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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哪来的老朋友?就是有也没用,大家各管各,谁管谁呀。”老龚忽然反应过来,“哦,庞浩公、王丽珍他们倒是在重庆,可他们都是富人,根本没把忠良放在眼里。总之,什么都要靠自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素芬:“这倒也是。”
老龚:“忠良一会儿就要来的,这些年的千辛万苦,还是留着让他自己对你说吧。我还有事,不陪你了。再会。”老龚完成任务离去。
素芬关上门,靠在门背上激动得浑身颤抖。俄顷,忽然想起应该打扮一番,又从被子上拿起那件新旗袍。
换好新衣的素芬出现在镜子里,她用木梳梳理着乌黑发亮的头发,然后动手扎起来。她对着镜子,往脸上抹了一些雪花膏,又往嘴上涂了淡淡的唇膏,然后,她摸摸瘦削的脸庞,一动不动地注视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今天漂亮了许多。
这是一个不算小的天井,四周是西式走马楼。院子里种着些榆树,被明晃晃的太阳照得青翠碧绿。素芬紧走几步,跑过长长的楼道,快步走下楼梯。
就在这时,张忠良走进院子,迎面看到站在楼梯口的素芬,远距离怔怔地看着她。素芬一时也愣了,心潮翻滚,脚重得抬不起来。
榆花儿纷纷扬扬落下来,像一道朦朦胧胧的帘子,隔在两人中间。就这样,两人披一身榆花儿,踏着满地的榆子儿走拢来,彼此都用熟悉而陌生的眼光打量对方。
素芬眼中蒙着泪影:“忠良!”张忠良也是盈盈欲泪:“素芬!”两人猛地抱到一起,相拥哭泣……
张忠良坐在床上看照片:“抗儿长这么大了?妈也老多了!只有你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素芬坐在他旁边,满脸幸福的神态:“还老样子呢,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张忠良感叹道:“这些年,我们大家都过得不容易,特别是你,扶老携幼,养家糊口,吃了那么大的苦头。素芬,等打完了仗,回到上海,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素芬:“何必说报答呢?你一个人在外边也不容易。这年头,日子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好歹是一家人都活下来了,只要人在,就什么都有了。忠良,你说是不是?”张忠良道:“是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素芬,你回到上海,希望你还像以前一样,把妈服侍好,把抗儿带大,你所付出的这一切,到时我会偿还你的。”素芬:“说偿还做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忠良,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能撑下来吗?”张忠良:“我知道,因为你善良,因为你坚强。”素芬急切地说:“不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心里有你,否则的话,什么信心、勇气、力量,都不会有的。”张忠良怦然心动:“素芬,我对你,真有那么重要吗?”
素芬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在我心里,你比我自己还重要,不是重要一点点,而是重要几百倍、几千倍。”于是,百感交集的张忠良动情地吻了她。
张忠良悄悄然匆忙上楼,刚到二楼,迎面撞上了王丽珍。
王丽珍抱着双臂打量他:“你出差怎么出成这个样子?”张忠良:“川西这地方强盗出没,带去的好衣服哪里敢穿?只有穿成这个样子才比较安全。”王丽珍:“回来就回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张忠良:“哪里鬼鬼祟祟了?我以为你在睡觉,怕吵醒你,所以才轻手轻脚的。”他亲了她一下。
王丽珍嗅嗅他的衣服,露出一脸狐疑。张忠良:“怎么,味道不对吗?”王丽珍皱皱眉,说不出所以然,冷不防从他口袋里抽出那份折好的报纸。
张忠良欲阻止,可惜晚了:“哎哎,你这是做什么?”王丽珍:“这是什么宝贝报纸?前两天我就看你藏来藏去的。”张忠良故作镇静地:“看你说的,一份旧报纸,有什么好藏来藏去的。”王丽珍:“是吗?进房间洗澡去。”
张忠良欲取回报纸。王丽珍把报纸藏到身后。张忠良不便强要,只得往房间走,一边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王丽珍坐在沙发里看报纸,与其说看,还不如说在检查。她翻来覆去,把每一块文章都查了个遍。
洗完澡的张忠良一边吹口哨,一边穿衣服,一边心怀鬼胎地从锁眼里往外窥视。就在这时,锁眼外面的王丽珍似乎找到了她要找的内容。
张忠良的口哨吹不下去了,倒吸一口凉气靠在门背面,吓得脸色都变了,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突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又把张忠良吓了个魂灵出窍。只听见王丽珍在外面叫:“忠良!你快出来!”张忠良:“哎,我正洗着呢……”王丽珍:“别洗了,快出来!”张忠良用手捂住胸口:“哦,来……来了……”张忠良抹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你看你,着什么急嘛!”
“我怎么不着急?”王丽珍面色铁青,挥舞着报纸,“你说,这是什么?”张忠良装糊涂:“这不是报纸吗?”“我问你报纸上有什么?”“各种各样的新闻。”王丽珍:“你看过上面的‘寻人启事’吗?”张忠良:“我看‘寻人启事’做什么?”
