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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就算跑去,就一定找着人家局长?”
“你嘴上说得好听,我才不信你那一套睐!”秋玲舌头不软,心里已经认了帐。
“好好,我这就给你办行不行?”岳鹏程拿起话机,用命令的日气对话务员说:
“给我接公安局钟局长,就说我有急事,躺被窝里也得请出来!”
电话很快接通了,话务员说钟局长正在喝酒,是从酒席上搬来的。
“鹏程啊,有什么吩咐啊?”话机里传出舌根生硬的问话。
岳鹏程在鲁光明和黄公望面前奏过一本之后,公安局长很快换了人。这位新局长与岳鹏程你来我往,好得如同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
岳鹏程按照秋玲的要求,把贺子磊迁户口的事说了一遍。
“这个姓贺的是什么人?该不是老弟一个被窝里相好的吧?”对方根本没听准事情的来由,打着一串酒嗝,说:“你老兄让办的还敢二话?什么时候派个人来,就行啦!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呱,话机扣死了。
秋玲这时已经带着歉意和得意交织的神情,默默地坐在沙发角上,偏着半边脑壳在笑。
他们两人的关系经常是这样。秋玲时常要些带着尖刺的。娇嗔的小脾气。每到这时,岳鹏程总以宽厚或是果敢的行动,使那小脾气的尖刺自动折断,只留下令人怜爱的娇嗔的温柔。也正因为此,秋玲对岳鹏程总是怀有一种除了性爱之外的更深沉的依恋。岳鹏程则从秋玲身上,得到了从贤惠、老成的淑贞那里无法得到的、充满姑娘活力的任性和娇情。这对于处于事业和荣誉顶峰,早已进入中年人行列的岳鹏程说来,正是中怀之梦、遐思遥想之爱。
障碍排除了,是重温旧梦的时候了。
岳鹏程淳情地笑着,伸出双手。
秋玲坚决地排开了:“不,鹏程!我给贺子磊说过,要真心对得起他。以后……
以后咱们就算兄妹,别再这样了好吗?”
一重悲哀的云翳罩住了岳鹏程的眼睛:
“秋玲,你要结婚,就真的一脚把我踹开吗?”
秋玲像是怕那悲哀触起了几分怜悯,抿着唇,把目光投向地面。只这一个动作,两只小手便又一次成了岳鹏程的猎获物。她没有试图挣脱,只把目光盯向那双变得明媚起来的眼睛,说:
“鹏程,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能……咱们说定: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决不!
你答应不答应?”
“秋玲的吩咐,咱还敢……”
“不行,说清楚答应还是不答应?你这个人滑,谁还不知道!……”
“行,说清楚,答应!”
岳鹏程又一次淳情地笑着。笑着的同时,果断地搂住了那柔软的腰肢,贪婪地俯下身去。
第十章
岳建中揣着岳鹏程交给的那封皱皱巴巴的信,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夜晚。天刚放亮,便威威武武地来到园艺场的那个并不怎么作脸的办公室,叫醒看园的几个工人,命令火速通知全体人员集合开会。
园艺场在村北一溜平缓的岗子上。名叫园艺场,实际是苹果园,因为其他果品微乎其微。梨一点,桃子、杏子一点,余下的便只有苹果。苹果也只有常见的红玉、大小国光、金帅、青红香蕉,近年新兴的品种难得一见。果园不大,总算不过一百几十亩的样子。老辈儿传下的老树五六十亩,其他多是肖云嫂当政时,从合作化到“四清”断断续续栽起来的。那些年李龙爷没睁眼,人不兴旺果树也不兴旺。打从李龙爷睁了眼、显了圣,这片果园也才显出了一点“灵光”。
哎呀!说“一点”灵光可得小心咯!被远东实业总公司园艺场岳建中场长听到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我国艺场是书记的十大台柱子之一!”他会气壮如牛地告诉你。你不信、不服或者不屑一顾?轻者唾沫星子喷你一脸,毛茸茸的拳头晃得你二目昏花。闹不好麻烦了,到治保科胡科长那儿去吧,那儿有特聘的两名“武术教练”,他们会把你“教练”得心服口服的。
这几天忙于做下果准备,夜里也要干得很晚。一清早几十名职工就被从被窝里喊起来,许多人的眼睛还毛毛着,粘满眵目糊。“肯定是下果提前了,场长要下点精神啦!”人们肚里猜测着。进到办公室找个地方坐下,才觉出气氛有些不对:治保科长胡强带着两名武术教练,坐在显眼的地方;平时开什么会也难得到场的场长的亲戚朋友们,也坐了一拉溜。看样几,不是塌了天陷了地,也是出了骇人听闻的大事件。
作为岳鹏程的十大“台柱子”也是十大金刚之一的岳建中,倒是笑模笑样,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望着这些从几十里或几百里之外的山村招来的、见到他只有垂手听命份儿的他的工人们。
