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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都比较套路化,比如黑夜里开车,尾随着前头的那辆,跟着跟着,并没有见到岔路,而那辆车不见了;又比如一辆车跑荒野,开着开着,近侧突兀地冒出另一辆来;再如扎营的时候明明把帐篷门拉好的,但起床的时候发现门被拉开了……
只有一个人的经历跟肥唐有点像,那个人在盐碱滩上扎营,晚上上厕所,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推了一下”。
点进那个帖子,时间是两年多以前,题目是“好男儿走四方,七天横穿死亡之海”,还是个热帖,盖了上千楼,一路图文兼备,不少驴友追捧。
有关诡异经历的那一楼,打头是这么写的:“说来惭愧,咱好歹也是精壮青年,体力居然还不如人家美女货车司机,在帐篷里听见车声,伸出头一看,佩服得五体投地,巾帼不让须眉,孤身顶着风沙开夜车啊!不禁自惭形秽,准备撒泡尿缓解心情,哪知道这一路最恐怖的事就在这里发生……”
肥唐给昌东解释:“这人路上看到有个美女司机拉货,不过货车慢,他就超车了。后来夜半扎营,那辆车又撵上来了。”
昌东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一节:“然后呢?”
“那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女司机长得很漂亮,就偷拍了一张,但是怕被发现,只拍到背影。东哥,这要搁着从前,我肯定认不出,但是吧,那女司机的穿着打扮,跟灰八册子上的那张西姐,很像……”
明白了。
圆领白t,下摆塞进牛仔裤,高到小腿肚的牛皮靴,藏式宽沿皮毡帽,相似的身形,货车司机——这么多巧合,没谁了。
***
和肥唐定下交接物资的时间地点之后,昌东把事情跟叶流西说了。
叶流西也觉得是自己,她窝在帆布椅里看昌东:“所以呢?”
昌东说:“我在逐步缩小范围,想找出怪事发生时,有哪些共通的元素——之前是风、沙,现在可能还得加上你。”
“我加上风和沙,就可以召唤出玉门关,地点不限,罗布泊范围就可以,时间……多半是深夜,是这意思吗?”
也不是很确切,昌东犹豫了一下:这几天,白龙堆的天气虽然总体平和,但有两个晚上,还是刮过风沙,然而都没什么异样,安然度过。
他说:“可能还缺些什么,我们都回忆一下,怪事出现的当天,你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叶流西冷笑:“我们这些天都在一起,我身上哪有发生什么特别的……”
她没好气地翘了个二郎腿。
昌东目光下垂,正落在她翘起的脚踝上,那里,白色胶带纱布隐约可见。
叶流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顿了顿才说:“这也算?玉门关是苍蝇吗?闻到血腥味就往我身上扑?”
“也算。”
***
想让叶流西出点血容易,又很难。
容易的是她一口就答应了。
难的是,她不愿意往自己身上下刀,又嫌把旧伤的伤口撑裂了太疼:“要不你气我吧,气吐血了不疼。”
昌东没理她,急救箱拎出来,翻出一次性抽血针头和针管:“手拿过来。”
叶流西没话说了,左手伸过来:“快点。”
昌东执起她的手看,她皮肤白净,血管比较细,属于不容易扎针的类型,在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也不见明显,叶流西好像也猜到了:“昌东,你要是敢戳了又戳,我就……”
昌东伸手环住她腕,用力一攥,她手背上的主血管因为血液末梢流动暂阻,立时稍稍凸起。
“右手握左腕,像我这样攥住,让你松你再松,不然戳了又戳,都是你自找的。”
叶流西攥住手腕,叹了口气:“昌东,你挺烦的。”
昌东低下头,拿酒精棉球擦了擦她手背,仔细找准入针点,动作尽量轻地下针:“你不说我也知道……好了。”
针头很细,像被轻蛰了一下,并不很疼,叶流西松手,看自己的血慢慢被针管抽入。
他抽得不多,很快拔针,拿了干净的棉球让她摁住针口,叶流西看那小半管血:“这样血的味道不好散出去吧?你可以煮一煮。”
“前两次你煮了?”
“没……不过血滴到地上了。”
昌东摁了下推阀,针头沁出几滴血,滴到了地上。
两个人盯着地上看,血很快被盐碱地面洇干,不远处,掌勺撑着“伞”,左走右走,总也摆脱不了脚踝上的套绳,嘴里一直低声喃喃:“埋了……一眨眼,八爷就被埋了……”
叶流西有点无聊:“玉门关都没了几千几百年了,怎么可能……”
血迹处,忽然滋滋翻沸了一下。
叶流西一下子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翻沸之后,再无动静,叶流西回过味来,觉得兴许是血液和盐碱的化学反应也说不定,正想建议昌东要么也放点血试试,昌东忽然“嘘”了一声,两手撑地,上身尽量压低,跪伏了下去,目不转睛,盯着血迹周围看。
到底看什么?叶流西百思不得其解,几次俯下身去看,都不得要领,最后一次时,昌东抬头,似乎是嫌她捣乱,伸手抓住她手腕,带着她往下。
叶流西只好也趴跪了下去。
还是看不出什么,她学着昌东那样侧着头,脸颊几乎贴到地面:“看什么?”