王丽珍把报纸往地上一扔,几乎要哭出来:“你还想赖是吗?没看过寻人启事,为什么藏着几天前的旧报纸?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是白痴是不是?”说完泪下数行。
这一下张忠良赖不掉了,喃喃道:“这……这又不是我找她,你何必发这么大火嘛。”王丽珍叫起来:“你不是说她死了吗?”张忠良:“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王丽珍:“你忘了,我可没有忘。”张忠良:“一开始我只是猜测,后来真的以为她死了,谁想到她会……会活过来呢!”王丽珍抢白道:“怎么叫活过来?她根本就没有死!她一直在上海等你,现在等不及了,找到重庆来了。你说,昨天出差是不是假的?是不是找她去了?昨天晚上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张忠良做出受冤的样子:“天地良心!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如果我昨天没有去川西,随你怎么收拾我。不信你打电话问老龚,老龚这人是从来不说假话的。”说着就要拎电话。
王丽珍:“我不要打电话。老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已经去见过她了?”
张忠良急得就像要尿尿:“嗨呀呀!我的姑奶奶。这种事情没你的同意,我怎么敢呢?”
王丽珍有点相信起来,泪也止了:“你真的没去找她?”
张忠良手指天花板:“我要是去了,天打五雷轰!”
王丽珍抹了把泪:“那你说,打算怎么办?”
“既然把话扯开了,我倒想听听你的。我这不是全听你的吗?”张忠良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并为她抹泪。王丽珍把毛巾一把夺了去,胡乱地抹了把脸:“你不可以见他。”
张忠良:“那还用说,我决不会见她的。不过……”
王丽珍:“不过什么?”
张忠良:“我要是不去见她,她就会在重庆长住下去,还会没完没了地刊登‘寻人启事’。我就怕她住在这里不走,还怕寻人启事被别的熟人看见,这样你我就太没面子了。”
不想王丽珍脆嘣嘣地说:“她来了也好,你干脆和她作个了断。”
张忠良:“什么作个了断?”王丽珍的声音又拉高了几个分贝:“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要你们的夫妻关系作个了断,你不会不同意吧?”张忠良:“那当然……当然……”
王丽珍欲擒故纵:“你想好了,我可没有逼你。”
张忠良讨好地:“这还要你逼吗?即便你不说,我也要这么做的。你看,我们不是想到一起去了吗?你又哭又闹的,犯得着吗?”王丽珍:“别说得好听,我要你明天就和她办离婚。”张忠良:“明天就明天。”王丽珍:“她会同意吗?”张忠良:“不同意也得同意。”王丽珍:“她要是硬不肯呢?”
“硬不肯?”张忠良想了想,“硬不肯这倒也有点麻烦。别的不怕,就怕她要死要活,要是弄出人命来,事情就闹大了。”王丽珍:“我可不想弄得满城风雨。”张忠良故意地:“要不,我派人悄悄把她杀了?”王丽珍变了脸:“你把我当什么了?犯法的事情,我可不想干。”
“那是,那是,我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张忠良忽然一激灵,“哎,要不这样……”王丽珍:“怎么样?”张忠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多拿出些钱来补偿她,事情肯定会好办得多。”王丽珍:“多少钱?”“花不了多少钱,有这个数就行了。”张忠良伸出一只手来,翻了一翻,“一千法币。”王丽珍:“够了吗?只要她同意离,我愿意再加一千元。”张忠良:“这就更没有问题了。”王丽珍:“我要老龚做中人,让他写一份离婚协议,你和你老婆在上面签字画押,我在一旁监督。”张忠良有些犹豫:“这……”王丽珍:“这怎么啦?”张忠良:“你要是一露面,这事就可能变复杂。对方咽不下这口气,说不定会赌气不离。”
王丽珍坚持道:“不行,我一定要在场。”张忠良:“要不这样,我们找个公共场所,咖啡馆或者茶楼,你坐在旁边的桌子看着听着,这样总可以吧?”王丽珍不得不同意:“那就按你的意思办。我要明天就办妥。”张忠良:“行,我这就找老龚去。”
咖啡馆。张忠良和老龚早已坐在那里,不远处坐着假装看报的王丽珍,偶尔喝一口咖啡。
一个女人红着眼睛走进来,径直来到张忠良对面坐下。
张忠良看看她,又看看王丽珍,多少有点紧张。老龚摸出一只信封,从中抽出两份协议:“事情昨天都谈妥了,这是我起草的离婚协议,一式两份,你们看看,有没有出入。如果没有,就在上面签字捺手印。”他把协议分发给两人。
冒充素芬的女人朝协议扫了一眼,往老龚面前一推:“有什么好看的,签字就是了。”
老龚的钢笔已经揭下笔套,这时立即递过去。女人接过钢笔,在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