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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者是个瘦削的小个子男人,脸上倒很白净,脖子以下据警察说就都是血了,阳里很想看到他,可是,她这个位置,一点都看不到。据说,他杀完女人后,先是躺在女人身边切腕(女人身边的床单上都是血),但是技术不太好,两只手腕都切了好多个伤口,有的伤口都能看到断掉的筋腱什么的,血也流了不少,是担心杀不死自己,或者是性子太急,他转而用菜刀砍自己脖子,厨房也是血,还把脖子也弄得血肉模糊,似乎没有如期奏效;他最终用的是一把西瓜刀,整把刀身都捅进腹部,还横拉了一下。警察说,鬼子剖腹,大概就是这样了。可见他求死的决心有多大。
死者和凶手竟然是夫妻!
那个小个子男人留下的遗书有九页,不过最后一页是重复四次的一句话:拜托,请将我们合葬!之前的八页,字写得非常工整,他诉说了他们从初中就相爱,女方家里如何嫌他穷,如何努力争取到结婚,又如何共同离开老家,把刚一岁的孩子交给种田的爷爷奶奶,然后在特区打工创业的艰辛生活。其中有一大段是控诉一个工头拖欠工资的事,他在信里一直叫他绰号,咬牙切齿的,好像是非常辛苦地白干了一年,工头还找人揍了他一顿,结果,看伤又花了很多钱。也许是这个工头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
他说,妻子走到卖淫这一步,是他们共同商量的结果。当初说好,做不多,够钱寄回家给父母孩子就行。开始,他还帮着妻子到铁道对面闹市区拉客。客人来了,说好了,他就回避或者睡外间,因为他是她三表舅。钱确实来了,快而且比较多,每个月去邮局寄钱的时候,都是两人一起去,比较开心。但是,夫妻两人都在悄悄变化,首先是妻子心浮了起来了,再也不是委曲求全的牺牲品的样子,而且完全喜欢上这种生活;他也变得不再恪守约定,不仅不愿意上街拉客,而且妻子当着嫖客的面,叫他三表舅的时候,他心中充满怒火。他开始越来越无法忍受妻子在别人面前,把他当作三表舅来来去去的差遣使唤。有一次,妻子甚至支使他紧急去买安全套和嫖客要的烟;妻子当他的面,搂着亲着嫖客,他也已经越来越分不出是假意还是真情。
两人关系急剧恶化,他甚至怀疑,妻子把钱私藏起来了。两人开始打架,最终,妻子扬言要搬出去,离开他。他绝望了。
谁能告诉我,我的妻子还爱不爱我?如果爱,我杀了她就是救她,应该的;如果不爱,我杀了她,更是应该的,她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最后有句话是对警察说的: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每个警察都在学说这句话,警察几乎都会加一句,我操!再后面就是最后一页、也就是写满第九页的请求句了:拜托!请将我们合葬!
阿拜知道了这件事,专门给阳里打了电话。阳里因为在兴奋中,就和阿拜多聊了几句,重温了现场很多感受。阿拜十分高兴,见机立刻推荐说环岛路新延伸的路段已经开始通车,风景非常非常好看。阳里答应一起去兜风,可是,阿拜后来说了一句话,阳里马上翻脸,这事又算黄了。那句话是阿拜对卖淫凶杀自杀夫妇的总评,阿拜说,这个世界,没有钱,谈什么爱情!有句话叫什么——贫贱夫妻那个百事——
阳里尖刻地顶了一句:知道你有钱,所以你就很有爱情!我向你求婚好啦!嫁给你嫁给你!呸!呸呸!
阳里啪地扔了电话。阿拜莫名其妙。好半天,阿拜回过神,对着嘟嘟嘟的电话说,我总算明白了,神经病真他妈会遗传!——我操!拉倒吧!!
