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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禅日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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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一哭,老师就会骂她。这时门铃响了,又是那位老太太,带着她的女儿和三个外孙,一进门就喘。我说天冷吃杯热茶吧?她点点头。她女儿比我女儿小一点,似乎在台湾没读过大学,我也不敢问。总之现在是家庭主妇,二男一女的母亲了。我拿些糖果给孩子们吃。吃完茶,她女儿就带着孩子们走了,据说还要去买东西。她又和我大谈,她毕竟还是个读书人,不谈打牌,还是可以谈点别的,只是不大起劲而已。她说她是山东人,她先生是上海人。她说:“从前像这样,就是嫁得远了。”我说:“你看我家女儿,都翻过喜玛拉雅山喽!” 她说:“不过从前多半这村嫁到那村,也不好,你看满街的人,都傻傻的,因为血统太近。”我们都笑了。她告诉我她先生是她父亲的部下,留英的。我告诉她,我先生是我的表兄,留法的。她问是怎样的表兄? 我说:“她是我婶婶的侄儿。” 她似乎松了口气,说:“还好,要是你母亲的侄儿就不好。” 我说:“那根本就不行,那叫骨肉还乡。” 我们正笑着,小妞要看电视,我为她拨好电台,陪她看了一下,回头一看,那位老太太已经睡着了。小妞望她一眼,对我一笑,乖乖地看她的电视。我担心睡觉的人会受凉,为她盖一点,又怕吵了她,看看她穿得却也不少,地方又靠近热气管,大约不至受冷。我正想着,她醒了,看看表,站起来就走,说是孙子回来,找不到人,会打破门的。
  晚饭后,小妞十点才睡,我写日记。
  十一点,读经,打坐。
  十二月六日 晴
  晨六时十五分打坐。
  小妞不在,我吃完饭,为她下了碗面,把该做的都做好。她一进门,先给她一个棒棒糖。她爸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红红绿绿一大堆,小妞告诉我是她画的。我当然大加夸奖一番。她爸用胶条把画贴在过道上,小妞大叫,一定要贴在我的屋里。只得又取下来,交给她,由她亲手去贴。她吃完面,又喝了汤,我就放心了。每天她妈妈一进屋,就要问她吃了些什么?她能多吃一点东西,我们都皆大欢喜,近来也胖了一点。
  电话铃响了,是女儿来的。她说外面很冷,如果小妞要和她爸出去,最好多穿一点。我说:你给你家老爷说好,给我说没用。她笑了,说好。(怀师批示:唉!天下父母心!希望不要忘记了老娘。)
  三点钟小妞有一个她最喜欢的电视节目,其中有两个女孩,所以她称为姐姐节目。她正看得起劲,她爸回来了,她不想出去。但我怕看完这个节目,她又要出去,更是麻烦,不如叫她出去玩玩的好。于是我给她爸说:“外边冷,多穿一点好。”他答:“没那么冷,用不着。”我知道女儿没给他说好,就算了。
  晚餐后,女儿带小妞在我屋里玩了一阵,九点他们才走。因为小妞的爸到学校出题目去了,大约又是考期在即。女儿告诉我,走到哪儿都会碰到学生。无论去超级市场,医院,百货公司,甚至走到街上,都有学生打招呼。因为他们教书的学校,是此地唯一的一所大学。她们母女走后,我看《楞枷大义》,我想看八识规矩颂,但这不是一下看得了的,要找个长时间才能看,所以今天暂时还不看。
  写完日记,十一点,读经,打坐。
  十二月七日 雪
  晨六时整打坐。在坐中我现在已无妄念,但杂念、游丝不免。(怀师批示:可喜稍有进步。)
  小妞不在家,我照例先吃饭后等她。为她做了汤,又下了碗面。她吃东西很怪,好好的汤面不吃,要分开来各吃各的。下午带她玩,陪她看电视。看她似乎要睡的样子,可是她实在并没睡,只是养神而已。她很会养神,有时像大人一样,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又精神十足了,要她睡次午觉,难而又难。外面雪很大,不知是否风的关系,真如空中撒盐。我爱大雪和大雨,因为它能洗净心垢。看着洁白的雪,和哗哗的雨,内心空空的,干干净净的,真是五蕴皆空,舒畅得很。
  晚饭后,打开电视,正好又是那个美国人类学家访问非洲。非洲人重视传统,虽然他们也信基督教,但不完全和欧美的一样,多少渗入他们一部分传统礼节和习俗。一个非洲人说,他可在梦中得到他母亲的启示。另一个说,他常和他祖母在梦中相见。他们扫墓时站在墓前,念念有词,据说是对死者报告。我不知这些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灵感作用?(怀师批示:两者都有关连。)灵感何以一定要在梦中?他们有些传统如大家庭,讲孝顺,重祖先,都和我们中国很相似。(怀师批示:本来便是同根。)
  看完电视,写日记。十一点,读经,打坐。
  十二月八日 雪
  晨六时十分打坐。坐中心如虚空,杂念如虚空中有点东西。游丝如游云,一飘而过。 
