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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开怀放声大笑,同他们拉扯家常,然后到了下午,就随他们漫步走回克里斯,在
沙滩上赛跑,等回到他们的住所,大家以海虾作为点心。可是这一切都是做不到的。我
还是得独自穿过林子回曼陀丽去,等候迈克西姆。至于两人会谈些什么,他会用何种眼
光看我,说话时声音是悲是怒,我全不知道。我坐在悬崖上,一点不觉得饿,压根儿没
想到吃午饭。
闲人更多了,全爬上山来看那艘船。这是当天下午耸人听闻的头号精彩新闻。闲人
都是从克里斯来的度假游客,我一个也不认识。海面平静如镜。海鸥已不再在头顶盘旋,
而是飞落在离搁浅船不远的水面上。下午,有更多的观光汽艇驶来;对于克里斯驾艇出
游的人来说,这一天不啻是个盛大的节日。潜水员曾浮上水面,可后来又下潜了。一艘
拖轮吐着烟驶走了,另一艘留在近处待命。港务长乘坐灰色汽艇,驶离现场,身边带着
几个人,其中包括再次浮上水面的潜水员。在出事的船只上,水手倚着舷侧,向海鸥撒
食物残屑。观光小艇上的游客缓慢地划着桨,绕着大船打来回。真是一点儿新鲜事也没
有!这时恰逢最低潮,那船倾侧得相当厉害,连螺旋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酉边的天空
出现了层层叠叠的白云;太阳显得惨白无力;天还是热得够呛。那个穿红色条纹上衣、
带小男孩的妇人站起身来,沿着小径,信步朝克里斯方向走去;那穿短裤的男子拎着野
餐食品篮跟在后边。
我看看手表,已经三点多了。我站起身,下山朝小海湾走去。海湾同平时一样,静
悄悄的不见人影,圆卵石呈现一片深深的暗灰色。小埠头内的海水亮晃晃的,就像一面
镜子。我走过圆卵石时脚下发出古怪的嘎吱声,重叠的云层这时已布满头顶的天空,太
阳钻进了云堆。当我来到小湾子靠大海的一边时,我看见贝恩正蹲在两块礁石中间的一
起海水中,把小海螺往手心里攒。我走过他身边,影子恰好投射在水面上。贝恩抬起头
来,看见是我,马上咧嘴一笑。
“白天好,”他说。
“午安,”我说。
他慌忙站起身来,展开一块污秽的手巾,里头全是他摸来的小海螺。
“你吃这玩艺儿吗?”他问。
我不想伤害他的感情,于是就说:“谢谢你。”
他倒了五六只海螺在我手上,我把它们分别塞进衬衣的两个口袋。“跟面包黄油一
起吃味道可好呢,”他说。“你得先把它们煮熟。”
“是的,我明白,”我说。
他站在那儿一个劲儿冲着我憨笑。“见到那艘轮船了吗?”他问。
“见了,”我说。“搁浅,对不对?”
“啥?”他说。
“那船搁浅了,”我重复说一遍。“船底可能已撞了个洞。”
他脸上突然没了表情,摆了一副傻相,“没错儿,”他说。“她在那底下挺好的。
她不会回来了。”
“等到涨潮,说不定拖轮能把船拉走,”我说。
他没回答,掉转头望着海湾外搁浅的船。从这儿望出去,可以看到船的舷侧,船身
的水线以下部分暴露在外,涂着红漆,恰好与黑色的上部形成对照。那根独一无二的烟
囱,洋洋自得的歪头对着远处的悬崖。水手们还是倚着舷侧喂海鸥,凝望着海水,小艇
正划四克里斯去。
“那是条德国船,对吧?”贝恩说。
“我不知道,”我说。“不知是德国还是荷兰的。”
“撞上暗礁的部位一定破了,”他说。
“恐怕是这样。”我说。
他再次露齿一笑,用手背擦擦鼻子。
“这条船会一块一块地碎裂,”他说。“它可不会像上回那小船,咕咚就沉到海底。”
他自得其乐地一笑,伸出手指去掏鼻子。我没吭声。“鱼儿已把她吃光了,对吗?”他
说。
“谁?”我问。
他翘起大拇指,朝海面方向示意。“她,”他说。“那另一位。”
“鱼儿不会吃船的,贝恩,”我说。
“啥?”他问,一边瞪眼望着我,又摆出那种木然的傻相。
“我得回家去,”我说。“再见。”
我撇下他,朝那条穿林子而过的小径走去,故意不往海滩小屋看一眼。我知道小屋
就在我的右方,阴沉沉,静悄悄。我径直步入小径,上坡穿林而去。走到半路,我收住
脚步,稍事休息,透过树丛仍能望见向海岸倾侧着的搁浅船只。观光游艇都已开走,失
事船上的水手也钻进下面的舱房不见了。层层叠叠的云块遮没了整个天空。不知从哪个
方向刮起一阵轻风,迎面吹来。一片树叶从头顶落下,掉在我手上。我莫名其妙地打了
个寒颤。接着,风停了,天又变得像刚才那样闷热。那艘船倾侧着动弹不得,甲板上不
见一个人影,细长的黑色烟囱指向海岸,好不凄凉!海上风平浪静,所以海水冲洗着小
湾子里的圆卵石,只发出有节制的轻微声响。我再次挪动脚步,沿着小径,穿过林子走
去。我只觉得双腿不听使唤,举步勉强,头部沉甸甸的,心头充满一种异样的不祥预感。
我走出林子,穿过草坪。宅子看上去何其宁静,像是一处由人加以护卫的隐蔽的藏
