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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嘛,得认真考察考察!”
“巴黎出美人,这还用问?”
“你们全是老外了不是!”张仁郑重其事地说一句屈一个指头:“天下美人出中国;中国美人出山东;山东美人出蓬城;蓬城美人出李龙山。”
“喂,有讲究头!李龙山的美人咱怎么没见哪?”
“哎!没见你就别啰啰,听我细细儿跟你说。”
讲故事成了说山东快书。声调抑扬顿挫,一双筷子嗒嗒地代替了铜板。
当今世上美人多,美人偏生在山窝。
有个村子的名儿咱先不讲,位置就在李龙山的前半坡。
村里一个美人你就别说有多俊,柳叶眉,樱桃嘴地,轻轻一笑就是俩酒窝。……
“老套子!老套子!”有人喊。
谁说老套子闭上嘴,听我把新鲜事儿往下说。……
初胜利早已听出门道,接口道:
那个美女芳名就叫肖小玉,爱上的小伙是他羸官哥。……
张仁的包袱被人揭穿,沮丧地坐下了。众人一阵哄笑,羸官也被逗得乐了。
“你们这也叫讲故事?罚!每人三杯!”
张仁接过一杯喝了。初胜利却涎着脸盯住羸官说:“说正经的吧,要是在过去,要是小玉再高出那么一丝丝,说不定皇后娘娘也当上了。你老兄,溜墙根去吧!”
羸官招呼众人喝酒,只是装作没有听见。
“哎,你们说,女的漂亮的好还是丑的好?”一杯酒下肚,红鼻子哥哥忽然问。
这伙人正处在一个复杂的年龄,有的刚刚结婚,有的还在谈着对象。女人,尤其姑娘是他们经常的话题。而且一旦提起,每每便肆意泛滥,失去遮拦。
“废话!没听说谁,见了漂亮姑娘朝一边躲的!”
“那才不一定!”
“不一定?你怎么单挑俊媳妇,不找个丑闺女搂着?”
“呃,这就得看怎么说了。我给你们说个故事。”红鼻子哥哥鼻尖上的红痣闪了几闪,一本正经地道:“话说苏州有个厂子,厂子里边有个女的,比林黛玉还得猛出几分。
张仁:“林黛玉算什么呀!挑一担水得掉井里!”
“哎哎哎!”初胜利连忙揪了他一把。
红鼻子哥哥并不受他们干扰,有声有色地讲着:“那女的三十一、二了,屁股后边至少还跟着一打。后来被厂长看上了。两个人先是偷偷摸摸在一起粘,后来干脆就大摇大摆朝家里领。
张仁:“他媳妇呢?”
“这不就说她漂亮吗?人家厂长的媳妇每次见那女的来,又是买菜又是做饭,还得赶着那女的说:‘大妹子,快上床吧,被窝我都给你们暖好啦!’……”
“胡扯!胡扯!”“天下哪有这种事儿!”“该不是说的你红鼻子哥哥自己吧?”
初胜利、张仁等人一阵哄笑、一阵叫嚷。
“别说啦!”羸官突然发一声喊,把一只酒杯拨到地上。一声脆响,众人惊住了。
“我说酒喝得多了吧!”吴正山连忙来扶羸官,“要不要醒醒酒?”
羸官一愣,突然站起,换过杯满满斟上,锐声嚷道:“你们光顾了胡扯!酒剩下谁负责任?喝!缺一罚十!我带头!”
咕咚一声。吴正山心里打了一个颤。
送走客人,太阳已经歪到马雅河那边去了。天上还是没有风,“秋老虎”威风还是不减。田野里收获已经开始,早熟的豆子花生正在被割倒刨出。羸官坐在河边的树荫下,身上仿佛散了架儿。
“喝多啦,快回去歇着吧。”吴正山劝慰地说,“有事,有我和海江呢。”
“知道。”羸官随口应着。到小桑园这几年,他一直克制自己尽量少喝酒或不喝酒。今天确是多喝了几杯。但如果论起酒量,实在则算不了什么。上技工中专时,他和几个好友打赌,啃着成萝卜,一次就喝过一瓶景芝白干。
“要不我送你回去?”吴正山问。他对羸官怀有一种父亲般的情感,也看出羸官今天的酒喝得有点溪跷。
羸官摇摇头,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正山叔,石衡保儿子的情况,你查过了没有?”
吴正山诧异地翕动了一下嘴角。石硼丁儿被开除的消息,是那天小玉当着他和羸官的面讲的。小玉的用意很明显。但两人都没有表态。因为羸官从外地外村招聘了一批能人到小桑园落户,小桑园的一姓天下被打破,惹得老尊主和家族里原先的几位头面人物四处告状,明里暗里设置障碍。羸官虽然不肯屈从他们的压力,对招人聘人的事却谨慎多了。吴正山是被视为吴家叛逆的,受的气自然也不少。石硼丁儿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处境纵然令人同情,收到小桑园来也并没有多少理由。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天了,吴正山不明白羸官何以重新提出来。
“我想把他先收到咱这儿来,你看行不行?”羸官又问。
“收是可以。”吴正山思谋着说,“只是那样一来,你和河那边又得一场热闹。
我寻思着,你们终究是父子,尽可能的还是别……”
“这根本就扯不到热闹不热闹的事儿!”羸官跳起来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犯了什么罪了学上不成,活也不让干,这是什么王法?什么共产党社会主义?旧社会碰上善人还收养孤儿味!咱们总不能眼看一个孩子受欺负不管不问吧?”
