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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吴老太爷如醒狮怒吼,对着紫纶猛踹一脚,将她踢翻在地。紫纶在地上哈哈大笑:“我再也不想练这鬼功了,鬼功!”
吴老太爷穿上玄服,从墙上取来一根木棍,朝紫纶乱打。雨点般的乱棍落在紫纶身上,她左躲右避,翻身打滚,先前扔在地上的睡裙因了她的滚动而缠绕在身。但她并不哭,而是越打越笑,尖声怪叫。气急败坏的吴老太爷一边抡起木棍将她往死里打,一边骂:“你这个荡妇!荡妇!老子今天要打死你!打死你!”
外面有人乒乒乓乓敲起了门窗。
一阵狂风吹来,电闪雷劈。天色骤暗,哗啦啦下起雨来。
大雨之夜,胡管家及三个男人抬着五花大绑的紫纶飞快地跑过田埂,直向河边冲来。紫纶的嘴里塞着棉团,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一行人很快来到河边,将紫纶放进无篷船舱。
回到岸上的胡管家将船推开。小船离岸,箭一般向河东喇叭口驶去。前面水天相接,茫茫无际,想是钱山漾了。
张忠良、素芬、吴家祺和四奶奶冒雨喊来:“紫纶!紫纶!”“七妈!你在哪里呀?”“七奶奶!七奶奶……”胡管家迎上来:“七奶奶已经走了。”四奶奶问:“老爷把她送到哪里去了?”胡管家:“我只管把她送上船,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吴家祺冲上抓住管家的衣襟:“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胡管家:“老……老爷说要把她赶得远远的……很远很远……”“三少爷,我们快去把她追回来!”张忠良说着就要跑。胡管家一声断喝:“你敢!老爷的吩咐你也想违抗么?”
劲风掠过湖岸,远处的湖面扫过一片雨丝,不见半点帆影。张忠良怔在那里,素芬哇地哭出声来。
大提琴上的丝弦在弓下摩擦,发出磁性的轰鸣。吴家祺坐在西式靠背椅上,闭着眼睛拉得如痴如醉。他面容消瘦,像是得了一场大病,全没了初回枫桥时的生气和风采。房间里乱糟糟一片,书籍零乱。
张忠良和素芬望着楼上三少爷的房间。素芬担心地说:“三少爷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有十几天了,他什么人也不想见,吃得也少,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张忠良:“七奶奶的走,令他很悲伤。”素芬:“看来三少爷倒是有良心的人。忠良,你知道七奶奶被送到哪里去了吗?”张忠良摇摇头:“不知道。几个大小奶奶好像都不知道。胡管家对这事守口如瓶。”素芬:“你再打听打听,要是让三少爷知道七奶奶的下落,他的心情兴许就会好一点儿。”张忠良叹了口气:“七奶奶在吴家的日子,其实并不顺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忠良和素芬回头一看,见是管家陪同拄着拐杖的吴老爷走来。两人惊恐之下急忙闪开,低头叫道:“老爷!”
吴老爷看也不看,直往前走,走到楼梯口刚想抬步,忽又打住,回过头来打量素芬,稍顷,寻思着跨上楼去。素芬被吴老太爷这一看看得紧张起来,张忠良搂着她。两人目送吴老太爷上楼。步至楼梯口,吴老太爷又扭过身来,把暧昧的目光射向素芬。吴老太爷这一眼,把张忠良也看得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侧身挡了挡素芬。
楼上传来敲门声和胡管家的叫声:“三少爷,三少爷,老爷看你来了,快开门。”
琴声停了下来。
吴老太爷走进吴家祺的房间,兴师问罪般道:“我问你,紫纶离开吴家,要你这么伤心做什么?”吴家祺答非所问:“父亲,你把七妈送到哪里去了?”吴老太爷:“这事用不着你操心,她再也不是你七妈了。”吴家祺:“好,那我叫她紫纶。父亲,我知道你为什么赶紫纶走,你这样对她是不道德的。”吴老太爷:“道德?你知道什么叫道德?”吴家祺:“解放人性就是道德的一种。父亲,你可以用意志压抑自己的欲望,但你不能强迫别人也这么做,这是违背常人性情的。你所虚妄的羽化成仙,是以诈传诈,走火入魔,如同痴人说梦,是不可能实现的。”吴老太爷面色铁青:“放肆!”吴家祺索性讲个痛快:“父亲,我还要说。讨百家奶喝的人,常常是体弱多病的婴儿或是被算命先生说成福薄之人,父亲完全可以改喝牛奶,因为牛奶中同样有增强抗病力的微量元素和抗体存在,何必走千家串万户地去收买百家奶,让人当作笑柄,被人在背后指脊梁骨,耻笑我们吴家。”
吴老爷已经气得不行,用颤抖的手指点着他:“什么‘微量元素’?什么‘抗体’不‘抗体’?你他娘的少跟我放洋屁!老子练阴阳功,是超凡脱俗、登临仙道的妙法,你懂么?百家奶有病治病,有晦脱晦,是以百家人的好运来帮我冲晦气,你懂么?”吴家祺抢白道:“吴家让你搞得乌烟瘴气,已经够晦气了。父亲,我要离开这个家,到外面去闯世界。”“放你娘的狗瘟屁!”吴老太爷气得猛跳起来,手指上苍,“我们吴家世代家运昌盛,在乎规法严明,你以后做什么,我自有考虑,容不得你自作主张!”
