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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在一旁拼命摇手,示意他不要多问。吴老太爷的声音:“是啊,你去日本那年,我得到了西藏密宗的真传,又在白云居跟神仙道士学会了外丹炼术,在家中修炼长生不老之术,很少走出房间,这样已经有四年了。不过,今晚我是要出来和全家人一道吃团圆饭的。”吴家祺:“父亲,我非常想见你。”吴老太爷的声音:“嗯,吃饭时再见面吧。”
“好的,父亲。”吴家祺一转念,又说,“父亲,我听说,忠良让你关起来了,是真的吗?”吴老太爷的声音:“他带素芬私奔,了不得啊!”吴家祺:“父亲,忠良是我惟一的知心朋友,三儿求你放了他好么?他喜欢素芬,应该让他们自由恋爱才是,这样他们就不会走了。”听得出,吴老太爷的声音颇为不快:“什么叫‘自由恋爱’?你这也是从外面学来的?”
“父亲……”他还想说什么,大少爷和二少爷对他直摇手,并想拉走他。吴家祺推开他们,贴着房门说:“父亲,请你放了忠良,无论如何要放他出来,三儿求你了,就求这一回,还不行吗?”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门里传来长长的叹息声:“好吧,吃好晚饭我就放忠良出来。”吴家祺对门里的父亲鞠了一躬:“父亲,三儿谢你了!”这礼敬得很有些日本风格。
蓦地,唢呐、锣鼓声起……
吴家的厅堂上披红挂彩,十来盏汽灯把大堂照得分外明亮。大厅内摆了六桌酒,吴家的男女老少齐集大堂。用人穿梭上菜,场面煞是热闹。
就在这时,胡管家从里面喊出来:“老太爷到!”众人纷纷起立,拿眼看着老太爷将要出现的方向。惟独紫纶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点了根香烟吸着,被吴家祺看在眼里。
在马屁管家和大少爷的搀扶下,极少与家人谋面的吴老太爷活像身体欠佳的某国元首,前呼后拥地走将出来。但见他头戴一顶瓜皮小帽,帽前一块辟邪帽玺,身着黑绸暗花马褂,里面是青灰素缎袍子,裤腰上一个碗口大的兽纹玉佩,垂下橘黄色的丝线绦来。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被人扶到居中的一张大桌上首。大少爷将他扶正:“父亲,请在这里坐。”于是,吴老太爷干瘪的屁股压到靠背椅上。
胡管家说开场白:“今天,吴家上下欢聚一堂,祝老太爷洪福齐天,旋转乾坤!祝三少爷东渡扶桑,学成归来!请大家开怀畅饮!”随即响起一片碰杯声。
吴家祺、紫纶、吴老太爷、大奶奶、四奶奶、大哥、二哥和胡管家同坐一桌。大少爷建议:“我提议,为父亲的健康干杯。”大家一迭声地说“好”,然后就干杯。紫纶忍不住笑出声来。众人茫然相向。
吴老太爷:“紫纶,你……为何而笑啊?”紫纶:“我在想,若要老爷延年益寿、长命百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再娶个八奶奶、九奶奶的,不知大家是否愿意?”众人闻言一惊,生怕吴老太爷火气攻心,都拿眼偷看他。不想吴老太爷捋了把长髯,付之一笑:“真要再续几个,倒也不是不可以,你们看着有合适的,给我留意着便是了。”说罢,端起杯子,仰脖而饮,有一半酒水淌到了嘴外。胡管家急忙用手帕为主人擦嘴,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老太爷酒量依旧,雄风不减当年,嘿嘿……”众人这才松出一口气来。
吴家祺大概没有完全听懂,不明所以地与紫纶对了个目光。
酒过三巡。紫纶醉态毕显,还在倒酒,端起盅子来说:“老爷难得和家人共餐,容我敬你三杯。”大少爷担起心来:“七妈……”紫纶:“我敬你父亲,要你插什么嘴?”吴老太爷口气和缓:“让紫纶喝吧,她也是难得喝酒。”紫纶一笑:“还是老爷善解人意。要说难得,难得的事情多着呢,不说也罢。”她连倒连喝了三杯酒,醉得扑倒在台面上。
胡管家吩咐用人:“七奶奶喝多了,快扶她下去。”不想紫纶倏然起身,咆哮道:“谁说我喝多了?我才喝了一点点,要我喝醉,早着呢。喝!谁和我把盏对酒?”
她把醉眼对向吴家祺。一桌人个个张皇着脸。吴家祺端起杯子:“七妈,容三儿敬你一杯。”紫纶:“我不是说了吗?叫我紫纶就可以了。”吴家祺为难地看看大家:“我大……大哥、二哥都这么叫你,我怎么可以……”紫纶:“你大哥二哥是定了型的人,改不过来了。你不一样,刚从日本回来,应该给吴家带些新风鲜气进来才是。”吴家祺:“七妈所言,我十分赞同……”紫纶纠正道:“叫我紫纶。”吴家祺:“七妈……”紫纶把酒杯一扔:“叫我紫纶!”吴家祺惶然不知所措,看一眼父亲。
吴老太爷站起来:“我累了,先走一步,你们慢用。”
“老太爷走好。”胡管家起身扶了他,往后面走去。大奶奶乘机道:“都吃饱了吧?饱了就散席。”众人附和着起身离席。吴家祺欲走,被紫纶按住。
旁桌上的五奶奶凑近六奶奶,撇撇嘴说:“老爷这么宠爱她,她还这么不知趣,大庭广众装疯卖傻。”六奶奶不屑地:“给老爷宠坏了才这样的,活该!”
