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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的人相比，触动最大的当数李振东了。他的触动是无声的，内在的，别人不易发 现 的。他和宋晓丹一晃分手七年。七年前，他们是夫妻，是学校教育教学的一对骨干。宋晓丹 是教务主任，主抓全校的教学工作，成绩显著。他是语文组长兼高三班主任，语文教学搞 得有声有色，重点班升学率一直排在全市的前面。两个人可以说是一高中的一对台柱子。可 是由于他的一时“失误”，妻子愤然离他而去。不仅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且也离开了这所学 校。这以后的七年，李振东一直是在精神不振，照顾女儿，勉强维持这样一种状态下度过的 。教学上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也没有出什么大的成果。七年后的今天，当离他而去的前 妻再次回到学校，并主持学校工作以后，他猛然发现，无论是思想观念，工作能力，为人处 事，决策水平，前妻的变化都是巨大的，都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短短的七年，他们之间的 距离又拉大了许多许多。开始时他还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他认为，前妻是当官的料，在市 教委度了七年的“金”，当个校长也没有什么，教学上她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七年来，她 的教学水平恐怕已经完全“荒废”了。而今天，一堂干燥无味的思想政治课，让她讲得如此 生动活泼，如此激动精彩，李振东有些受不了了。他暗暗地问自己：李振东啊李振东，你 是 个男人，是一个有能力，有作为的男人，你不能让前妻拉得太远呀。如果太远了，你还有脸 面对一高中的这些老师呢？你还有脸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这种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这种巨大的压力，让他把头脑中一切混杂的东西都 统统抛开，都变成了两个大字：努力。所以，当他离开宋晓丹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几乎是一 片空白。妻子马丽娇在身后大声喊他，他根本什么也没有听见。回到语文组，他坐在办公 桌前，开始整理卷柜中几年来收集的一些资料，连几个老师跟他打招呼，他也没听见。那种 专心致志的劲头，是几年来所没有过的。
下班回家，他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里，开始阅读资料，构思东西，思考问题。女儿萍萍 唱着歌曲走了进来：“爸爸，妈妈把饭做好了，快去吃饭吧！”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去去去，别影响我。”
女儿长这么大，从没见爸爸有过这种态度，她瞪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爸爸，仿佛今天 的爸爸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看着女儿没走，李振东更不耐烦了，他大声吼着：“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出去，别影响 我。”
女儿一见爸爸这种神态，吓得“哇”地一声哭了。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洒了下 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着喊：“妈妈，妈妈。”
李振东正要发火，马丽娇瞪着眼睛走了进来。冲着他吼道：“你发什么疯？女儿来找你 吃饭还有错吗？”
李振东扫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有话冲我说，别拿七岁的孩子撒气。”
“我不想吃饭。”李振东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你爱吃不吃，你以为我就应当侍候你呀？！我侍候你七年，给你生孩子，不比你少挣几 个钱，我干嘛要这么侍候你呢？”
“你不侍候可以。你现在可以走啊？”
“走？你想的倒美。我走了，你们俩好破镜重圆啊！告诉你李振东，我马丽娇是拿得起， 放得下的女人。你想和我轻易地分手，那是门也没有。不信，咱们就走着瞧。”马丽娇说完 ，往屋内的地板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拉着女儿，走出了屋子。
晚上十点多钟，马丽娇把女儿安排睡下了，回到了他俩的房间。看她进来，李振东放下 了手中的笔。他们这一对夫妻，四目相对，足足有五分钟，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马丽娇准备脱衣服睡觉，李振东开口了：“我请求你一件事，这几天我要构思写作一个 重要的材料，请你到女儿的房间去睡。”已经脱了一半衣服的马丽娇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冷冷地反问：“怎么，从今天开始， 你要和我分居吗？”