昌东转头,她头发半长,这么一趴伏,好多都贴了地,他想也没想,顺手帮她把头发顺到耳后……
叶流西侧头看他。
昌东手一顿,指腹擦着她耳廓缩回:“……头发拖下来了,弄脏的话没水洗。”
他手拢起,指腹末梢微微发烫。
叶流西说:“你到底看什么?”
昌东伸手覆住她发顶,帮她把头转了个角度。
看到了,现在没风,但血迹旁侧有一些沙粒,正在笨拙地翻动,像是被蚂蚁吃力地顶起——有的向左,有的向右,幅度太细小,也难得他能察觉到。
叶流西屏住呼吸,生怕是自己的喘息带动起了沙子:“这是什么?”
“再看。”
过了会,沙粒不再迟滞,有了轻微的旋动,像最微型的龙卷风,倏忽绕起,又蓦地落下,但显然的,这动静的范围像看不见的涟漪,悄然延开。
昌东低声说:“风是自然现象,冷热不均,空气流动,现代人都知道,但古人不这么认为。”
“罗布泊里有个很老的说法,叫‘风头水尾’,他们认为,水和风都是活的,水在这里断流干涸,是因为到了‘水尾’;而风在哪里最肆虐,哪里就是‘风头’,风的源头,源源不绝。”
“流西,我们现在可能看到风头了。”
不是因为有风、沙还有她就能召唤出玉门关,而是因为她的血滋养出了风头。
风头就在他们眼前壮大、生长,自几颗沙粒开始,渐渐燎原成肆虐百公里的沙暴。
而和她息息相关的玉门关城,将在这沙暴里显形。
第一阵风开始扑面。
昌东拉着叶流西从地上站起来。
当地人说,罗布泊的365天里,有200天在刮大风。
昌东进出罗布泊多次,遭遇沙暴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他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沙暴在眼前,活生生地长起来。”
叶流西回答:“我也是……吧。”
32、第③②章
风沙越来越大了。
昌东把帐篷收起,所有人进到车子里,掌勺的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昌东翻出强力手电、面罩、夜视风镜、都是事先按三人份备好的,还有两件软壳防风衣,黑色。
叶流西戴好面罩和风镜,把软壳拈起了看:“哪件牌子好一点?”
“袖子上有臂袋的那件……”
她拿过来穿上。
昌东看了她一眼,叶流西真是挺颠覆他的认知的:从前带队,他挺烦那些先己后人的人。
但对她,他好像都习惯了。
叶流西拿圈绳把头发拢起,示意了一下掌勺:“他呢?带还是不带?”
“留下吧,车上比较安全。”
叶流西想了想:“要么带上吧,如果这趟出去能发现皮影棺和灰八的尸体,也许他现场受点刺激,能说出点新东西。”
昌东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挺残忍的。
叶流西总有歪理:“反正他都傻了,再吓傻点也没差别,说不定歪打正着,负负得正,又吓正常了呢。”
***
下了车,昌东带路,叶流西绑了掌勺的双手,拿绳子牵着跟在后头。
掌勺的比较喜欢昌东,他话不多,也从来不对人讲重话,叶流西不一样,她没什么耐心,稍有违逆,一瞪二骂三踹,掌勺的被踹了两次之后,老实得跟圈养的鸡似的。
昌东努力回忆那一晚跟踪灰八时走过的路线,且走且停,手电一遍遍在沿路的土台半腰处逡巡:如果没记错,灰八他们当日,是循着记号走的。
又一次手电光过去,昌东忽然看到一个刷在土台上的红漆箭头。
他心里一跳,脱口说了句:“出现了。”
豁牙撤走的时候,明明跟他说“记号都没了”。
叶流西嗯了一声:“那跟着走吧,看看那个皮影棺还在不在。”
昌东也是这想法。
三人继续循着方向走。
掌勺一路都不吭气,只中途忽然赖在地上死活不走,叶流西踹了他两脚也不奏效,叶流西没办法,喊昌东帮忙,把掌勺往前拖拽了十来米远——大概是在地上磨得太疼,掌勺又乖乖爬起来自己走了。
再走了一段之后,昌东觉得有些不大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记号了。
叶流西也是同样的疑惑:“那天晚上,我们跟踪灰八,没走这么久吧?”
昌东看表,那一晚跟了半个多小时,但现在,走了近一个小时了。
他仔细回想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