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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散败景象,安徽境内太平军不仅没被剿灭,反而与捻军遥相呼应、风起云涌,带他赴皖的吕贤基兵败投水而死,刚扯上关系的新任安徽巡抚江忠源亦兵败投水而死,合肥祖宅被太平军陈玉成部焚毁一空。李鸿章痛感练兵打仗决非像想像的那么容易,寻根究底,自己一介书生,先天不足,缺乏军事知识、没有实战经验,更要命的还在于缺乏高人指点,顶头上司、历任皖抚和统兵将帅多是平庸之辈,因而茫无指归,只知“猛进”“浪战”,不得要领。练兵必须筹饷,但穷人没有钱,富人不出钱,翰林编修出身的李鸿章“劝借军饷”难免撕下斯文脸皮,入行随俗动点粗,因此被人讥之为“翰林变绿林”。困难重重,四处碰壁,“辗转兵间无所就”,只好借酒浇愁。“书剑漂零旧酒徒”,李鸿章自嘲自讽,愁绪满怀:可不是吗,书已漂零,剑亦漂零,剩下的只是一具酒徒皮囊了!
掌控兵权(2)
高冕
李鸿章走投无路之际,想起一个人来。他,就是曾国藩。此人咸丰三年(1853年)起以在籍侍郎身份帮办湖南团练。他深知清王朝军队溃败的根本原因,不在兵少,而在于“兵伍不精”。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弦更张,尽废官军,由儒生统领,召募大批湖南山农,编练成一支全新的汉族地主武装——湘军。这支颇具战斗力的军队,成为清王朝对付太平军的一支劲旅。曾国藩统率湘军,很快占领湖南湖北,并以两湖为根据地,兵锋直指赣浙闽皖。曾国藩及其湘军,成为清王朝满心指望的一颗救星。李鸿章拿定主意,撇下在皖五年多来的失败和懊恼,于咸丰八年(1859年)冬,启程投奔驻建昌的曾国藩湘军大营。
曾国藩是李鸿章导师。十六年前进京赶考,抵京不久,李鸿章就跑到曾府拜访。拉关系总不会找不到说法,少年李鸿章找了个“年家子”的由头——曾国藩与李鸿章父亲李文安于戊戌年同时考中进士点为翰林。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恩科会试,曾国藩出任同考官,李鸿章虽名落孙山,但其诗文很受曾国藩欣赏。后来,曾国藩对李鸿章胞兄李翰章说:道光二十五六年间,他就看出李鸿章此人“才可大用”。落第后李鸿章师从曾国藩,日夕攻读经史,两年后丁未科会试果然不负师望、金榜题名。师生两人互为欣赏,在曾国藩眼里,这个弟子堪成“伟器”;在李鸿章眼里,恩师十分“神圣”。现在,久别的师生又在建昌湘军大营重逢。弟子风尘仆仆,恩师喜出望外。不过,与十几年前相比境况大变,曾国藩已是湘军主帅,李鸿章成了曾氏幕宾,曾氏不再以舞文弄墨教授经史为首务,当如今他是李鸿章的军事长官兼教官,师生两人琢磨的主要不是道德文章,而是如何杀人。
李鸿章能够师从曾国藩学习驭兵之道,是值得庆幸的。这个长着一副三角眼、两条倒挂眉的儒生,半路出家舞枪弄炮,却极具军事天赋,他是当时清王朝最厉害的军事家。李鸿章在其幕府起初当书记,后来批阅公文、草拟书牍和奏折,耳提面命,直接接受湘军主帅的应用式训练。曾国藩对李鸿章的才能前程高看一眼,他说:“少荃(李鸿章之号)天资于公牍最相近,所拟奏咨函批,皆有大过人处,将来建树非凡,或竟青出于蓝,亦未可知。”李鸿章则这样评价自己的军事长官兼教官:“从前历佐诸帅,茫无指归,至此如识南针,获益非浅。”对于将来会有非凡建树的高足,曾国藩教诲训导毫不松懈、格外用心;对于迷途导航的“指南针”般恩师,心高气盛的李鸿章心悦诚服。对此,有两件事可以窥见一斑。
湘军主帅有一个定规,每日早起查营,黎明请幕僚同进早餐,而后围坐谈论、探讨问题。李鸿章生性散漫不羁,爱睡个懒觉,在如此严格的军旅机器中接受轧压,暗自叫苦不迭。有天,他自称头痛,赖床不起。李鸿章贪睡懒散那点毛病,曾国藩早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弟子肚里爬的是什么虫子,便接二连三派人催李鸿章起床吃饭。他称,“必侍幕僚到齐乃食”,缺一人不开饭。李鸿章见难以混蒙过关,慌忙披衣下床,“踉跄而往”。开饭时曾国藩一言未发,放下筷子后他就不客气了,拉下脸教训道:“少荃,既入我府,我有言相告,此处所尚,惟一诚字而已。”说罢,拂然而去,李鸿章为之悚然。这给李鸿章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使他懂得何为纪律,纪律对于一支军队何等重要,而要养成严明的纪律,必须从一日生活吃喝拉撒睡每个细小环节抓起。事隔很久,他回忆道:“在营中时,我老师总要等我辈同时吃饭;饭罢后,即围坐谈论……都是于学问经济有益实用的话。吃一顿饭,胜过上一回课。”曾府的参谋生涯,为李鸿章日后统兵为帅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他说这一段历练,使他“受益不尽”。