紫纶一阵大笑,笑毕:“家祺,我看你带了把外国胡琴回来,想必你也是个抚琴弄弦的主儿,与我倒是有些知音的意思。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吗?”吴家祺摇摇头。“我是戏子,唱得一嘴好昆曲。我这就清唱一曲给你听。”她颤巍巍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就唱《赵五娘》好么?”吴家祺点点头。紫纶唱道:“金刀盈盈明似雪,还照乌云映愁月,万苦千辛难说尽,一齐吩咐青丝发。”就唱了这四句,她便哭起来,一发而不可收,弄得吴家祺手足无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胡管家走来,见状一惊:“哟,七奶奶怎么啦?”吴家祺:“她……她唱昆曲,唱着唱着就哭了……”管家恍然:“哦,想是喝多……不,不,想是她心里不大痛快,哭一阵就会好的。三少爷,老爷让你把忠良放出来。”
吴家祺看看紫纶,犹豫着是否应该离去……
胡管家打开了柴房的门锁。张忠良听到开门声,从草铺上坐起来。门一开,吴家祺便冲进来:“忠良!”张忠良扑上去,兴奋地叫起来:“三少爷!真是你啊?”吴家祺拥住他:“忠良,四年不见,你长结实了。”张忠良打量他:“那你呢?你好大的派头啊!”吴家祺难为情地笑笑:“走,到我房里去。”
深夜,一灯如豆。张忠良和吴家祺隔桌而坐,叙旧聊天。
吴家祺:“忠良,你想听我说些什么?”张忠良:“我想知道,你怎么看我和素芬私奔的事。”吴家祺:“婚姻大事,理应自己做主,父母不能包办,别人更不该插手。为爱私奔,是很浪漫的事,无可非议。”张忠良:“谢谢你这么说。嗳,日本国怎么样?”
吴家祺略作思忖:“嗯……还不错吧,随着历史的沧桑巨变,近代日本由于成功地进行了明治维新,就像彗星显世,一跃而成为亚洲惟一的资本主义强国。”
张忠良:“可惜的是,他刚刚开始强大起来,就开始欺负别的国家,还侵入我东三省,太霸道,太可恶了。”
吴家祺:“是啊,依我看,这对日本最终不会带来好处。”
张忠良换了话题,言语中带着向往:“外面的世界有趣得很,我真想走出去看一看,闯一闯。”“你怀念在上海读书的日子吗?”张忠良:“怎么不怀念?就是因为陪你去读书,我才看到枫桥以外的天地,那是一个让人着迷的世界。”吴家祺:“看来,你对做我父亲的跟班,还不甚满意是吗?”张忠良:“是的,不满意。我是不屑做什么跟班的,要做,就要做上海的大班。”吴家祺笑道:“你的野心还真不小。君子不能缺志向,丈夫不可少雄心,好!我欣赏。嗳,你还记得我们班里的同学吗?”张忠良:“当然记得。男的女的,全在我脑子里。”吴家祺:“印象最深的是谁?”张忠良:“当然是何文艳了。”“为什么?”“因为她美若天仙,因为她体面富有,她经常奚落你我是乡巴佬。可惜我做不了上海大班,否则我一定以牙还牙,好好奚落她一顿,让她知道乡下佬张忠良绝非等闲之辈。嗳,家祺,你回来打算做什么?”吴家祺:“还没想好,过些日子再说吧。”
素芬拎着四系壶走在镇街的石板路上,走着走着,冷不防又看到了三少爷。吴家祺站在前面的店铺门口,佯装看商品,目光与素芬相遇后,投来不好意思的微笑。“三少爷……”素芬进退两难,只得上前与他打了个招呼,一边低眉顺眼,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吴家祺的目光跟随着他,忘了应声。
吴宅厨房里,素芬站在其中一只大灶前,揭开巨大的锅盖,锅中腾起一股热气,弥漫开来。她小心地捧起四系壶,放入锅中,盖好盖。刚想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素芬。”
这一声叫,吓得她倒退了几步。吴家祺从蒸气中走出来,和声细气:“我是不是吓着你了?”素芬心惧地摇摇头。
吴家祺看着冒气的锅子:“那壶里……装的是什么?”素芬回道:“是百家奶。”吴家祺有些不解地问:“百家奶?是给哪个孩子喝的?”素芬:“这是老爷喝的,每天喝一罐,可以滋补身子。”吴家祺看了看素芬:“你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到镇上去收百家奶吗?”
素芬点点头:“我知道镇上哪家媳妇有喜了,哪家孩子在吃奶,几年下来,镇里镇外的人家都让我跑熟了。百家奶收回来,要用热水温一温,才能拿给老爷喝,别人总是温得不是太烫,就是太冷。”吴家祺出神地听着:“哦……”素芬:“三少爷要是没别的吩咐,我要做事去了。”吴家祺没有应答,须臾,回过神来:“哦,我没事。”
素芬欲走,被吴家祺叫住:“素芬,请等一下。我有一事相求,能帮我一个忙吗?”素芬怯怯地问:“什么忙?”吴家祺:“我有一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