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还是去年高中生棒球预选赛时候的事。比赛一开始,我们全校同学欣喜若狂地冲到赛场去当啦啦队。我们学校的棒球队连胜两局,拿下五分之后再没得分,第七局却来了一个全垒打。这时,裁判一声长哨,宣布比赛结束。稍后从运动场散开的两个学校的学生,面部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赢的一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输的一方老大不高兴,表现出不服输的劲头。胜方又说又笑,嘻嘻哈哈,而败方却气不打一处来,看到胜方学校的人总要吹胡子瞪眼,比划比划拳头。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对什么事都不肯让步,动不动火气就上来了。这次的紧张局面,与各市之间进行的对抗赛,或者军训操练大会后的斗殴事件一样,十有八九都是打群架的前兆。
其实,打群架和在水塘里信手打水漂差不多,只是蜻蜓点水的小风波而已。这种事,一般都是由败方学校中块头足、脾气大的学生首先挑起的。这些孩子会故意寻衅,一看见对手学校长得腼腆的孩子,就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两把,说几句挑逗的话,或在他脚面上故意踩两脚,这个架就打起来了。其他学生也一定会火上浇油,你一拳我一脚地来一场混战,使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一直要等到警察闻讯赶来,吹着哨子,该赶走的赶走,该带走的带走,而后,扬起的灰尘才会悄然散开,这场骚乱才会在大家忿忿不平中结束。
当然,战火不会到此结束,自己学校学生挨打的消息马上就会被添油加醋地传出去,火会越玩越大,学生们不再像开始时那样去找几个“个人打手”,而是千方百计把这些话送到自己认为最可怕的“团体打手”的耳朵里。这些小集团名称都很怪,有叫“猎豹”的,有叫“赤兔马”的,有在“泥巴”前面还加上“黄土”,叫“黄土泥巴”的,也有干脆就先声夺人——叫“山啸”的。他们听到这些令人气愤的消息,就瞅准机会,埋伏在对方学校门口,一见时机成熟就上去抓住那些倒霉的学生,挥动复仇的拳头打他个半死。被打学生学校的团体打手,同样气得咬牙切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报复的热血直冲脑门子。这帮专门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人就会倾巢出动,前去复仇。
斗焕现在要干的事就是这种“工作”中的一个“工种”。
听说,斗焕一伙人中曾有看过武打影片《少林寺十八罗汉》的。和其他武打影片不同,它的出场人物又是运气,又是“啊”、“呀”地乱叫,一忽儿从空中直插下来,一忽儿就地旋转扫腿,一忽儿又飞起来在空中格斗,厮打的场面贯穿着整个电影。而且,电影主人公是全身都涂着金粉的武僧,就是所谓的十八罗汉。这十八个罗汉整齐列队,一阵狂风过后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对方马上就会陷入无限恐惧之中。在悲壮的音乐声中,十八个人一动不动,没有笑容或其他表情,只有十八根束腰带在风中猎猎作响。练起功来,一招一式整齐机敏,纹丝不乱,煞是吓人。
斗焕他们正是看了这部电影才受到了某种启发,并下决心以此为原型来组建队伍。他们想在气势、人数上首先压倒对方,在心理上制服对方。在以前的打斗中,斗焕他们以十一战九败的“成绩”输给了对方,如果再不想法子,他们这些“团体打手”可就太没面子了。可是,要寻找能言听计从,又敢大打出手的十八个人谈何容易啊,因此,作为组织者的斗焕就不得不排除万难地去东奔西走了。
因为心思不在这儿,斗焕就没有参与和素姬所在笔会见面的事。
韩国的五月,风和日丽,春光明媚,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约好的日子到了,我们三个从头到脚春风得意,向约好的地点走去。升洲穿着喇叭裤运动衫,背着个大吉他,显得十分潇洒。祖鞠一身便装,感觉上是少年老成,显得非常持重。
一想到要见素姬,我的心就扑腾扑腾直跳,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早晨起来总觉得脸紧绷绷的,但在外人看来,也许还以为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清癯的白面书生呢。
见面的地点是基督教中心。基督教基金会一直把这里作为开展青少年文化工作的一个活动场所。这个地方男女学生见面最方便,也最安全。老师不会跑到这儿来揪住学生的耳朵把他(她)带走。如果选在面包店会面,一旦被老师发现,勒令停学是小意思,学校还会在广播里发布一道“最新消息”:某年级某班的某某学生和一个女生分吃面包和糯米打糕的时候被教导主任发现,不但挨了耳光,还像一条狗一样嗷嗷叫着被揪了回来。出现这种情况后,你说说,这个学生还有什么脸见人呢。在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威胁下,男女生要想私下会面,就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以课外活动的名义到基督教中心去聚会,这种不受学校干预的地方,恐怕整个城市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因为我们已经有了正式组织,所以,就堂而皇之地以笔会支部名义在这里弄到了一个小会议室。素姬的笔会支部有四个女生同来。一眼看去个个都挺傲气。她们学校是女子高中名校,校训中有“要恪守贞操和妇道”这一条。这几个女生是自愿来的,内心深处还有些羞涩和拘谨,却还装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以免被男生瞧不起。这也许就是她们捍卫校训的一种行动吧。
就她们那种傲劲而言,也是素姬的神态最美。正因为如此,祖鞠和升洲的眼神都一齐集中在了素姬身上。看到这种架势,我先是大笑数声,然后狠狠地瞪了祖鞠一眼,让他把目光移开,不要看个没完。
开始的十几分钟,祖鞠表现得很主动,夸夸其谈,显得豁达而又开朗,屋子里的气氛让他给调动得颇为活跃。他一会儿开玩笑说,你们长得都很漂亮,简直分不出这究竟是笔会支部呢还是仙女支部;一会儿又毫无顾忌地操着蹩脚的英语说,我的人生观就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一会儿又豪爽地劝她们喝可口可乐……总之,他的确是出足了风头。
“你最尊敬的人是谁呢?”
