;“瞧我装得多象?不比你差吧,教授!”
他们爬上浴场的浮桥,躺在晒热的木板上。魏斯发现祖鲍夫身上添了一处新伤,刚刚长起发皱的嫩肉,象牛奶表面的凝皮一样。
“这是在哪儿弄的?”
祖鲍夫不大乐意地回头望望他。
“你问的是哪个伤?”
“当然是新近的。”
“算了,”祖鲍夫支支吾吾地说,“不是活着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鲍夫沉吟了一会儿,掬起一捧水喝了几口,哑着嗓子说:“我和弟兄们进入华沙犹太区,那是在起义之后。他们能打仗的人几乎全部牺牲了。到处都在燃烧。人们用被褥裹住孩子,从高楼上跳下来,可是下边用冲锋枪朝上扫射……”
“我去组织防御。来了些姑娘小伙子,简直是些中学生。我公开了身份,说是俄国人。起先他们不相信。叫来一位老人,他从前在俄国呆过,给我作了证。我把老人带着当翻译;直到他牺牲为止。老人帮我树立了威信,大家开始听我指挥了。
“我们打死了不少法西斯;小孩子们爬到尸体旁边搜集枪支弹药。我叫他们回来,他们不听。敌人在开火,打得碎石乱飞。他们都是些孩子呀!”祖鲍夫用手掌擦擦前额。
“敌人用炮火轰击我们小组。弹片伤了我的肩膀。我独自使一挺机枪,既是主射手又是副射手。”
“小组的人呢?”
“小组完了!伤亡百分之九十。有个小孩给我当助手,是个机灵的孩子,一点也不害怕。我刚教会他打枪,他就不行了……受了重伤。我替他包扎,他用波兰话说;‘对不起,您不是大夫,您应该去射击。’他爬到屋顶的边上,使我够不着他,就这样死在斜槽旁边。后来一位老太太和她的女儿当我的助手。女儿是医生,很会包扎伤口。我第三次负伤时她俩都被打死了。不知是谁把我拖到地下室里。我躺了一会儿又爬出来,用冲锋枪射击,掩护老弱妇孺钻进下水道。后来德国人用发烟罐把他们闷死在里头了。”
“你呢?”
“我吗,我活下来了。夜间,法西斯匪徒在空荡伤的犹太区里转游,把靴子缠上布条,走起来没有声音,见活人就杀。
“为了自己的安全,我尽量用刀子于,没有开枪。最后精疲力尽,昏倒了。
“醒来后发现躺在地洞里,伤口包扎好了。大伙精心照料我,把我当作世上最好的人。真是一些好人!空气稀薄,他们呼吸很困难。分享面包和水还是其次,可是空气……增加我这条大汉,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呼吸他们仅有的一点空气。我爬了出去。眼看孩子们脸色发青,我就爬走了。
“想不到忽然碰到瓦济查和普塔舍克从下水道里钻出来。他们在通向维斯拉河的地下道里为逃跑的人锯断铁栅,使一些人——没有淹死的人得救了。我实在支撑不住了,他们怎么把我拖走的,我也不知道。
“大约过了两星期,我和他们搞了一次破坏行动,干得不够周密。事情虽然成功了,但盖世太保已经有所觉察。我话里话外地跟布丽基达说,疏散到柏林去倒不是坏事。她就把一切安排妥当了。”
祖鲍夫低下头,喃喃地说:“总之,犹太区里发生的事情,用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望了望湖水。“倾大海之水,也洗刷不掉我记忆中的一切。情况就是这样。”他起身穿衣。“现在柏林的旅游车专门在华沙犹太区有一站。还有导游讲解。大腹便便的游客们乐得手舞足蹈,就象马戏团的猴子。他们也许就是这一带别墅的主人。”
“现在你在德国人那儿任什么职务?”魏斯问。
“你不是看见了吗,”祖鲍夫不大乐意地说。“我指挥托德公司系统的德国人救护队,但主要是指挥犯人。”
“干得怎么样?”
祖鲍夫腼腆地说:“起初咱们的人商量好要杀死我。这批人很有组织性,甚至作出了决议。不想有个坏蛋向我告了密。我当然慌了。死在自己人手里,这未免太冤。后来我有了主意:在抢救工作中找个岔儿当众枪决了那个坏蛋。同时要让大伙明白我的意图。我开了枪,说:‘这家伙嘴太坏。’看来对这个坏蛋他们自己也有所怀疑。隔天工长跑来问我:‘委员先生,您打死了我们的伙伴,是他想害您吗?’我对他说:‘不是害我而是害你们。’我们彼此望望对方的眼睛,各自走了。后来,他们显然改变了原来的决定,因为砸死我的机会很多,他们却没有下手。”
“有人逃跑吗?”
“当然。跑得可真不少!”祖鲍夫一笑。
“这对你会有影响吧。”
“为什么?我把各种事情都照章登记。就说:抓住某人,已就地枪决——我完全有权这样做。再把另一些人列入炸死或塌方压死的名单。这笔账算得一清二楚。”他羡慕地说:“从一切迹象看,他们有党组织,还有别的组织。由组织决定谁在什么时候逃跑。他们是一个集体。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走卒,不是活人,是个棋子。”
“他们为什么那样卖力干活?”
“救人呀。”
“救的是德国人,”魏斯提醒他。
“你说什么呀!”祖鲍夫生气了。“他们从倒塌的防空洞里把孩子救出来。真不忍去看:这些孩子就象是他们的亲生子女一样!”他叹了口气:“瞧,这就是苏维埃人的良心!谁能说,这是脆弱还是刚强呢……”
“你认为呢?”
“我?这就是我的看法。”
他们在咖啡馆的露台上占了一张小桌。时间还早,这里没有什么顾客。侍者主动送来了咖啡、圆面包、人造蜂蜜和一块十分尼硬币大小的黄油。
祖鲍夫呷了口咖啡,嫌恶地皱起眉头。
“这温水喝够了,不如要点啤酒。”
“你怎么啦?早上喝啤酒?这里没有这种习惯。”
“那就来碗隔夜的酸菜汤。”
“得了,别发傻了,”魏斯说。
祖鲍夫望望天上。天空浓烟滚滚,被火光映照得血红。他忿忿地说:“你倒说说,盟军在轰炸德国,为什么德国工业生产不但没有下降,反而继续上升,轰炸得最猛烈的时候恰好是飞机生产的高峰时期?这些武器都是用来对付我们的。
“盟军打击的不是工业设施,而是德国老百姓,对百姓采取恐怖手段,以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