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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剑-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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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每天上下班只得蹬着一辆破自行车,心里憋屈得要命。“文化大革命”的兴起,打碎了一切旧的等级观念,杜长海透过混乱的社会现象,发现一丝朦朦胧胧的曙光,自从坐了“红革联”第一把交椅,他终于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专车、秘书和警卫都有了。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像他这种没有背景又缺乏过人特长的人,在处级的位子上累死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实际利益。他不喜欢轿车,只对吉普车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认为这种车型最适合军人,尽管他早已退出现役,成了老百姓,但他在心里永远把自己当个军人。当时尽管北京产“212”吉普车已经问世,但产量小得可怜,连**检阅百万红卫兵时,乘坐的车不过也就是“212”吉普。杜长海之流就别想轻易见到了。他退而求其次,给自己配备了一辆苏联50年代出产的“嘎斯69”

    吉普车,这种车的越野性能使他很满意。他每次出行的程序是这样安排,自己亲自驾驶吉普车,副座坐着秘书,后排是两个抱着“56”式冲锋枪的贴身警卫,吉普车后面跟着一辆“解放”卡车,上面坐着他全副武装的警卫班。他这种排场是显得张扬了些,也曾遭到一些人的非议,但杜长海一言蔽之:这是工作需要。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使杜长海的警卫员们在二十年后还心有余悸。他的一个最贴身的警卫是他的小舅子,他小舅子认为那天晚上姐夫真是撞见鬼了,因为当时几百个全副武装的武斗队员已上车就绪,目标是离市区几十公里的驻军火箭炮团。等了一会儿,杜长海才姗姗来迟,那天晚上他显得很兴奋,他像大人物似的向等侯在卡车上的几百名部下挥挥手,一反常态地要求大家唱个语录歌提提士气。要知道他是个没半点音乐细胞的人,哪怕是唱上一句也要跑调,所以他很自觉地把这个弱点隐藏起来,从来不提唱歌的事。这样说来,那天晚上杜长海就显得不太正常了,他竟然给大家起了个头:下定决心,不怕牺牲,预备——唱!大家都哄笑起来,因为他严重跑调。杜长海没有发怒,而是宽容地说:“别笑,别笑,大家都严肃点儿。今天咱们去执行一项光荣的任务,士气是很重要的,接着唱,接着唱。”杜长海在乱哄哄语录歌声中拉开吉普车的车门,小舅子殷勤地给他关上门,杜长海隔着车窗对小舅子嘱咐道:“告诉你姐,我今晚不回家了。”小舅子见他扭动钥匙发动车子,就在他扭动钥匙这一刹那,轰!一声巨响,杜长海垂直向上从吉普车的帆布顶棚中穿过飞起七八米高。当然,也有的目击者坚持说绝不止七八米高,至少飞起十几米高,并为此事抬了二十年的杠。当时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认为这起爆炸案是阶级敌人干的,其最大嫌疑自然是“井冈山兵团”。逻辑是现成的,**革命分子把革命组织的杰出领导人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是要置于死地而后快,但问题不在这里,令人惊讶的是,与杜长海近在咫尺的小舅子却连根汗毛也没伤着。看来爆炸力不是向四周扩散的,而是集中向上爆发的。犹如一枚火箭弹击中了杜长海的屁股,把他抛向半空,连吉普车都没受到什么损坏,换个座位,补补顶棚就行了。事后,杜长海的小舅子擦着冷汗说:“当时轰的一声响,我姐夫就飞出去啦,他人还在半空里,我就明白啦,唉……”杜长海的死亡使“红革联”冲击火箭炮团的计划彻底流产了。

    “红革联”一派群龙无首,人心惶惶。社长海的几个副手为争夺这个空出的权力交椅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反目。“红革联”的广播站向整个城市沉痛宣告:**革命组织“井冈山兵团”杀害杜长海烈士罪责难逃,他们欠下的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还。“红革联”广大战士向伟大领袖**庄严宣誓:我们一定要继承烈士的遗志,誓死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和**革命分子血战到底,不获全胜绝不收兵。随后,庄严沉痛的哀乐缓缓地飘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井冈山兵团”的广播站自然不能闲着,他们特地将巨型喇叭增加到十个,广播员慷慨激昂的声音变成巨大的声波传向整个城市:革命的战友们、同志们,阶级敌人的造谣诽谤丝毫无损井冈山兵团的光辉形象,反动组织的头头杜长海之死,是**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革命分子杜长海死有余辜,遗臭万年,终于变成了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作为对哀乐的回敬,这边也放起为**诗词谱写的歌曲: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在政委马天生的办公室里,马天生叫来工兵营营长,他把杜长海死亡的现场报告递给了工兵营长说:“这种爆破技术很专业呀,你行吗?”工兵营长看了报告后喷喷赞道:“是很专业,这是一种定向爆破,目的性很明确,不想伤及周围的人。