一个满脸雀斑的女生从眼镜上边瞟了祖鞠一眼,漫不经心地问,看来她从小就读伟人的传记了。
“当然是南森了。”
祖鞠一点也没有犹豫,回答得干净利落——其实,这是我们早已料定的问题,所以,我提前就给祖鞠准备好了答案。
“南森?这个名字我没有听说过,是哪个国家的人呢?”
那个女同学一追问,祖鞠可傻眼了,我只告诉过他有这么个人,至于他是哪个国家的人,是干什么的,我并没有说,祖鞠当然就不知所措了。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我一脚,那个紧张劲,就像一不小心手碰到火钳子上一样。“心有灵犀一点通”嘛,于是,我就接着话茬说:“弗里乔夫·南森是挪威的海洋学家、美术家,他孤注一掷,由西向东横穿格陵兰海,使世人震惊。由于他释放战俘、救济难民有功而于1922年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我就像知识竞赛节目主持人一样说得十分流利,自我感觉良好,但实际上,放在桌子下边的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捏满了一把汗。
很明显,从这时开始,那几个女学生都开始用尊敬和佩服的目光对我另眼相看了,也就是说,这回也该我在她们面前跩一跩了。
当然,这一通伶牙俐齿的回答,实际上是现炒现卖,是昨晚从百科辞典上抄下来,背了几遍才记住的。为了怕露怯,我还背了一些其他的,譬如说,手表是1581年首先造出来献给伊丽莎白一世的,那会儿手表只有一根表针啦,1945年芝加哥的一名设计师米尔顿·雷诺兹首先造出了圆珠笔,可以在水里写字,这一消息传开后,一个星期之内就卖出去了二万五千支啦什么的,乱七八糟的知识背了一大堆,就连数字也都刻在脑子里了。但是,这些知识一直没有机会在人前显摆过,今天终于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相处的时间越久我们就越觉得不对劲,那些女生的视线,不是投向开朗、豁达、平易近人的祖鞠,也不是投向有着书生派头、满腹经纶的我,而是投向了徒有外表的美男子升洲。
往常不管走到哪儿,升洲的书包里都装着印有韩国消灭寄生虫协会字样的粪便采样信封和用红色铅笔歪歪斜斜地写着“20”分的考试卷子。但是,今天升洲却完全变了样,打扮得格外干净利落。从家里出来之前,他嫌妈妈没有给他熨裤子,就偷着用贤珠姐姐的香波和润肤水,至少对着镜子打扮了一两个小时。可是,这些女孩子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是刻意打扮出来的。
遭到女孩子的冷落后,我突然感到有点失落。无可奈何中,我猛然想起了一句话:天才是不相信女人的。我还记得,有一位小说家曾经讲过,有人称赞他时说:“从女人对你不感兴趣看,你是个天才。”想到这儿,我顿时对女性产生了一种轻蔑感。
其实,谈话刚一开始时,升洲并没有怎么说话,眼神给人的印象似乎满腹惆怅。他把整个身子都埋进高背椅子中,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当别人都兴致勃勃的时候,他只抬起头凝视天花板,然后又自觉不自觉地把两只胳膊抱在胸前,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可是,只要哪个女孩子一开口,他就立即把目光投向她,那种神态,就像隔着门缝看下雪,目光停留得那样的短暂,又是那样的冷漠,大有漠不关心的一种派头。有时,在那些不紧要的地方,他也会冷不丁地冒出一两句“为什么”、“是真的?”之类的话。可是,令人费解的是,女孩子们都会对他那简短的发问作出一长串的回答。在这几个女孩子里边,只有一个女生的表情有点特别。她最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进了一套正音社出版的五卷本的哲学书。今天带来了一本,放在膝盖上,封皮是浅黄色的,上面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