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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明晃晃的一片。
但是现实太残酷,1997、1998年,李均两次报考中国政法大学,一次英语上了线,但政治没过;第二次政治上线了,英语却卡了壳儿,总分就差1分。后来听人说,考研里边猫腻太多,还是北大的相对公平些,于是他索性就报考了北大法学院。我曾托人找关系帮他联系导师。我李均要进去也是靠实力,求人情的事我做不来,他说。我想想那些拐弯的关系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也就没有再坚持。我们也曾为研究生招录比例的大幅提高而开怀不已,可是接下来的两年里,他还是没有走进北大,仍旧在这所声名赫赫的名牌大学围墙外日复一日地行走着。
我们的另一个问题是缺钱。他的父母已经退休,退休金又少得可怜,几乎是帮不上他什么忙。我的工资也很微薄,每个月700元的收入除了供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外已所剩无几。我平时不敢乱花一分钱,即使坐公车,我也选最普通的,就因为这种车子比带空调的便宜一块钱。1997年的上半年,李均还到律师事务所打工,但是后来,他连打工也不干了,一年里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考研的准备上。我曾希望他先考个律师资格证,先赚些钱再考研,但是他没听进去。
我为他这几年的失败痛心的同时,却并不绝望。但是李均却是越来越让我感觉陌生了,特别是当我看他的眼睛的时候,那种冰冷而空洞的目光让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每个星期六的晚上,那短短的相聚的时间,他也很少说话,只要我不先开口,我想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和我说话的。在我的记忆里,慢慢累积的和他的故事竟然都以黑夜为背景,剩下的剧情几乎都是千篇一律:他的越来越粗鲁的侵入,我越来越麻木的迎合和心疼他的矛盾心情。
他很晚才睡,但是不断辗转——他失眠的状况很早就开始了。我抱住他。睡吧,别想太多了。他沉闷的应了一声。
抚摸着他干涩的头发,我突然被惊吓住了:穿过他的头发,我的手指间竟带下了大把的发丝。我叫出声来,随即拉开电灯。李均,你看看,你的头发怎么掉得这么厉害啊!他把我指间的头发扔掉。放心,我是习惯性脱发,很早就这样的。
不是的,李均,我知道你以前没有的!你别考研了好吗?我害怕……
你又来了。他有些不耐烦了。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我们在七点钟起床。才起来,外面就有人在敲门。
李均打开门。是住西边平房的小山东,和我们还挺熟。
哟,双姐也在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这么早什么事啊。李均问他。
听说你弄到一份“内部”政治资料是吗?今天借我看看可以吗?
我记起昨天看到的那份复印资料。哦,李均,是昨天……
李均打断我的话。什么内部资料啊,你听谁说的?其实就很普通的那种,不信我拿给你看。呵呵。
他翻出一份资料递给小山东。小山东翻看了一会,讪笑着说,嗯,是很普通。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嘿嘿。
李均关上门。我问他,他问的不就是昨天我给你找出的那份资料吗?
李均压低声音对我说,其实就是那份。可是你知道吗?他明年也报考北大的行政法,我总不能帮我的竞争对手来对付我自己吧。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明白了。我看着他阴暗的眼睛,说。
我有时候想,如果他没走考研这条路是不是会好一些呢?在他们那个小小的县城做个法官总比现在穷困潦倒要强得多吧?
这样想着,慢慢的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黑色墙壁上写着一行惨白的大字:你为什么要考研?你拥有怎样的生活状态?
我感觉自己渐渐有些神经质了。这些可怕的想法我不敢和他提起。其实我也知道他一定也常常这样想,一定也想到陷入绝境,只不过他不愿说出来,我也不会问罢了。
考研的工具价值(3)
日子就在希望和绝望的夹缝中慢慢流过我和李均的身体。只要他还能相对平静地看书,即使担心他,不敢看他赌徒般的眼睛,我也觉得足够幸福了。剩下的,就是等待那个无比遥远却又似乎触手可及的结果。
令人窒息的考试的时间终于到来。那几天,我忙着给他做最有营养的饭菜,买最贵的补品,陪在他身边,用貌似轻松的笑容和话语给他安慰。
当他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我远远地看着他朝我走过来。我盯着他的眼睛和步伐,试图得到一些我希望知道的信息。但是我看不出来。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一脸疲惫地告诉我,他考得很理想。我突然百感交集,抛开所有的矜持,抱着他,当场大哭起来。
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他说。我考得非常完美。
我们疯狂地在北京城游玩,一天接一天。他一直牵着我的手。太阳晒在他略显苍老的脸上,我却看见了从前那个健康平静的李均,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丢失的玻璃弹珠,无意间在某天突然出现,我的心情喜悦。
大杂院里空了许多,很多人在考试后都回家乡去了。李均和以往一样留在北京,他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等到录取的通知。
三月的一个下午,我在单位赶着写一份文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嫂子,你快来,李均喝醉了,在闹事呢!
