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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两周后了。”
“好嘞,这是最后一张了。”
阿宏说着,把从滚子间吐出来的纸高高地举过头顶。
二月五日,凌晨一点十五分。
预定的一万八千五百张带水印的假钞用纸全部制造完成了。从开始造纸算起,这是第五十六天。虽然比一天一千张的定额还不太够,但总算完成了。
幸绪接过这最后一张,把它叠放在平台印刷机旁的那座纸山顶上。在工作间的一角里,带着独特的黄色调的山高高地堆起三座山峰。
“哎呀,真是壮观哪。这简直就是阿尔卑斯假钞山的胜景啊。”
阿宏坐到地板上,把手放在额前,眩晕似的环视着周围的纸山。
“哦哦,假钞在向我招手了。”
我也坐到阿宏旁边。这时,幸绪就像踢倒森林的RED KING一样,从山中间探出头来,怒目而视着我们。
“喂,快起来,起来。现在还没结束呢。要休息,等检查完纸以后。”
“是,是。”
虽然我们印够了目标数量的纸张,但这些纸并不一定都能使用。水印的状况和质地稍有不好的纸张,都要事先从山里边剔出来,用作试印刷用纸。
用纸的大小大约是B5纸那么大。换成万元钞,约有五万五千五百张。但是,刷版包括平版、凹版、凸版等,正反两面共有十六块,每项工程都需要先进行试印刷,另外,还会出现印刷错误。肯定得有那么几百张纸会作废的。最低,也有那么一成。差不多需要五千张的存货。
一万八千五百张纸的检查,到早晨也没能进行完。我们要一张张拿在手里,用放大镜仔细察看每个角落。当然,不用说了,为了不留下指纹,手还是像以前那样,戴上了手套进行作业。
起毛边的,水印露出飞白的,纸浆纤维偏皱的,厚度不均的。因为对方是银行职员,很难说哪里会露出破绽。稍感不妥的,就把它剔出来。
由于在进行干燥和高温研光处理时,已经某种程度地挑出状况不好的了,所以成品率比预想得要好。不可以用的纸,有一百五十九张。剩下的一万八千三百四十张纸都通过了检查。换算成假钞,有五万五千零二十三张。
“这数字可是刚刚够预算呀。”
“就是说,一张也不能浪费呀。”
“这难道不好吗。只有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能鼓足干劲啊。对吧,良辅?”
印刷作业,预定十六天完成。一天一种颜色地不断印刷。
我站在平台印剧机前.右手掌心向上。
“十字花螺丝刀。”
像个进行手术的外科医生似的说道。幸绪在我右边复述了一遍,像护士般的从工具箱里拿了出来,递到我的手中。
“灯。”
阿宏在我左边点亮了台灯。
我动起螺丝刀,卸下了版台合页。
“平版桔黄色。”
幸绪就像捧着移植用的器官似的,小心翼翼地捧过刷版来,跟最后那次试印刷一样,印刷还是从围绕水印周围的那一圈淡淡的桔黄色开始印起。
水印,已经把三个模子连在一起印了。因此,每张用纸上的相同位置里都有福泽谕吉在。配合这个,把复制好了的三块刷版配置在版台上。
套印,是用通称“同宝”的画在栏外的呈“十”字型的线来进行的,但是,由于是最初的刷版,没有东西可以用来作标准。只能进行试印刷,反复进行细微的调整。
开启支架胴,切换到胶版印刷方式上。接下来是压胴的调整。因为是先从平版开始,所以不需要凹版那样的压力。所有的设置都结束了,我从印刷机边退下。下面是油墨的填充。
这次代替我出场的是幸绪。关于油墨,从色分解到调配,全部是由幸绪担当的。
“桔黄色罐子。”
一张钞票使用的油墨量,确实不多。但是,五万张的话,就需要两个一斗装的罐子。我和阿宏一起抬起来,放在着色部的旁边。
一打开盖子,工作间内就弥漫着一股合成树脂剂的气味。幸绪手里拿着勺子,舀起桔黄色的油墨,倒进墨盒里。油墨通常都是由色材叫做载色剂的粘性材料和辅助调节剂做成的。
粘性纸,流动性强,易出现印刷不均匀的现象。反之,印刷时就会发生剥离现象。油墨和印刷用纸的适应性,比什么都重要。
用在纸币上的油墨,都是光泽度轻淡,细密线表现得一点不均匀的地方也没有。应该选流动性强,而且油墨膜少的那种。因此,我们就挑选了主原料是植物干性油的载色剂,进行了调配。
“填充完毕。”
“用纸安装完毕。”
“好嘞,开始。”
阿宏捋起胳膊,按了版台。着色滚子旋转起来,油墨均匀地转到了橡胶布上,用纸被卷进去,从压胴底下通过。
一转眼,这第一张就被吐了出来。对着灯,查看水印和刷版的偏差。整个儿都稍稍偏右了点,有一毫米半。正中间要再往上不到一毫米。进行了细微调整,接着第二张、第三张……
印刷开始了。
我在海老名车站下了车,在交通岛的中央,停着一辆略有些脏的轻型卡车。窗子里伸出只手,正使劲地朝这边挥着。
即使他不叫我,我也知道他是光井大叔。不管会不会给周围人添麻烦,大模大样占据交通岛正中央,还能泰然处之的人物应该不多见吧。
“啊呀,眼睛又这么惨不忍睹了。真是辛苦了。”
光井一看见我,马上缩起他那又短又粗的脖子。这三天的睡眠时间总共不超过五小时。我想利用从平冢到这儿来的时间,睡那么一会儿,所以就没开车,而是选乘了电车来的。
我盯着光井那神采奕奕的脸。
“大叔,工作在如期进行吧。”
“所以,我才又找回了以往的精神劲儿嘛。”
光井说着,发动了轻型卡车的引擎。卡车使劲咳了两声,开离了交通岛。
车子驶进银行林立的站前路,在超市前拐向左。
“看你眼那样,印刷还早着吧?”
