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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第47节:人情世故(2)
同时,日本人又能毫不吝啬地牺牲睡眠的时间。准备应考的学生往往会通宵达旦地复习功课,根本不会考虑充足的睡眠会让他在考试中发挥更好的成绩。军训时更是训练是第一位的,睡眠只能完全服务于训练任务。在日本陆军部队工作过两年(1934年至1935年)的杜德(Harald Doud)大尉在和手岛上尉的一次谈话中曾说,“在平日的拉练中,部队往往都是连续三天两夜的行军,只会有十分钟的小憩时间。人们除了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打个小盹以外,丝毫不能睡眠。有时实在太困了,士兵们只有边走边打瞌睡。有次一个少尉走着睡着了,自己撞到了路边的木堆上,人们都哈哈地朝他大笑。”“最后好不容易回到兵营后还是不能去睡觉,士兵们还会被分配去站岗或巡逻。我问:‘为什么不让一部分人去休息呢?’上尉回答说:‘噢,不行,所有的士兵都知道怎么去睡觉,现在我们训练的目的就是要训练他们不睡觉。’”③这段话非常简洁地说明了日本人在牺牲睡眠时间上的观点。
如同洗澡、睡觉一样,吃饭既是一种休闲式的娱乐,又是可以当作一项训练项目的。日本人的一大爱好就是在余暇时间里自己烹调多种菜肴然后来慢慢地品尝。每道菜的量只有一羹匙大小,色香味都很有讲究。但有时,人们对吃饭又是不太讲究的,甚至还给吃饭定下了很多标准。就像埃克斯坦(G·Eckstein)引用的一位日本农民的话那样,“快吃快拉是日本人最高德行之一”。④“人们不认为吃饭是大事,……吃饭只是维持生命而已。因此,吃饭应当尽量快。对小孩,尤其是男孩,人们总是催他们快吃。这点与欧洲人不同,在欧洲人们总是叫小孩慢慢地吃”⑤在静心养性的佛教寺院中,僧侣在饭前都会感谢佛又给了他们一剂苦口良药,因为对他们正在修行的人来说,吃饭只是一种生理上的必需,其间已没有任何享乐的成分了。
在日本人看来,强行戒食是磨练一个人意志的最好方法。像拥抱寒冷和放弃睡眠一样,绝食也是考验一个人意志的最好机会。武士们在绝食时都会“口含牙签”。如果能经受住绝食的考验,人们不仅体力上不会因卡路里、维生素的消耗而下降,反而精神上会因胜利的喜悦而兴致勃勃。美国人认为营养与体力是成正比的,而日本人却不这样认为。不然的话,日本东京的广播电台也不会对战时在防空洞内避难的人们宣传做体操可以缓解人们的饥饿感并恢复元气等等。
谈一次浪漫的恋爱是日本人追求的另一种“人情”。尽管这种对爱情的追求是与日本人对婚姻、家庭所负的义务截然相反的,但这种现象在日本却极为普遍。日本的小说中尽是对这类题材的深入探讨,这类书的主角和法国文学作品一样往往都是已婚者。和相爱的人同归于尽也是日本人最喜欢阅读和谈论的话题。十世纪的《源氏物语》就是这样一部比较杰出的描写婚外恋的小说,书中对爱情的描写与同时代世界上的其他著作比起来都会毫不逊色。作家们还比较喜欢描写封建时代的大名及武士们的恋爱故事。这是现代小说的主要题材。在这点上,日本是与中国文学存在着很大差异的。中国人很忌讳公开谈论浪漫的爱情和性的愉悦,主要是为了避免人和人之间的纠纷,因而中国的家庭也相对稳定和谐。
在对爱和性的追求这点上,美国人和日本人是有更多的共同语言的,中国人相对而言就要弱些。但美国人对日本人的理解仍然是很肤浅的。美国在性的享乐方面实际上还是有很多禁忌的,但这些禁忌在日本是根本不存在的。日本人在这个领域是不大讲伦理道德的,而美国人其实还是很有原则的。日本人认为,“性”和其他的“人情世故”一样,在低的粗俗的角度来讲就是为了获得某种满足。“人的本性”没有什么罪恶,因而对性的享受没有必要讲什么伦理道德。而英美人则认为日本人珍藏的画册中有很多内容是淫秽的。吉原(艺伎与妓女集中地)在英美人眼中也变成了最悲惨的地方。日本人从开始与西方人接触之初就对国外的这种评论非常敏感,因而逐渐制定了一些法律法规以使这种作法向西方标准靠拢。但是,法律法规是无法消除这种文化上的差异的。
