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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作孽啊,这日子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素芬:“我们好歹还租到这条小破船,也算安了个家。就是不知道忠良到底怎么样了……”张母:“明天我去老房子等等邮差,看忠良有没有信来。”
奥平为雄推开纯子的房门,走了进来。
纯子鞠躬道:“啊,是表哥来啦?外面下这么大雨,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奥平为雄坐下来:“你们会长托我找房子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所以过来告诉你,好让你明天转告会长。”纯子吃惊地:“哇,这么快就找到房子啦?表哥你可真有办法,怪不得我们会长要我找你帮忙呢。”奥平为雄谦虚地:“我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多亏了铃木少佐,他硬是把教堂收容所里的难民赶走了,才腾出房子来。”
纯子脸上浮出担忧的神情:“怎么是难民收容所的房子?把难民都赶走了,他们怎么办呢?”奥平为雄:“这你就别管了,随他们去吧。”纯子:“可是……这不是太不人道了吗?”奥平为雄笑起来:“别忘了这是战争,战争总是无法顾及人道的。纯子,要记住,我们是在敌国的土地上,对敌对国的人可不能有仁义之心。”纯子:“可是……我们的目的不是要‘共荣’吗?”奥平为雄:“‘共荣’的局面并不是靠嘴巴说说就能建立的,它更多的是要依靠武力扫除障碍,才有可能实现,你明白吗?”
她思索着,看上去还是没有弄明白。
夹着军毯的张忠良漫无目的地走在重庆街上,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迷惘神情,模样与乞丐无异。
忽然,从前面的百货公司里走出提着盒子的庞浩公和王丽珍,后者挽着前者的手臂,向停在路边的轿车说笑着走去。
这一幕———这两个熟悉的人,看得张忠良目瞪口呆。直到庞浩公和王丽珍坐进汽车,关门启动,张忠良才反应过来,迎着汽车跑上去,双手乱舞:“庞董事长!丽珍小姐!等一等,等一下……”驾驶员见他扑来,打了一把方向盘,绕开他向前开去。张忠良转身追赶:“丽珍小姐!丽珍小姐……”
车中的王丽珍透过后窗看他,显然没有认出他来,骂了一句:“神经病!”庞浩公笑笑:“重庆这个地方,现在真是乱得很,实在有碍观瞻,有碍观瞻。”但是,王丽珍总觉得那个“神经病”似曾相识,所以她又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小洋房楼上卧室,留声机转出嗲兮兮的吟唱。窗外是潺潺东流的嘉陵江。阴霾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尸布。
随着慢四的节奏,白少魂搂着王丽珍踏着幅度很小的舞步,眼睛始终看着她。王丽珍被他看得难为情,目光不时逃遁着。片时,白少魂将嘴唇向对方贴过去。王丽珍避开他,脸臊腮红。
白少魂:“我追了你这么久,你真的对我无动于衷吗?”
王丽珍:“你追我,并不是为了娶我,只是玩玩而已。”
白少魂:“就算玩玩,又有什么不好?如果大家玩得拢,玩得开心,结婚也不是不可以。难道你不认为人的生命,应该是一个追求快乐的过程吗?”
王丽珍缄默了。白少魂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只要不伤害别人,难道快乐不该成为一种孜孜不倦的追求吗?丽珍,爱情和情欲,两者都是非常美妙的东西,你不去体会它,实在是一种缺憾。”
王丽珍脸红心跳,不想再跳下去。白少魂哪里肯放过她,将她一把拉住:“丽珍,人是需要交流的,感情与感情,物质与物质,物质就是身体,我们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王丽珍:“难道感情交流需要物质交流去开道吗?”