怎么回事?小黄,你慢慢说。你们在哪?
他中午收到了成绩单,这次考试的录取线很高,他没被录取。他现在在湖南饭店,你快来吧。
我狠下心打了辆的士过去,赶到的时候,他趴在一张饭桌上,小黄在旁边扶着他,地上还有没被打扫干净的摔碎的饭碗的残余,一片狼藉。
我再三向饭店老板道歉并赔偿了他们的损失。李均几乎是被我和小黄架回去的,他瘫软得就像一只狗。
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之后,我让小黄回去了。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他说。
李均就开始剧烈地呕吐了起来,那种混合着未消化食物和胃酸的气味几乎让我窒息。我努力克制自己,把他的呕吐物打扫干净。
小双,你听我说!当我用热毛巾给他擦脸的时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粗着嗓子说道。
五年了,小双!我考研考了他妈五年了!你知道他们都叫我们什么吗?考研专业户啊!哈哈!考研专业户啊!我们不这么叫,那太给我们面子啦!你知道我们怎么叫自己的吗?哈哈!你肯定知道吧!我叫……叫四朝元老啊!现在我升级了,应该叫五朝元老啦,哈哈!
李均,你别这样……
听我说!他吼道。五年了,我得到了什么?我都不敢回家啊,那些邻居看不起我们家,我在给我父母丢人啊!你说我这样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啊?我这样活着和一只狗有什么区别啊!
你别这样说自己啊李均,今年不行,我们明年再来啊。
明年?你说明年?我都28岁了,我还有几个明年?都是因为你!为了我们这狗屁的爱情!他的眼睛闪出惨厉的光来,这是我一直感觉害怕的那种眼光,今天达到了极致。
他突然翻身而起,粗暴地把我按倒在床上,扯掉了我所有的衣服。
他把我翻转过来,我跪趴在床上。他从我身后不由分说侵入我的身体。我一阵剧痛。那种猛烈地冲撞,似乎是在复仇。
他粗粗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响:你这臭女人!你害我到今天的地步!你他妈的臭女人!
我拼命撑开他发疯般的钳制,回过身来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很苦是吗?你知道我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然后掩面而泣。
他怔怔地站着。良久,他过来抱着我,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夤夜。他已经是在梦里了,鼾声阵阵。我抱着他,看着贴在窗户玻璃上的发黄的旧报纸,外面透过来黯淡的光。
明天会怎样?我不知道答案。
我只知道,我一直泪流满面。
想说的话基本上都在这个故事里了。面对一个只能通过报复自己的女人来寻找尊严的男人,我还能说些什么呢?网上有人建议将这篇文章作为考研“二进宫”一族的必读教材,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算过分。事实上像李均这样的“考研专业户”何止一个两个呢?几乎任何一所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学附近都会聚居着一群一群的李均。我大学毕业三年了,很多跟我一起毕业的同学都成为了经理、总监甚至董事长,也有一些已经读了博士,但还有一些人仍然在母校或者别的大学外面租着一间不到8个平米的房子,日复一日的准备着年复一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他们绝对比别的同学更加有理想,也更加刻苦努力,但是,当昔日的同学纷纷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他们却仍然像李均一样坐在深夜的台灯下啃那些工作中可能毫无用处的考研辅导书。
每个参加考研的人都不希望是这样一个结局,每个报名考试的大四学生绝对不是为了毕业以后用几年时间做“考研专业户”才选择走上考场,可是,尽管如此,总有很多人最终会选择这样一种生活,不可避免无可抗拒地走入这样一个陷阱。似乎一切早已注定。
考研的沉没成本
考研是需要很大的付出的,而事情就是这样:你付出的越多,你就越想得到。当你没有得到的时候,也就越想卷土重来。很多大学生最初决定考研或许只是为了捞个硕士文凭或者逃避就业的压力,但随着他们为了考研而付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考试的理由便不再那么简单了,考研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一场考试,而成为了一个符号、一种图腾,成为了他们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精神支柱。
前文引用了吴宗宪同学的一句话:努力就会有结果,但不一定是好结果。考研何尝不是如此呢?很多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