身所,英姿更胜往日。我站在草坡边,望着低处的宅子,困惑和自豪奇特地交织在一起,
兴许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就是我的家,我的归宿在这里,曼陀丽属我所有。带竖框的
窗子映着这儿的一草一木和平台上的盆花。一缕轻烟正从一个烟囱徐徐升上天空。草坪
上刚经刈割的青草透出一股干草似的甜香。栗子树上有一只画眉在婉转啼鸣,一只黄色
的蝴蝶在我面前胡乱扇动翅膀,向平台飞去。
我走进屋子,穿过门厅,来到餐厅。我的那副刀叉餐具还在原处,可迈克西姆那一
副已撤去了。餐具柜上给我留了冷猪肉和凉拌菜。我迟疑了半响,接着伸手拉铃,罗伯
特从帷幕后走进屋来。
“德温特先生回来了?”我问。
“是的,太太,”罗伯特说。“他两点过后回来,草草吃完中饭又走了。他问起您,
弗里思说大概在海滩看那艘搁浅的船。”
“老爷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我问。
“没有,太太。”
“也许,他走另一条路去了海滩,”我说。“我俩正好错过。”
“是的,太太,”罗伯特说。
我看看冷猪肉和凉拌菜,虽觉肚里空空,但不想吃东西。此刻,我不想吃冷猪肉。
“您这就吃午饭?”罗伯特问。
“不,”我说。“不吃。请给我端茶,罗伯特,送到藏书室。不要蛋糕、煎饼之类
的东西。清茶一杯,外加黄油面包就行了。”
“遵命,太太。”
我走进藏书室,在临窗座位上坐下。杰斯珀不在跟前,我觉得很不自在。小狗一定
在迈克西姆身边。那条老狗躺在篓子里睡大觉。我捡起《泰晤士报》,顺手翻过几页,
可什么也没读进去。我这会儿的自我感觉有点反常,仿佛是在原地踏步挨时间,又像在
牙科医师的候诊室里坐等。我知道,这时绝对没法安下心来做编结活,也读不进书。我
等着出事儿!某种未能预见的意外。一早上担惊受怕已经够我受了,不料接着又发生船
只搁浅的事,加上没吃午饭——这一切竟使我在思想深处产生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潜伏
的兴奋感。我像是跨进了生活里的一个新阶段,一切都变得与昨天不完全相同。昨晚穿
戴整齐参加化装舞会的那女人已留在往昔,舞会至今,像是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会
儿临窗而坐的我是个新人,是个经历了蜕变的新人……罗伯特给我端来茶点,我狼吞虎
咽地吃黄油面包。他还端来一些煎饼和几片夹肉面包,外加一块蛋糕。他一定觉得单单
端上黄油面包有失体面,自然也不合曼陀丽的老规矩。见到煎饼和蛋糕,我很高兴,这
时我才记起除了早上十一点半喝过的几口冷茶,我连早饭也不曾吃。我喝过第三杯茶,
罗伯特又进屋来了。
“德温特先生还没口来吧,太太,”他说。
“没有,”我说。“什么事?有人找他?”
“是的,太太,”罗伯特说。“克里斯的港务长、海军上校塞尔来电话找老爷。他
问是否同意他到这儿找德温特先生亲自谈一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说。“他可能老半天也不回来。”
“是的,太太。”
“你去对他说,让他五点钟再打来,”我吩咐说。不料罗伯特离开房间一会儿,又
走了回来。
“塞尔海军上校说如果方便,他想找您谈谈,太太。”罗伯特说。“上校说事情相
当紧急,他打电话找克劳利先生,可没人接听。”
“那行,倘若是急事,我当然必须见他,”我说。“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请他马上
就来。他有车吗?”
“我想有吧,太太。”
罗伯特走出房间去。我暗自纳闷,我该对塞尔海军上校说些什么呢?此人来访一定
跟船只搁浅有关,可我不明白,这关迈克西姆什么事。要是船在小海湾里搁了浅,那自
然又当别论,因为海湾位于曼陀丽庄园地界之内,也许,他们想把礁岩炸掉,或是采取
其他救护措施,所以来征求迈克西姆的同意。可是那片开阔的公用海湾以及水底下的暗
礁都不归迈克西姆所有。塞尔海军上校找我谈这些,只能是浪费时间。
此人一定是搁下电话筒就上车动身的,所以不到一刻钟,他已被引领着走进藏书室
来。
他身穿制服,还是那身下午一两点钟光景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打扮。我从临窗的座
位上站起,同他握手。“很抱歉我丈夫还没回来,塞尔海军上校,”我说。“他一定又
上了海边的悬崖。在这之前,他进城到过克里斯。我一整天没见他人影。”
“不错,我听说他到过克里斯,可是我没在城里遇上他,”港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