十
陈阳里哥哥和嫂嫂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嫂嫂用高压锅盖,把哥哥敲得头破血流,哥哥把嫂嫂的胳膊拧到后背,到底不敢下手打,加上心虚,所以,只是拧着说,要不要好好讲,要不要好好讲。阳里哥哥心虚得恨,因为吵架的起因是,那个像野猫一样的女孩,因为哥哥变心有了新欢,所以给嫂嫂打电话,揭露了哥哥的丑行,索要堕胎费。也所以,哥哥一进门,嫂嫂就像野兽一样爆发了。哥哥原来还想抵赖,没想到野猫一样的女孩,早就提交了一张两人亲热的照片。嫂嫂一手扔照片,一手就把高压锅盖挥起来了。
刚放学的小侄子,正好进门,一看父母在厮打,立刻厉声哭叫。
阳里的母亲,就是这个时候乘虚溜出门,身上藏了糖和水果刀。小区里到处是放学的孩子,胆大的孩子,冲着她拍手:疯子婆!疯子婆!她高兴地向孩子们塞糖,小孩见她扑近前来,立刻逃散,阳里母亲不知怎的,手上的糖就变成了水果刀,披头散发,嘴里“锵!锵!锵!锵!锵!”地狂追小孩。其实那把水果刀一点都不快,但样子贼亮亮的,十分吓人。小区草地上,立刻鸡飞狗跳,妇女儿童尖叫连连,几个退休接孙子回来的男人,也有些怕她。很多人报警,保安和警察相继赶到后,把阳里母亲制服捆绑后,直接推进警车。
阳里接到电话赶到后,警察正在对头破血流的哥哥、披头散发的嫂嫂大发脾气,吼斥说精神病患者放任自流,不加管束,分明就是故意放任这种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发生!责任人必须受到法律惩罚!警察一开始以为阳里哥哥嫂嫂狼狈不堪也是母亲所至,阳里也以为是那样,小侄儿看到她,扑过来抽泣,阳里才明白原来是两夫妻先开了战。
受到警察严厉训斥的嫂嫂,忽然就哭天抢地起来。说不活了不活了,说她嫁到陈家从来过的就不是人的日子,说陈家人不是疯子,就是风流下贱种,没有一个好东西。嫂嫂哭着喊着,冲到走廊做出要爬栏杆跳楼的姿势,哥哥一个箭步就扑了过去,一把死死按住她;侄儿再度厉声尖叫,警察愣了愣,骂骂咧咧地跟到阳台。
被老公死死按住的嫂嫂,拼命地拱起身子,用头猛烈地撞击老公,陈阳辉几乎人仰马翻,情急之下,他猛然摔了老婆一耳光。嫂嫂立刻像野兽一样,吼的一声扭向陈阳辉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陈阳辉失声怪叫。两人绞杀成一团。
警察看着欲行又止,连连拍窗喝道:行了行了,跟我走一趟!
谁也没注意到,小侄儿忽然爬蹿上阳台,一脚跨上栏杆,转身之间瞥了大家一眼,似乎他也要跳。阳里见状号叫着扑了过去,警察也扑了过去。所有的人,看那样子,就像三个人争先恐后都要跳楼。那孩子的小小肩头连同前胸,被阳里死死揪住,红领巾勒得孩子脸都胀起来。
披头散发的阳里号叫着,脑袋左右扭转得像狂烈嘶鸣的马。侄儿在她胸前被剧烈摇晃,她的眼睛透过狂乱披拂的头发,瞪视着天花板:放手啦!陈阳辉!要死就死吧,不管小孩又不管妈,你们统统死干净拉倒!都死吧!都死吧,大家都别活了,有本事,你们先把老爸老妈统统杀了去死去死去死!
嫂嫂立刻猛烈挣扎,似乎要跳起来。不知是寻死还是要搏斗。
十一
东灵湖钓鱼回来,阳里又去了杨鲁芽家三次。阳里感到杨鲁芽对她和原来一样,毫无变化,嘲笑她落水也非常自然开心,还是那副有点三八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阳里就认定童大柱没有把那天的情况告诉妻子。不告诉说明什么,阳里对这个疑问非常有钻研精神,她老在思考,也老在观察。童大柱单独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有点不自在,比如在厨房,阳里跟他说话,他眼睛就转向别处。阳里觉得这种不自在,就是隐含了爱的东西。分析到这里,她感到轻微的兴奋,甚至杨鲁芽傻呵呵的简单幸福样子,都开始给她信心,这说明什么,说明童大柱并不是和杨鲁芽一致对外,相反,是她和他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一个他们两人正在共同把守的秘密。就是说,一个绝对美满的婚姻有了一个私密地带。
这个私密地带,通往哪里呢?
那一天下午,阳里知道杨鲁芽在区里开综治会议。不可遏制地她溜回了家,拨通了杨鲁芽家的电话,是童大柱接的电话。
童大柱说,谁啊?
阳里说,我。陈阳里。
童大柱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鲁芽不在家。手机不通吗?
我不找她。知道她不在,我才找你的。
童大柱又沉默了。
童大柱只有声音是最为动人心弦的。阳里想。
你这是为什么?童大柱终于说。
我不知道。阳里说。
童大柱不说话。
阳里说,你为什么不挂掉电话?
童大柱还是沉默。大约一分钟不到,电话被挂掉了。
阳里看了看手上的电话,马上又开始按键,的,的,的,的,的,的,的,电话铃响了两声,童大柱接了,喂了一声。阳里说,我不好吗?
童大柱沉默。
你还想挂机吗?
童大柱沉默。
如果你真的非常讨厌我,你就挂吧。你这次挂了,我可能再打,也可能永远都不打了。
童大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个孩子。你这是为什么?
我爱你。
不可能。我老了。
我爱你。
童大柱沉默。
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爱我?
我不知道。
你是心血来潮。我老了,没有钱、其貌不扬,一生平淡。你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说真话吧。童大柱说。
你说世上有没有真正的爱情?
我从来不想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想一想,有吗?永不改变的?
童大柱沉默着。
我好吗?
童大柱叹息的声音很重。
陈阳里不说话。
童大柱说,你会后悔的。
不。开口之前,我总是想得多,开口之后,我总是做得多。做了之后,我从不后悔。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唉,你真是糊涂了。你比我儿子女儿都小,你这算什么事啊。你很好,我喜欢你的样子,我是把你当孩子了。
不准把我当孩子!我是女人!年轻。漂亮。我不需要按摩,就丰满有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