白少魂:“感情是建立在物质上的,因为产生感情的大脑就是物质。没有物质交流,哪来的感情?否则你怎么理解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他把嘴唇贴上去。这一次王丽珍只稍稍回避了一下,马上被对方执著的意志和行为所俘获,两张嘴紧紧吻到一起。
两个人倒到床上,像两匹脱缰的野马,在席梦思软床上驰骋起来……
小洋房楼上卧室的梳妆台镜子里映出王丽珍的面孔。她对着镜子轻施薄粉,淡描柳眉,最后涂抹口红,再左照右照,孤芳自赏,显出十分满意的样子。
忽然有人敲门。女佣阿金推门进来:“小姐,午饭准备好了。”
王丽珍:“知道了,我一会儿就下来。”
餐桌上摆着鲜花和蔬果,还准备了一瓶甜酒和一份早报。穿着随便的王丽珍坐下来吃中饭,面对桌上的几道佳肴,拿不定主意先往哪里下筷,最后决定先吃素菜,一边拿过报纸来阅读。
一会儿,女佣阿金来到餐厅向她通报:“小姐,有位从上海来的先生想见你。”
王丽珍刚把一个肉丸塞进嘴里,停住了问:“上海来的?谁呀?让他进来好了。我到楼上去换件衣裳。”说完起身上楼。
阿金把衣衫褴褛的张忠良引进客厅:“你请坐,小姐马上下来。”张忠良刚想坐下,忽然感到自己太脏,打消了念头。
阿金递上一杯茶。“哦,谢谢!”他接过茶,一饮而尽。
这时,女主人娉娉婷婷走下楼来。她穿着华丽的旗袍、贵重的丝袜、高跟的皮鞋,不曾想到拜访者是须发蓬乱、潦倒得如同乞丐一般的人,骤然间她竟认不出客人是谁了。
听到脚步声时,张忠良就已经转过身来,这时他迎上一步:“丽珍小姐!你……你不认识我了啊?”王丽珍仔细端详还是认不出来:“你是……”张忠良:“我是张忠良啊,上海顺和纱厂的张忠良。”王丽珍不禁失声叫道:“哎呀!是你啊?你真的是张忠良?”张忠良拼命点头:“是……我真是……”
王丽珍走近来,上上下下打量他:“哎哟!张忠良!我们的抗战英雄,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这一问,把张忠良问得又局促又尴尬,以至泪花闪动,激愤万状:“……我……因为不敢虚度一生,不甘心做亡国奴,志为抗战而奋进,才不顾艰险参加战地救护,谁想,堂堂陪都重庆,后方抗战中心,竟无一人肯伸援手,以至我陷入穷困潦倒、以泪洗面的境地!”他一边说,一边怆然泪下。
王丽珍:“别伤心,别伤心,坐下来慢慢说。”王丽珍塞一块手帕给他,撇撇嘴说:“你呀,抗日,抗日,怎么就抗成了这个样子?当初我离开上海的时候,劝你和我一起走,你不愿意;后来在汉口碰到,叫你和我一起来重庆,你又不愿意。结果呢?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忠良:“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王丽珍:“你要是不说,刚才我怎么都认不出你了。这一路上,你大概吃了不少苦吧?”
张忠良:“唉,说来话长!现如今,我是什么都抗光了。不但把自己抗成个瘪三,而且还抗得家破人亡。”
一听家破人亡,王丽珍倒很想听听了:“哦?怎么会呢?”
张忠良悲怆道:“我弟弟抗日受伤,不知死活;写到家里的信被退回来,父母不知去向;老婆和儿子在半路失散,也是凶多吉少。唉,我是什么都完了!”
王丽珍显出几分同情来:“那你来重庆是……”
张忠良:“救护队的人死的死、跑的跑,我成了光杆司令,只好来重庆报到,可是我被敌人俘虏过,所有的东西连证件全都丢了,机关里的人打官腔,谁都不理会我。”
王丽珍:“你呀你,我看真是太傻、太傻。你何必一定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呢?依我看,你没把性命搭进去,就算是万幸了。”
张忠良有点忸怩,感慨道:“活着又有什么用?我在重庆没有熟人,其他朋友都不在这里,找什么工作都不容易,而且……不瞒你说,到重庆已经十多天了,连吃饭住旅馆的钱都没有……”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脏手。
王丽珍吃惊地问:“这么说……你到重庆以后,一直是在街上流浪、讨饭了?”张忠良无地自容地点了点头。“我是前几天在街上看到你和庞浩公坐进汽车,才想起你留给我的那张卡片,所以才找了来。”王丽珍数落道:“其实你一到重庆,就应该想起我来的。”张忠良:“就是,就是,不知怎么搞的,就是想不到你人在重庆。”王丽珍:“都怪你早就把我忘了。”张忠良:“不,不,不是这样的。”王丽珍浅浅一笑:“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呢?”“我……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想请你帮帮忙,找个住处,最好再帮助找个工作,不知行不行?”
“我看你真是山穷水尽了,不过这样也好,一切可以从头开始,重新做人。”接下去,王丽珍换了一副像煞豪爽热情的姿态:“找我就算找对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因为你救过我,要知道,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你的工作、吃住,这些都由我来替你安排好了。”
张忠良顿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脸上漾起感恩之色:“谢谢你!丽珍小姐。太谢谢了!”
“老朋友了,何必这么客气?以后就叫我丽珍好了,不必小姐小姐的。”王丽珍站起来叫:“阿金!”
阿金很快出现。王丽珍吩咐道:“阿金,这位是我上海的老朋友张先生,他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你把楼上的客房收拾收拾,把张先生的行李拿上去。”张忠良又为自己的寒酸和落魄局促起来:“我……我的行李被小偷抢走了,所以……”
阿金立刻乖巧地说:“哦,张先生稍等片刻,我上楼收拾房间。”
王丽珍打量他身上的穿着:“我替你去找几件衣服出来,你不会见怪吧?”张忠良:“不,不,不见怪。”王丽珍:“来,先去洗个澡,再到街上去理理发,人就像样了。”张忠良:“嗳,好……”
两人走上楼去。
理发店镜子里,一条白围布裹着张忠良,只露出他的一颗头,面孔上的胡子已经刮去。理发师先把他的头发梳成一个高突的鹅冠,又照张忠良的话改成平梳,并把头发修短,只听剪刀、木梳嘁里嚓啦一阵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