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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再走,或者干脆就在这儿过夜。”
我常想礼俗以及外乡人讲究的举止风度,能否使主人忍受我上述举动给他们带来的
震惊,他们冷冰冰的脸上会不会堆起表示欢迎的假笑:“干吗不呢?你主动提出留下,
我真不胜荣幸。”我常想,要是自己有勇气这么试验一次,那才有趣哩。但是实际上,
进了汽车,总是砰地一声关上门,接着,汽车慢慢驶过平滑的砂砾面车道,我方才拜会
的女主人则懒洋洋走回房去,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她原来的样子。
邻县设有教堂,那里的主教夫人曾对我说:“您丈夫是否有意重新举办曼陀丽的化
装舞会?每次舞会都搞得有声有色,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只得装出深知此类舞会中奥妙的样子,微微一笑,回答说:“我们还没拿定主意,
要做的事情,要商量的问题实在太多。”
“是啊,您一定够忙的。不过我希望你们别取消化装舞会的惯例。您跟他说说嘛。
去年当然没举行,可我记得两年前的那一次,我同主教一起去参加,那场面委实动人。
在曼陀丽这地方开这样的舞会,真是再合适没有。大厅装饰得五彩缤纷,舞会就在那儿
举行。乐队在往廊里演奏。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得体。举办这么一次舞会肯定得花很大力
气去筹备,可是客人都皆大欢喜而归。”
“是的,”我说。“好吧,我一定问问迈克西姆。”
这时,我想起展室那张写字桌上贴着标签的鸽笼式文件架;我想象着她坐在写字桌
旁,面前是大叠大叠的请柬,一长串的客人名单和住址。她打算邀请什么人,就在这人
的名字旁打一个钩形符号。然后,她伸手取过请柬,把笔伸进墨水瓶一蘸,用那修长的
斜体字飞快地、毫不犹豫地在请束上书写着……
主教夫人又说:“有一年夏天,我们还去参加过一次游园会,跟往常一样,场面壮
观,美不胜收。我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花儿盛开,客人就在玫瑰园里围坐在
一张一张小桌旁进茶点。这主意真绝,换了别人才想不出呢。当然,她聪明过人……”
主教夫人突然打住,微微涨红了脸,担心自己说话不够审慎。为避免双方受窘,我
马上接着她的话头表示同意,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说:“吕蓓卡—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终于如吐骨鲠般说出了她的名字。我等着,不知道会出现何种后
果。我把这个名字,把“吕蓓卡”三个字终于说出口了,这使我大大松了口气。我仿佛
经历了一场洗礼,解除了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吕蓓卡”,我把她的名字说出口了!
不知道主教夫人有没有看到我脸上的红晕,不管怎么说,反正她还是照样谈笑自如。
我在一旁贪婪地洗耳恭听,就像藏在一扇关闭的窗户底下偷听一样。
主教夫人问我:“这么说来,您从未见过她?”我摇摇头。
她沉吟片刻,显得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我们同她并不熟悉。您知道。
我丈夫四年前才在这儿就职。不过尽管这样,当我们去参加舞会和游园会时,她当然还
是以礼相待。有一年冬天,我们还去吃过一顿饭。是啊,她真是个尤物,充满奕奕活力。”
我一边翻弄着手套上的流苏,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若无其事地说:“看来她样样
事情都在行,这样聪明漂亮同时又爱娱乐的人可不多见。”
“是啊,是不多见,”主教夫人说。“她的确有才华。此刻我还能回想起舞会那天
晚上她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长发衬着雪白的肌肤,站在楼梯跟前同每一位来客握手。她
的化装舞服非常合身。是的,她确实是个出众的美人。”
“她还亲自管家呢,”我微笑着说,仿佛向对方表示:“我一点没有什么不自在,
我常跟人谈起她。”接着我又说:“为此,她肯定要花去不少时间和心血,我可是把这
些统统交给管家去料理。”
“喔,当然啦,一个人不可能样样都行。您还很年轻,是吗?毫无疑问,过一段时
间,等您在这儿住惯了,您也能管起来的。另外,您不是有自己的爱好吗?听人说,您
爱写生素描。”
“啊,那个吗?”我说,“简直算不了什么。”
“这可是挺不错的一点本事哩。不是每个人都会画画的。您可别把它丢了,曼陀丽
定有不少供您写生的美景。”
“是的,您说得不错,”我说。听了主教夫人的话,我顿时变得灰溜溜的,眼前突
然出现了一幅图景:我带着一张帆布折凳,慢腾腾走过草坪,一边的腋下挟一盒铅笔,
另一边挟着主教夫人所说的表示“一点本事”的画本儿。“一点本事”,这听上去多不
值钱!简直是种不健康的癖好。
“您爱玩哪种游戏?爱骑马,还是射击?”主教夫人又问。
“不,这些我都不行。”接着,我竟又可怜巴巴地补上一句:“不过,我很喜欢散
步。”与骑马、射击等相比,这是何其微不足道!