好象觉出过于冲动,他缓了口气又说:
“再说,咱可以作为招工,让他半天干活半天上学,等他父亲回来再说嘛!”
透过羸官的冲动,吴正山感受到了一股动人心扉的浪潮。那浪潮中翻卷的是对弱小善良的同情和对不公正、丑恶的嫉恨。他甚至猜出,羸官的决定和冲动,与方才酒宴上摔碎的那只酒杯,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我同意收。妈个巴子,咱揣个党票总得像那么回事儿!……我这就找小玉去!”
吴正山趿沓着一串脚步离去了。羸官整理了几下衣服,起身直向马雅河对岸去。
一次酒宴,使羸官心中生发起一种奇异而强烈的愿望:他急于回到马雅河对岸的那个家中,急于见到那个爱他、怜他也让他爱怜和同情的母亲。
院门大敞而开,院里静悄悄的。羸官跨进家门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叫:
“哥!你回来啦!”
银屏从屋里跑出,勾住羸官的脖子,打秋千似的悠了一圈儿,又朝从墙角跳起吠叫着的恺撒踢去威胁的一脚。
“哥,你在家,我得温习功课去”
银屏铁定要上高考班了,这几天已经开始给“摩托车”加油了。
“爷爷在吗?”
“没!”
“妈呢?”
“我怎么知道!”回答已经是在大门外了。
一座院落,只剩下羸官和一位恺撒。
恺撒后腿圈伏,前足支撑,两耳扌宅立,警戒地注视着这位似曾相识的来人。
羸官与这位昔日的伙伴早已生疏了。不惟生疏,作为一种象征,简直视若寇仇。尤其现在,一见那副神气十足盛气凌人的样儿,就恨不得抓起一根棍子,给它留下几记重重的教训。
两对目光冷冷地对峙了不下两分钟,羸官才撇下恺撒朝屋里去。身后传来几声犬吠,完全是威胁和警告的意思。
“哎呀我的羸官子耶!”
羸官刚踏上门阶,徐夏子婶忽然从厨房里冒出来。手里端一个药铫子,汤药已经滗净,只把药渣倒进院子一角的垃圾桶去。
“你这个羸官子呀!多长时候没回来了?你把你那妈和你这个姥,全都不要了是不?”
徐夏子婶快嘴如刀,羸官只好陪着笑脸。
“姥,我有那么大胆子?人家事多嘛。”
“事多就不能抽空回来几趟?你没见你那妈,想你都想得疯啦!”
“我这不回来啦——哎,姥,你给谁熬的药呀?”
“给谁熬的?你妈的呗。”
“俺妈病啦?”
“你说说你这个儿子!你妈病了这好几天,你还不知道!”
“你和俺舅也不告诉我!姥,俺妈得的么病?”
“么病,头晕,心口窝疼,血脉不齐。还不都是让你那爸给气的!你那爸呀,真是没良心!在外边……”
徐夏子婶把药渣倒了,又把药铫子在自来水管上冲洗干净。这才又说:
“羸官子呀,待会儿见了你妈,好好劝导劝导她,让她想开点儿。啊!你妈心里头就是有你。你劝劝,她定准能听。啊!”
徐夏子婶出院门去了。羸官一屁股坐到院中的石阶上。
……你妈病了……让你爸气的……他在外边……如同天空中突然袭来一股风暴,羸官的脑海立刻变成了一片波涛连天的汪洋。一种异乎寻常的震惊和痛楚的情感,迅猛地在他心中冲激着、汹涌着,形成了一股异乎寻常的感情的洪涛:刻骨铭心的爱,刻骨铭心的恨,刻骨铭心的屈辱……
这种爱、恨和屈辱,是从那件蝙蝠衫时就开始了的。
那个夜晚他原本多么兴奋!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时刻呀!还是在上初中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经常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苗条婀娜的身影。那身影简直就是一轮迷人的明月。从学校回村不久,那轮明月便深深地印进他心灵中了,那一举一动。
一言一语、一颦一笑,甚至包括生气时陵起的秀目和掀起的红唇,都无不洋溢着动人的诗情。小玉恬静、灵秀,如山中的一株修竹;秋玲则雍容华贵,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修竹固然可爱,牡丹却更容易让人心迷神驰。对于心狂血热的小伙子,尤其如此。
羸官是真正爱上了秋玲,正像青山爱上了碧水,蓝天爱上了白云。
那次他听秋玲称赞蝙蝠衫后,利用出差的机会,跑遍了大半个广州市区,用高出几倍的价格买回了那件漂亮的蝙蝠衫。那天他与秋玲约好会面的地点时间,把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