  十二月九日 阴
  晨六时打坐。很净。
  今天周末,他们带小妞出去了,我照例做我自己的事。这几天有个毛病,一身发软,也可以说很懒,只想睡觉,有那种春眠不觉晓的情景。我记得第一次气机发动,就是这种情形,大概又是生理的变化过程,不理它!(怀师批示:说得对。)
  下午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每当她感到寂寞,就和我在电话上谈谈,彼此听听声音。我们是老邻居,她的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还有我看着生的。当她搬来我们村子里时,我女儿将考初中。二十多年的友谊了,她因癌症二十年前就锯了腿。当她考虑要不要锯时,她说与其残废,不如死,可是事到临头,能死吗?五个女儿呢!我每每接她的电话,都很难过。她总是叫我去玩,如果不是晕车,我也想去看她几天,我们可以终夜不睡地联床夜话。他们回来已七点,收拾下来,八点才吃完饭,小妞睡了,我看一点笔记。
  写完日记,十一点,读经,打坐。
  十二月十日 阴
  晨六时欠十分打坐。意境上的那片大海,离我很远了。似乎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我不理它,几天把它忘了,它也就不惹我。(怀师批示:应该如此,不必着相。)
  今天星期,四点后,他们带小妞去玩,顺便买菜,我在后门走廊的雪地上站了一下。这时天已渐开朗了,乌云漫漫流动,树枝后面的太阳偶尔一现光芒,立刻又被流过来的乌云盖住,时阴时晴。回屋后,回了两封朋友的信,其中一封是住在美国的一位太太,她先生在台湾就认识我女儿,来美后又是某大的同学,她本人是师大毕业,我女儿也是师大的研究生,也算校友。在她将到美时,因为她们宿舍太小,很不方便,所以我请她来我家吃饭和洗澡,我爱她那份温文尔雅的气质,事后她一定要交伙食,推辞不了,只好收下,因此而结下了深厚的缘分,她偶尔来个电话谈谈近况。我很担心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怕她受不了那种辛苦,总是同情地常常安慰她几句,她也就把我看作家人,常常诉诉苦闷!我是个最舍不得丢掉朋友的人,我的朋友都是几十年的友谊。但自从我决心学道以来,我很怕在这世界上再结上任何缘分,恶缘固不可结,善缘也不结最好,不知为什么,我很怕这个缘字。(怀师批示:此字确实惹不得,我也最怕,但却一再惹上。我有时因有不忍人之心也。一笑。)
  六点后,她们回来了。晚饭后,小妞九点去睡,我写日记。然后看一点笔记。十一点整,读经,打坐。
  十二月十一日 晴
  晨六时整打坐。
  小妞在家,我给她下了面,又煮了蛋。她最近吃得不少,果汁喝得最多,所以也胖多了,更好玩。带她玩,陪她跳呀!笑呀!看电视呀!真是有时候以为自己和她一样大呢!我最近做一种工夫,就是无论什么事情,该做的马上就做,该想的就想,譬如一件事非计划不可,就计划一下,怕忘了就记下来。然后就把这一念头丢掉,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心里总是空空的。除非是书上的问题,故意放在心上,是急待研究的。总之不会妄想杂念一大堆了。(怀师批示:如此,才是从事上踏实磨炼的行门。)
  电话铃响了,又是错电话,放下话筒,门铃响了,是报童来收报费。
  难得今天天晴。小妞看开了门,就要出去,我就给她穿好外衣,带她在门口站了一下,见邻家门外柏树顶上的积雪,不知是掉下来了,还是化光了。总之那柏树经雪压过之后,毕竟还是枯干了不少。报童弄一个雪球一丢,打在小街上,小妞一转身,顺手撒出一把雪,被风一吹,扑了我一脸。这时有人叫小妞,原来她爸妈都回来了。
  晚饭后,小妞九点才睡。我写日记,看一点笔记。
  十一点,读经,打坐。
  十二月十二日 晴
  晨六时半打坐。坐中心如一大气团,什么都没有,可是又不是空空洞洞的,如气又如雾,又不像以往有时会身轻得如一个大气球,这是两回事。不过两种情形都很舒适,只是身轻如大气球,是轻飘飘的,就如要飞升一样,比较有趣而已。不知道哪一种情形好。(怀师批示:现在的好。比“轻飘飘的” 有进步。但亦是一程度、一境界而已,不必执著。百千三昧、百千境界,亦皆如梦幻空花。)
  小妞十一点半回来了。吃了饭,我看天晴,就给她穿好衣服,穿上外衣,带她去后门玩。地上一片洁白,十分完整,踩在上面滋滋地响。她好久没出来了。她抬头望望树枝,她问:“梨呢?” 我说:“明年又来了,今年它怕冷。你不是也好久没出来了吗?”她点点头,深信不疑。又弄个小铲子铲雪玩。鼻子冻红了,她也不在乎,看看来往的车辆,她忽然说:“妈妈呢?”我答:“在学校。”她把铲子一丢大哭,要妈妈。回房后,电话铃响了,是女儿来的。她说,因为他们去一个同事家有点事,路过家门,她在车窗里,只向这边望了一眼,想不到小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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