受过高等教育的日本人都非常清楚,一些在英美人看来猥亵、不道德的事往往在日本人看来并非如此。但是日本人并没有完全了解这两种不同文化间的巨大差异,一些在日本人看来属于“人情世故”的事情在英美人看来简直就是人生中的禁地、是不能逾越一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英美人才很难理解日本人对待恋爱和性享乐态度。日本人总是把夫妻生活和性爱的享乐划分得清清楚楚,两边截然不同而且都是被公开承认的。在美国生活中,只有夫妻生活是可以公诸于世,而另一个则只能避人耳目。日本人之所以能将两者划分的如此清楚,是因为他们知道夫妻生活是他个人必须尽到的义务,而性爱的享受则是不伤大雅的消遣娱乐。这样一来,个人在不同的场合就可以“各得己所”了,一个典型的模范父亲可能同时也是市井中的花柳小巷的常客。日本人不像我们美国人,他们的理想不是把恋爱与结婚看作一件事。美国人所认同的恋爱是以寻找生命中的另一半为前提的,“相爱”才是人们结婚的最好理由。结婚以后,如果丈夫与其他妇女发生肉体关系,那就是对自己妻子的侮辱,因为他把理应属于妻子所有的东西给了别人。日本人则不这样看。在选择配偶问题上,他们大多听从家长的意见,草草地结婚。夫妻在实际生活也要遵守一些烦琐的规矩。即使是很融洽的家庭,孩子们也很少看到父母间比较亲密的行为。正如日本杂志中的一位年轻人说的那样:“在我们国家里,结婚的真正目的就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除此以外,所谓的其他目的都是对事实的歪曲。”
但是,这决不意味着日本男人的生活从此就被局限在这样一种平淡无味的生活中了。在日本,男人如果有钱就可以去另找情妇。与中国最大的不同是,日本男人不能把自己迷恋的女人带到家里来。如果那样,他的生活就会异常杂乱,因为他把那两种本来应当完全分开的生活混为一谈了。当然,情妇们可能是那些精通音乐、舞蹈、按摩以及其他技艺的女子,也可能只是一般的妓女。不管是哪种,想找情妇的日本男人都必须与那个女子的雇主签订契约,以保证那个女人不遭遗弃并且能得到相应的报酬。往往日本男人都要为他的情妇另筑新居。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当那情妇有了小孩时,男人为了让这个小孩能名正言顺地与自己原来的孩子生活在一起,才可以例外地把女人接回家来。但进门后,这个女的不能作妾,而只能当佣人。她生的小孩称原配夫人为“母亲”,不承认与这个情妇的母子关系。以中国为典型代表的传统的东方式的一夫多妻制在日本显然是不适用的。日本人对家庭义务与外边的“人情世故”是分的一清二楚的。
第五部分第48节:人情世故(3)
往往只有上流阶级才有能力养情妇。多数日本男人只能时不时地与艺妓或妓女玩玩。当然,这种玩乐是完全公开的。日本的妻子还要为出去逍遥的丈夫梳洗打扮,妓院也可以给妻子送帐单,妻子也理所当然地照单付款。当然,妻子可能对此感到不快,但也只能自己烦恼一下罢了。一般情况下,找艺妓的花费要比找妓女高得多,但即使这样,与艺妓玩乐一晚的费用只包括享受训练有素、衣着入时、举止得体的美女热情款待的服务费,并不包括与艺妓们过夜的费用。如果想与某一艺妓进一步接近,男的就必须先签订契约,规定这位艺妓是他的情妇,而他则是这位艺妓的保护人。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位男性非常魅力十足,敲开了艺妓的芳心从而自愿献身。当然,与艺妓共度夜晚也并不是什么下流无耻的事情。因为艺妓的舞蹈、风趣、歌谣、仪态都是既传统又富有挑斗性的,充满了上层妇人们所不具有的异类情调。这些都是“人情世故”的事情,是对“忠孝”礼仪的一种解脱。因而人们没有理由不去尽情享乐,但关键的一点是必须将这两个领域划分清楚。
妓女都住在政府划定的烟花巷。有的人在与艺妓玩乐过后,如果余兴未尽,还可以再去找妓院。由于妓院费用少,没钱的人都宁愿放弃艺妓,而到妓院去寻欢作乐。妓院的门口都挂着妓女的照片,剽客们通常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对每张照片品头论足,再做挑选。和艺妓比起来,妓女们身分卑微,地位低下。她们大都是因家境穷困而被迫卖给妓院,不像艺妓那样受过专门的艺术训练。在日本未遭到西方人的非议以及旧习惯未被废除之前,妓女往往要亲自坐在大厅广众之下,面无表情的任人挑选。只是到了近代,才改以照片的形式。
日本的男人在挑定一位妓女后就与妓院签订契约,此后这个男人就是这个妓女唯一的客人,而这个妓女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这个男人的情妇。这种妇女是受合同保护的。然而,有的时候也有一些男人在不签定合约的情况下将女招待或女店员擅自变为自己的“情妇”,往往这样的女性是最没有法律保障的。因为从分工的角度来说,女招待或女店员是属于跟别人谈恋爱然后与男对象结合的那种,可是现在她们的做法使他们不能被纳入“家庭义务”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当日本人读到美国关于年轻妇女被情人抛弃,“婴儿绕膝”,悲痛欲绝的故事或诗歌时,他们会把这些私生子的母亲与日本的“自愿情妇”联系起来。
同性恋是日本传统“人情世故”的另一个组成部分。在日本古代,同性恋是武士、僧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