胡管家出来打圆场:“老爷息怒,请息怒。三少爷,你就少说几句吧。”吴家祺偏不肯罢休:“不,我要说。这个家散发着一股霉味,一股魍魉之气,我要是长久住下去,一定会死的。”吴老太爷忍无可忍,抡起棍子,朝吴家祺打去。胡管家劝阻道:“老爷!老爷!别这样,三少爷不懂事……”
大奶奶、四奶奶、大少爷、二少爷都赶了来,一齐劝住吴老太爷,场面大乱。四奶奶哭起来:“你要打就打我吧……”
在吴家祺房间里,张忠良告诉吴家祺:“紫纶被送走的那天,来了三个外地人,其中一个我弟弟忠民认识他,就向他打听紫纶的下落,那人告诉忠民,说紫纶被卖到了上海……”吴家祺急切地问:“上海什么地方?”“说什么长三堂子,是家妓院。”吴家祺一把抓住张忠良的手:“不可能,父亲再怎么恨她,也不会这么做的,毕竟紫纶还做过他的太太。”“那人说得有板有眼,不会错的。”吴家祺怔在那里:“父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不信你可以去问管家。”“他是父亲的狗腿子,打死他也不会说的。”吴家祺心血潮涌的样子,“我要去问父亲。”
吴家祺转身就走。他像被激怒的狮子,一路横冲直撞。偏偏吴家的房子又那么大,吴家祺穿堂过屋,一路上见什么就踢什么,有什么就砸什么,不下十来件清三代瓷器砰然落地,摔成碎片。家人闻声赶来,惊慌地跟在他后面,走了一大群。
五奶奶惟恐天下不乱地喊:“快来人啊!不得了啦!”
来到吴宅练功房门口,吴家祺砰的一声踢开房门,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胡管家抢步上前,把其他人挡在门口:“别,别,别进去。”
正在打坐的吴老太爷猛地睁开眼睛,望着他的末堂儿子。
吴家祺眼睛血红,双拳紧攥,颤抖着:“父亲,紫纶被你卖到上海的妓院里,这是不是真的?请你实话告诉我。”
吴老太爷镇定自若:“是真的,可这与你有何相干?”
吴家祺闻言颊肌猛颤,声音也抖了:“与我是不相干,但与你却相干太大。我年幼时父亲常常教导,人的品格最重要,假如有一丝污秽之心,便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品格以行事为主,若做了一件愧对良心之事,便没有泰山北斗般崇高的品格。父亲,你的所作所为,是否与你教导我的道理相去甚远?远得没了人的品性,变成狼心狗肺,丧尽了天良!”
“放肆!”忍无可忍的吴老太爷,随手抓起身边的茶盏,朝儿子砸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吴家祺脸上,血流如注。
吴家祺用手抹了一把,看着满掌血水发愣。
吴老太爷用足全身力气作狮吼:“你这畜生!给我滚出去!滚出吴家大门!永远不要回来!”
“好,我求之不得。多谢父亲!”吴家祺回身就走。
吴老太爷跳得三丈高:“快滚!”
拎着皮箱和大提琴的吴家祺疾步走向吴家大门。
张忠良追着他:“三少爷,你冷静些,先别急着走。”素芬也劝道:“三少爷,你到哪里去?你总要先想一想啊。”吴家祺倒是坦然:“船到桥头自会直,你们不必为我操心。”
三个人开门出去。在张忠良的劝说下,吴家祺被带到了张家。
张忠良走进门:“爸、妈、忠民,三少爷来了。”正在吃饭的张父、张母、张忠民立刻放下饭碗。张忠良接着道:“爸、妈,三少爷要在我们家里住几天。”
张家三个人显然很不明白,相互望了一眼。张忠民与素芬一起将三少爷的行李搬上楼去
。
“三少爷,别站着,请坐下。”张父用衣袖抹抹凳面,让三少爷坐下来。张母上茶:“在这里住,就怕委屈三少爷。”
“伯母,不会的。”吴家祺环顾四壁,“房子虽小,但还整洁,蛮好的。只是要麻烦你们,实在过意不去。”
张忠良:“你在这里住,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吴家祺:“我会的。”张忠良:“我和素芬一定会溜出来看你的。”吴家祺微微一笑:“你们听到我的琴声,就过来。”
晚上,暖色的灯光从窗户和门缝中透出来。
外面冷峻的月光打在跪着的四奶奶身上,她对门里的丈夫哭泣恳求:“……老爷,我给你跪下了!你让家祺在外头怎么过?你让他回来吧,让他回来……”大奶奶领着二奶奶、三奶奶、五奶奶、六奶奶匆匆走来,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并且拿腔拿调地哭成一片。用人们伸头缩脑地站在远处看热闹。大奶奶:“老爷,我们姊妹几个都给你跪下了,你就发个话,让家祺回来吧!”接着又是哭。
房门忽然打开,吴老太爷端着满满一铜盆水,对着他的女人们没头没脑地浇过来,跺着脚骂:“别在我面前提家祺!我没有这个儿子!你们都给我滚,滚开!”砰的一声又把门碰上了。
水淋淋的女人们没了哭声,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