“这……”李振东张着嘴，不知道应当怎么回答。
“告诉你李振东，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你也不要太讨好你的前妻了。我可以和你 分居，但这绝不能成为你和我离婚的什么理由。你和我过了七年，你应当了解我马丽娇，我 是轻易肯服输的人吗？我既然能把你从她的手中夺过来，我就不可能再把你放回去。你好自 为之，如果把我惹急了，我连那个宋晓丹，也一块拉下马，你看我能不能做到这一点。”马 丽娇说完，抱起自己的被子、枕头，离开了他的房间。
此时此刻，李振东明白了，自己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认识马丽娇。如今 ，已经是悔之晚矣了。
几天以后，李振东在一高中中层干部教学改革研讨会上，拿出了一个爆炸性的语文改革 方案，那就是期末语文考试——开卷。
参加会议的二十多个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他，以为他是不是突然发了“神经”，重 点高中的主科语文，期末考试敢开卷，他李振东是刚刚偷吃了豹子胆啦？
李振东用平静的语调阐述了这次改革的目的。
“考试是为教学服务的，考试是手段，是导向。语文开卷考试，可以为学生的理解与表 达创造了空间，使语文学习的过程突破了束缚，更加尊重学生的独特感受，理解与体验，突 出学生的主体地位。可以使学生们的语文学习有了更广阔的空间，更丰富的素材，使学生们 有了更宽广的视野。总之，要使学生少做题，多读书，读好书，允许学生有自己的见解。”
“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少讲这些目的，意义的原则话。”顾书记在一旁着急地打断 了李振东的话。
“具体有四个方面。一是考试取材开放，坚持突破课本选文的局限，向课外取材，向生 活取材。二是考试形式开放，允许查字典、词典、语文教科书。语文读物，学习笔记等语文 学习资料作为辅助工具可以带入考场；简化试卷结构，试题只设书写、阅读、写作三大版块 。三 是考试试题开放，废止标准化试题，大幅度地减少评分标准与答案惟一的试题；增加各抒己 见的试题，突出对思维过程的考查；不过多地考查学生的识记能力，重视创设具体的语言环 境， 以考查学生的语文实践能力。比如，作文题可由过去的一个改为多个，也不规定文体，可以 写文，也可以作诗。四是考试评卷开放，变标准答案为参考答案，允许表达多样化，鼓励个 性化创造；实行多人独立阅卷，减少人为因素带来的评卷误差。评分采取‘采意不采点’的 原则，只要求学生‘意到’而不死抠字眼。”……
会议室太静了。静得连每个人喘气的声音都听得见。参加会议的人都明白，李振东是用 “真功夫”了。他是一高中的语文组长，是全市高中语文教学的“排头兵”，他提出的这些 东西，理论上是绝对站得住脚的，谁听了都觉得有道理。可是，这么大的改革，在重点高中 里，能实现得了吗？
副校长陈洪先说话了：“振东啊，你的这些想法，从理论上讲，是可以站得住的。可是 与现实联系，就一点也不好使了。我们是一所重点高中，我们的学习目的就是为上一级学校 选拔和输送人才。你考试开卷了，考大学可不开卷呀！你开卷考的再好，再有创新人才出现 ，可大学考上的少，重点大学一个也考不上，市委、市政府能答应我们吗？襄安市的老百姓 能答应我们吗？”
陈洪的话说到这，全场哄堂大笑。许多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全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 来，人们交头接耳，谈论着教育改革的话题。
顾守一大声咳嗽了一下，表明他要发言了。大家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他的脸上。“我看 这个问题就不要讨论了。这样讨论下去，会把我们思想搞乱了。如果现在都研究怎么开卷考 试，我们重点高中就不要办下去了。重点高中是什么？就是升学率。就是名牌率。没有了这 两率，一切都无从谈起。高考制度不改革，我们高中的改革也只能是一句空话。与其泛泛的 空议论，影响了老师教学的积极性，影响了学生学习的积极性，那是得不偿失的。不过，李 老师这种敢于探索，认真研究的精神还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嘛！”顾书记已经做了总结性 的发言。
李振东看了看顾书记那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又看了看所有参加会议的中层干部，他们 有的是嘲笑，有的是观看，有的是一脸的冷淡。最后，他不得不把求救的目光射向了主持 会议的宋晓丹的脸上。
会议从开始到现在，宋晓丹一直在听，一直在记。她的脸上，一直是挂着平静的微笑。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有时是在深深地思索。当会场再一次静下来的时候，当所有人的目 光 都集中在她这个主持人身上的时候，她知道，她现在必须要开口说话了。她微笑地看着每一 个与会者，突然提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意想到的问题。“我有个问题一直不太明白，你们各位 都是老师，我想借这个机会求教与你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