可是主教夫人立即很自然地接上去说:“这是世上最好的运动。主教和我也常散步。”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想象主教是不是戴着教会高增的那种铲子形怪帽,系着绑腿套,臂
上吊着这位太太,沿着他的大教堂来回转圈子。接着,她又说起他们夫妇俩好些年以前
曾在彭奈恩山区徒步旅行,度过假期,还说当时他们俩一天平均要走二十英里。我不住
点头,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一边则在猜想这彭奈恩到底是什么地方,大概跟南美
洲的安第斯山脉差不多吧。后来我才想起学生时代的地图册上有这个名词,好像是在涂
着浅红色的英格兰的中部,画着一条毛茸茸的地带,表示这是一支山脉,这就是彭东思。
而这位主教大人一定还是戴着他的铲形帽,系着绑腿套。
谈话至此,便又是无可避免的冷场。客厅的钟当当敲了四下,我便完全多余地看看
手表,站起来告辞:“我真高兴您在家;希望二位有空来玩。”
“太好啦,不过,主教他老是那么忙。请向您丈夫问好,别忘了一定请他再把曼陀
丽的舞会办起来呵。”
“好,我一定跟他说。”我假装自己对这种舞会全盘了解的样子,再次说了假话。
回家的路上,我蜷缩在汽车的角落里,一边啃啮大拇指的指甲,一边恩象舞会的景
象:曼陀丽的大厅里挤满穿化装舞眼的来宾,到处是熙攘的客人,一屋子人声笑语;乐
队在柱廊里演奏;晚上也许在客厅里排宴,沿墙排着供宾客自取饭菜的长条餐桌;迈克
西姆站在楼梯跟前,笑着同众人握手,不时转身向着并肩的伴侣,此人修长苗条,一头
黑发——主教夫人说过,一头黑发衬着白的脸蛋——此人眼观四方,所有客人的需求她
都能照顾到;她回过头去,对仆役发号施令;此人的举止优雅大方,从不尴尬失措;而
当她翩然起舞时,空气中就滞留着一股白杜鹃似的浓香……
“德温特夫人,你们有没有在曼陀丽经常招待宾客的打算?”我的耳畔又响起那位
我曾拜访过的住在克里斯那头的夫人的声音,话音充满挑动性,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味道。我还想起这位夫人暖昧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的服饰,同时又用那种人们看
新娘时惯用的目光,飞快朝我腹部一瞥,看我是不是怀孕了。
我不愿再见到这个女人,我真不想再见到所有这些宝货。他们到曼陀丽来仅仅是出
干好奇,并因为他们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他们想对我的相貌、举止、身材作一番评论,
还想看看迈克西姆与我关系如何,两人是否相爱。这样,待他们回到家,就有闲话的谈
资了:“唉,真叫今非昔比。”他们所以来访,是因为想把我与吕蓓卡作一番比较……
我打定主意,从今以后不再对任何人作回拜。我要向迈克西姆讲明这一点。这些人
是否会因此说我粗鲁失礼,我一概不在乎。当然,这么一来,供他们评头品足,飞短流
长的资料就更多了,他们会说我没有教养:“哼,我早料到,她毕竟是个无名之辈!”
接着便是一声冷笑,还轻蔑地一耸肩膀接着又说:“亲爱的,你不知道吗?他是在蒙特
卡洛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偶然把她弄上手的。当时她身无分文,给一个老太婆当女跟班。”
又是冷笑,人们竖眉瞪眼表示惊讶。“胡说八道,真的吗?唉,男人都这么怪,特别像
迈克西姆这样的人,平时多么挑剔哪,继吕蓓卡之后,他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我可一点儿不在乎,他们爱怎么说就由他们怎么说去。
汽车驶进大门时,我在座椅上坐直身子,向住在门房的那个女人微笑示意。她正门
前园子里弯身摘花,听到车子的声音,忙直起身来。可是她没看见我在向她微笑。我朝
她挥挥手,她却一无表情地瞪眼望着我,大概并不认识我。我只得又缩回到车厢的角落
里。
汽车驶上车道,在一个狭转弯处,我看见有一个男子在我们前面不远步行,这是总
管事弗兰克?克劳利。听到汽车的声音,他马上站定,司机也把车速放慢了。弗兰克?
克劳利见到坐在车里的是我,就除下帽子,微微一笑,看来见到我他是很高兴的。我同
样报以微笑。他真好,见到我居然露出愉快的神情。我喜欢这个人,我可不像比阿特丽
斯那样,觉得他平庸无趣,这是因为我自己也是一个平庸的角色,我们两人无独有偶,
都不善词令,这就叫做;物以类聚。
我敲敲车窗,叫司机停车;“让我下去,我跟克劳利先生一起步行回去。”
克劳利替我打开车门,问道:“作客去了吗,德温特夫人?”
“是的,弗兰克。”我学着迈克西姆的样,叫他弗兰克,可他总是称呼我德温特夫
人。他就是那种类型的人,即使我们两人被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