“明天平版就结束了。”
“喂,怎么搞的。比预定时间晚了两天吧?”
光井眼瞪得大大的。
自从造纸开始以来已过去两个月了,疲劳长期累积在体内。时而弄错了纸的正反面,时而忘记了搅拌油墨,最近小错误接连不断。印刷工程还没完成一半,可是用纸报废的情况增多了。幸绪和阿宏都神经过敏,又加上睡眠不足,一点点小事都会大吵大嚷。
为此,今天一天就作了休养日。现在两个人应该都在工作间里,身上裹着毯子,像刚出生的猫兄妹一样友好地熟睡着。
光井斜眼瞥了我一眼。
“现在该定下交易的日子了吧?”
“我知道。”
“器材和演员的时间表也要定下。演技指导也需要时间。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真格的,我这边也没法进行工作。”
到三月五日,帝都银行就消失了。当然,到那时时间肯定是足够了。但是,要是让江波他们太过焦急的话,大家也许就会起警戒,说不定会找到别的贷款途径。
“到了。”
光井踩了刹车,轻型卡车停了下来。
光井选的戏台就在离开大街一条路的地方。路的尽头,靠近住宅区,布局条件倒也不坏。
我下了车,观察了下周围。
右边是洗衣店,左边是哪儿的停车场,超市就在隔开四间店面的那边。一楼盖着蓝色的塑料布,已经开始施工了。光井掀开塑料布,把我让了进去。
“早上好。”
两个工人正在更换壁纸。天花板上垂着好几条挂电灯用的软线。隔着屋子中央的柜台,后面是裸露的水泥墙,前边用象牙色的石膏板围着。
“唉,终于干了五分之二了。”
光井展开图纸,递给我来看。上面用细铅笔画着室内的三面图。真是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光井画的。
“跟他们怎么说。”
“直言不讳。不过,对附近人的解释,是做画廊用。只是——屋子一角,要留出提款机角落。”
“招牌呢?”
“已经订做了,说好二十号做好。女职员的制服也转了几家支店,从不同角度拍了照片,照样复制了。”
“真快啊,托哪儿做的?”
“都是关西的熟人,绝对不会泄露情报的。”
“小道具也做了吧?”
“那个,要等定好日子后了。”
光井并非催促地说道,满足地环视着正在装修中的室内情形。
戏台的准备很顺利。剩下的只是完成印刷,凑齐假钞了。
印刷,只剩下六种颜色的刷版。其后的裁剪,怎么估算都要花三天时间。
封带的印刷和捆扎成百万元一扎还需要三天,这样,最低也需要十二天。
“从前,刻版铁手说过这么句话。”
光井突然凑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
“骗人就像过玻璃桥。如果过于慎重,过之前就敲的话,那就会轻易地裂开。要因为这,只从远处观望,又看不清哪儿有裂纹。因此,关键是看东西的眼睛。是这眼睛会不会看光。”
“光?”
“对。外行人,多数都是只把光看成是明亮的、耀眼的东西。可是,你看,分解后,光是由七种颜色组成的。对方、小道具、时间、场所、程序、伙伴,还有自己。只有能分清这七种要素的重叠情形的人才能把握住成功。缺了其中之一,光就不可能顺利地从玻璃中穿过去了。”
“不愧是老爷子说的话。”
“听好了,如果着急地定下日子后又赶不及的话,敌人就会产生警戒心逃跑掉的。”
“两周后。”
我说道。有这么多天,所有的准备都会切实地做好。虽然离三月五日帝都银行消失的期限没几天了,但没有办法了。
光井敲敲下巴,看着我。
“我这边没问题。”
“好,那就决定了。三月一日和敌人交易。”
我下定决心,冲无畏地笑着的光井点了点头。
——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