他的工人!的的确确、实实在在,这些工人是他的,是他岳建中顾来,并且只能听命于他岳建中或他指定的某个人指挥的。
他这位场长不同于远东实业公司的任何一位厂长、经理。他不是岳鹏程任命的,但必须听命于岳鹏程;远东实业公司编制序列表上、没有园艺场这个名称,但园艺场在远东实业公司中起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他是“承包场长”,还需从承包说起。
五年前,果园要承包时,岳建中还是个举步心惊、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叫行那天,原果园技术员石衡保一下子叫了五十亩。其他人没有技术,心里也没底儿,这个叫五亩,那个叫三亩、二亩,少的也有一亩、半亩的。岳建中原本是边儿也不敢沾的。碰巧,那天他那个在果树研究所干过几天的妹夫来了,硬是鼓动着、逼着他叫了二十亩、这不是要命的事儿吗?二十亩,一年单是上交村里的提留就是一百张大团结。他这一辈子苹果吃了几个也约摸算的出来,苹果什么时候打权子、什么时候上肥浇水,他是一窍不通!妹夫说:“哥,有我哪。”有你怎么样?到时交不上提留,当裤子卖房子还不是我的事儿!岳建中当时悔得很。
那年风调雨顺没虫没灾,加之各家各户尽心尽力,秋天,满坡苹果来了个破天荒的大丰收。又赶上国家调整果品价格,一斤苹果顶往年三四斤卖。承包户们欢天喜地,认定抱上了金元宝。那些没有承包和承包得少的人家,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干流着两尺长的口水。岳建中的“悔”自然飞到云彩中去了。他算了一笔帐:一亩苹果向少里说,按五千斤算,一斤苹果向少里说,按两毛五的价,二十亩苹果就是十万斤,两万五千块钱。除去上交一千块钱提留,除去施肥打药的花费和应当劈给妹夫的一半收入,他岳建中至少净赚一千张大团结。一千张大团结,一万块钱!这可是从祖爷爷那辈起,把坟莹地卖了也无法想象的一笔数目啊!摘苹果卖苹果那几天,岳建中觉得腿和胳膊全变成了翅膀和风火轮,随时都在向天宫里飞。
最得意、最让人眼馋的还是石衡保。这个只上了五年学的果树技术员,好像一夜间成了万人瞩目的电影明星。他把亲戚朋友、大人小孩全动员起来,还临时顾用了一些人帮助下果。远从几百、几千里之外赶来的采购者,争先恐后向他那片果园地上挤。一辆车走了,丢下一叠票子;一辆车来了,丢下一叠票子还外加上几条“摇拍”“大中华”。一百几十亩孤寂了多少年的果园,一时间成了王府井大街和西单商场。
一连几天岳鹏程没有露面。那一天,他溜溜达达想起到果园来了。
“书记来啦!”那些承包主人手忙脚乱,也还是笑迎着脸儿。
“你们可是都发了财了啊!”岳鹏程半开玩笑地说,“没忘了交提留吧?个人发财是好事,可别忘了财是怎么发的。人不能忘本,忘了本就成了一堆狗屎,是不是,啊?”
他转了一圈,来到石衡保的地面上。石衡保正同几个外地来人讨价还价,他老婆赶忙把他叫回来,同时挑了几个个头最大、熟得最透的金帅,擦了擦送到岳鹏程面前。
岳鹏程并不接,对石衡保说:“衡保,今年捞十万二十万没问题吧?”
石衡保摆摆手说:“哪能啊!今年头一年,我投的本钱大,加上这么多人帮忙,能到手三成就算烧高香啦!”
岳鹏程伸出三个指头:“就算三成,也得这个数吧?妈拉个巴子的,比我这个当书记的强到天上去啦!明年干脆,咱俩换个个儿算啦!”
石衡保只当岳鹏程戏语;笑笑说:“哪能啊,书记!咱村这几年还不多亏了你。
就说这果园,没有你也包不了那么痛快呀!”
“嗯,你石衡保还算有点良心。”岳鹏程咧咧嘴,问:“提留交了吗,衡保?”
“交啦,我第一个交的。”
“嗯,好。”岳鹏程在一排排果筐中间随意串着。打开一筐看看,盖好;打开一筐看看,盖好。他好象是忽然想起来似的,说:
“哎,衡保,村里厂子想搞点关系,你能不能支援支援哪?”
石衡保打了个愣怔,说:“支援当然应该支援。不知需要多少?”
“论需要就多了。你是大户,出五十筐怎么样?”
“五十筐……那价钱……”
“自己村里的事,算多算少是个意思。按五分钱一斤,行了吧?”
石衡保心里一哆咦。五十筐苹果三千斤,按他卖的正价两毛五,是七百五十块钱;如果五分钱一斤,他一下子要贴进六百块。等于一亩地白干了一年,还赔进化肥农药钱去。
“书记…”
“舍不得是不是”
“不,我是说,我已经交了集体提留,再说那合同……”
石衡保没有说出的话岳鹏程一字不漏地听懂了。那是说:那合同是一定五年不变的,是受法律保护的,那上面可并没有说提留之外,还得赔着钱向村里再交苹果呀!
“合同是要遵守哇。”岳鹏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