    我想这个爆炸装置有可能是这样安置的,把炸药装进一个坚固的金属容器里,容器除上面开口,其他处是封闭的,引爆是用电雷管,雷管导线和汽车的点火钥匙处连接,扭动钥匙,汽车电瓶的电流引爆电雷管,爆炸力只能从金属容器的开口处喷发,事后趁乱把容器拿走就行了。这种定向爆破的难度在于装药量的计算,容器的壁厚和装药量有一定的比例,装药多了,会连容器一起炸碎,少了不起作用,要计算得很精确。这是谁干的?够他妈的专业的。“工兵营长赞不绝口。

    工兵营长走后,马天生点燃一支香烟,在烟雾缭绕中陷入沉思,谁干的?“井冈山兵团”似乎没这个本事,干掉一个小人物总要有点儿目的吧?此事的背后似乎迷雾重重……

    在李云龙的办公室里,化名张重的特种分队军官梁军正坐在沙发上抽着李云龙的“中华”烟,而李云龙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沉思,半晌,他才问道:“为什么这样干?”梁军站起来回答:“我做了工作,该说的都说了,杜长海已进入疯狂状态,上甘岭的炮战他还没过足瘾,这次武斗是完成他梦想的一个机会,他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我没有别的办法能制止他,只好出此下策了。1号,昨晚我一宿没睡着,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不是坏人,只不过是鬼迷了心窍,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朝鲜战场上的英雄。1号,您知道,我是个军人,不是特工人员,头一次干这活儿,心里总有点儿……负罪感,我想了半天,还是认为我干的没错,理由有两点,第一,那天晚上他纠集了四百多武斗队员,冲击目标是火箭炮团,而火箭炮团已接到军里的命令,一旦遭到攻击,立即开枪自卫,那天晚上,如果我不进行阻拦,势必要造成大规模流血冲突,其结果对您会非常不利,因为军队和群众组织的大规模流血冲突,目前在全国范围内还没有先例。第二,退一步讲,如果杜长海用老人和妇女打头阵,我军肯定下不了手开枪,其结果必然是火箭炮被抢,这些炮到了杜长海这个疯子手里麻烦可就大啦。我敢肯定,他马上会对西区来个集火射击,那种炮弹爆炸能产生三干多度高温,能霎时间把坦克的装甲化成铁水。就凭这一点他就该死。这个人在政治上是个糊涂蛋,如果他真把西区炸成平地,恐伯连中央文革小组也保不住他,大祸一旦惹出,谁会为他承担责任?早晚他得当替死鬼。将来枪毙他十次,也抵偿不了这么多人命,与其这样,不如趁他没来得及惹事之前干掉他,这才能避免灾难。1号,我梁军一人做事一人当,将来有人追查,我顶着就是。”李云龙说:“你少充好汉,即使将来有事,也轮不到你来顶。你干得对,这个愚蠢的家伙,他净想圆他的梦了,就不惜毁掉城市,不惜伤及无辜,这算什么军人?只能算屠夫。我怎么也搞不明白,咱们的军队怎么培养出这么个蠢货来?居然还当过副团长?就算他闲得难受,想表现一下军人的勇气,办法很多嘛,把对手找来,一对一的干上一场,哪怕打输了也算条汉子,可这个混蛋却要用炮来表现自己,‘82‘炮玩着还不过瘾,还想玩玩火箭炮,要让他玩痛快了,老百姓可就遭殃了。娘的,他在玷污军人的称号,损害军人的荣誉,这个人对社会的危害太大了,不干掉他天理难容。”梁军接着汇报:“昨天我和段鹏、林汉汇总了一下情报,觉得形势不容乐观。‘红革联‘的头头虽然死了,但它的组织系统还在,它的成员都很激进,杜长海的死只是暂时解除了炮火对城市的威胁,但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武斗的问题。据我们的情报,‘红革联‘已选出了新的指挥班子,很有点同仇敌汽的意思。至于‘井冈山兵团‘已连开了几次作战会议,目的只有一个,要继续作战,用武力扫平‘红革联‘。前些日子企图冲击军事禁区,被段鹏他们打了个小伏击,那个邹明似乎老实了几天。但危险并没有消除,这个组织的人数很多,大部分是产业工人,处于第一线的武斗队员中复员军人所占的比例很大,尤其是在前一段的武斗中,伤亡了几百号人,目前在这个组织的内部,从上到下都蔓延着一股急于复仇的强烈情绪,这种团体的复仇情绪,不是个人能制止的。邹明如果不想继续打下去,马上会触犯众怒,会被立刻改选掉,新的头头也许会更疯狂。l号,我们一致认为,以目前全国的政治形势和本市武斗规模的升级看,仅靠我们特种分队小规模行动是制止不了武斗的。现在惟一可行的是宣布对本市实行军管,出动部队对双方实施强行缴械,对敢于反抗的坚决镇压。这恐怕是惟一有效的方法。现在有几个问题我们必须要搞清。

    第一,武斗在全国蔓延,中央的最高决策层不是不清楚,但却没有任何指示要制止武斗。那么我们需要搞清楚,最高决策层的本意是什么?是希望武斗愈演愈烈呢?

    还是希望能迅速平息?如果是前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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