还有一事,就是李鸿章出走事件。曾国藩驻守祁门时,太平军环攻不已,湘军处境艰险。李鸿章再三陈说,断言祁门已成绝地,力主移师他驻。曾国藩其实知道死守祁门在战略全局上没有多大意义,作此姿态主要是给咸丰皇帝看,因为皇上要他督军径赴苏常。但这层意思不便挑明,曾国藩便冲喋喋不休的李鸿章等人道:“诸君如胆怯,可各散去。”李鸿章听了如此辱骂,自然一肚子火气。谁知此事未了,又横生一事,师生两人因李元度问题发生争吵。李元度是追随曾国藩缔造湘军的得力干将,尤其曾氏在靖港、九江、樟树大败之后,得到李元度鼎力相助,曾国藩称赞他“情谊之厚始终不渝”,并私情作祟,推荐他出任徽宁池太广道,率兵驻守徽州。但李元度此人擅长文学不知统兵,太平军来攻时,违反军令胡乱指挥,致使徽州易手,李元度本人侥幸逃脱。曾国藩悔恨交加,打算上疏弹劾,将他处以军纪。谁知,这竟招致文武参佐集体反对,挑头之人乃是李鸿章。他“率一幕府人往争”,指责老师忘恩负义,并声称:“果必奏劾,门生不敢拟稿。”曾国藩毫不退让,说:“我自属稿。”李鸿章随即调高调子,以撂挑子不干相迫,道:“若此,则门生亦将告辞,不能留待矣。”曾国藩对弟子如此不明大义,大动肝火,答道:“听君自便!”随后,曾国藩毅然将李元度弹劾革职。曾、李两人就此闹崩,李鸿章愤然而去,离开祁门大营。这是咸丰十年(1860年)秋冬之交的事。七八个月后冷静下来,隔阂师生间的迷雾散去,两人都将对方看得更为清楚:李鸿章深刻认识到,这个年头,要青云直上,必须有过硬靠山,而环顾天下,可依作靠山的,舍曾公别无他人;曾国藩也认识到,李鸿章劝他移师祁门的建议颇识时务,后来听从其议移师东流,而且为创成大业,需要这个才华横溢的弟子参赞相助。经胡林翼、左宗棠等人牵线搭桥,曾国藩于咸丰十一年(1861年)夏致信弟子“速来相助”,主动给他一个台阶。李鸿章捐弃前嫌,随即重投曾幕。别后相逢,两人都更珍重师生情分。曾国藩对这一有性子、有大才的弟子,“特加青睐,于政治军务悉心训诰,曲尽其熏陶之能事”。
掌控兵权(3)
高冕
在曾府当参谋,是李鸿章一生最重要的军事历练时期。追随曾国藩读无字之兵书,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使李鸿章雏鹰翅膀逐渐变硬。心高气傲,渴望独统一军打天下的李鸿章,不甘久居他人篱下,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飞出鹰巢、翱翔蓝天。
机会在不经意间突然降临。
咸丰十一年(1861年)七月,咸丰帝在热河病逝,抛下一个内外交困的烂摊子。随后发生宫廷政变夺得政权的慈禧、奕,为支撑大清王朝这个四处透风的老旧破屋,更加依赖汉族地主势力,委以曾国藩更大权力,命他统辖江苏、浙江、安徽、江西四省军务,并掌有节制巡抚、提镇以下官员的大权。与此同时,太平军在夺取湖北、保卫安庆战役失利后,进行战略调整,采取西线防御、东线进攻的策略,调过头来猛攻浙江、威逼上海,试图将富庶的苏浙两地经营成太平天国的战略后方。兵锋所指,上海官绅惶惶不可终日,一边向英法等列强“借师助剿”,一边火速派代表赴安庆向曾国藩乞请救命之师。上海人做事精明,在曾氏面临初次碰壁后,探知李鸿章是曾氏亲信幕僚,便登门拜访、晓以利害,在他身上做文章。上海富甲东南,“为苏杭及外国财货所骤,每月可得厘捐六十万金,实为天下膏腴”,而且一旦占据上海,还可对以天京(南京)为核心的太平军形成夹击之势,可谓一箭双雕。李鸿章动心了,积极替上海官绅代表帮腔劝说,曾国藩这才幡然动心。分兵援沪,谁为主帅?对此,曾国藩颇费思量。开始,他想把这桩好事留给胞弟曾国荃,派李鸿章等人辅佐他。哪知,被曾国荃断然拒绝。李鸿章积极争取,“欣然以肃清自任”。曾国藩有些犹豫,笑道:“少荃去,我高枕无忧矣。惟此间少一臂助,奈何?”李鸿章已历练成熟,深知机不可失,鹰眼锁定猎物,遂“坚请赴申”。但他怕曾国荃日后省悟过来嫉恨他,欲擒故纵,写信给曾国荃“固请”其担任赴沪军主帅,曾国荃依旧予以拒绝。这时,曾国藩将李鸿章统兵赴沪好处看得更为透彻,此举除能占有饷源、夹击太平军外,还可招募淮勇组建一支新军,解决湘军战线延长兵力不足的矛盾,实现上年秋萌发的设想。曾国藩遂铁了心,任命李鸿章组建赴沪之师。李鸿章说干就干,先是网罗老家庐州一带旧有悍勇团练,把他们改编为淮军。仅两个多月,五营淮勇就集合在李鸿章麾下:刘铭传的铭字营,张树声的树字营,潘鼎新的鼎字营,吴长庆的庆字营,张遇春的春字营。一个营五百人,五营二千五百人,而且大多是战守难峙的新勇,要赴沪开创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