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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屐恨恨地说:“妈的,下九流玩意儿不懂艺术!他们这样,我还不愿意卖了呢。”
抬着模特儿刚走上公司的楼梯,就听见赵玉明在大声地呵斥老牛:“牛邦先!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你不把钱给我吐出来,我就去派出所告你诈骗!三番五次地我没怎么处理你,你还来劲了你!马上滚,滚回家拿钱去!”
咕咚咕咚,老牛沉重的脚步声传过来:“赵玉明,你跟我玩这个?不干了我!那是我应得的钱!”
好象是赵玉明在撵他:“你给我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提这个成的?”
广胜松开手,对张屐说:“你自己慢慢扛上去,我得去拉开他们,别打起来。”
走廊头上,赵玉明把手里的一份材料在窗台上摔得啪啪乱响:“你好好想想,我就那么‘膘’吗?会给你百分之五十的提成?如果真是那样,我还开什么公司?跟你合伙算啦!历来都是百分之十的提成,打从有了这个公司就开始了!”
老牛的眼睛瞪成了两个血球:“我不管!反正你亲口跟我说过这话,百分之五十!在我家里,我请你喝酒的时候!”
“好好好,就算是我说了,那也是醉话,我收回!”赵玉明似乎是在放赖。
“你收回话,我收回钱!”老牛扯身就走,“大不了我不干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啦!”
广胜横身拦住了老牛:“老牛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怎么说走就走?”
老牛闪身过去了:“你问赵玉明!没有这么玩儿的嘛!”
“牛邦先,你不回来我马上报警!”
“报吧,我还等着跟警察说说你干的那些糟烂事呐!”
老牛刚拐过弯,就听见咣当一声巨响。走廊头上,老牛的两条粗腿上下扑腾着:“哎哟,小拖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赤身裸体的模特儿用一个怪怪的姿势趴在张屐的身上,张屐扎煞着胳膊,大张着嘴巴喊不出声来。
赵玉明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房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广胜上前拉起跌得发蒙的张屐时,老牛尖尖的鸡屁股已经转出了楼梯。
“广胜,你去把老牛的东西都给他扬出去!他已经被我辞退了!”赵玉明气哼哼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老赵,消消气,怎么回事儿?”广胜搀着面色蜡黄的张屐问赵玉明。
“怎么回事?这个老巴子把一笔业务款私自提走了,一万多!”
“刚才他不是说还有提成的嘛……”
“我都快要饿死了,还顾得上给他提什么成?滚吧,让他拿着着一万块钱流落街头!”
王彩蛾可怜巴巴地从赵玉明屋里伸出鸡窝一样的脑袋,嘴里念叨着,俺害怕。三声俺害怕刚说完,王彩蛾就一个趔趄扑到了对面的窗台上,赵玉明的一只皮鞋已经不在脚上了。广胜刚一纳闷,王彩蛾的下一声“俺害怕”就变成了一声“噗!”
广胜给老牛收拾桌子的时候,老牛来电话了:“广胜,我就不回公司了,麻烦你把我的东西给我捎来家,晚上我等你。”
广胜在电话里劝了他几句,老牛不听:“广胜,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赵总人还不错,就是关键时刻不体谅人,你想想我给他出了多少力?到头来连这点提成都不给我,你说我能不跟他翻脸吗?你再看看王彩蛾……好了,不说了,晚上见。”
日近中午,赵玉明搂着王彩蛾的肩膀,猛地推开了广胜的门:“广胜,老胡,小拖!云升餐馆——开拔!”
装了一脑袋啤酒沫子的广胜,晕晕忽忽地倒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外面夕阳斜挂,晚霞满天。广胜梦见自己跟孙明走在猩红的地毯上,耳边响起《婚礼进行曲》庄重的旋律。豪华气派的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穿红色旗袍的服务小姐往来穿梭,客人们面带笑容,喜气扬扬。广胜牵着孙明柔软的小手,红光满面,气定神闲,啊啊,朋友们好。孙明小鸟一样地依偎在广胜的怀里,眼泪汪汪,广胜,我要跟你生活一辈子,一直到死。石小娇远远地瞅着这对新人,羡慕不已……广胜想笑。
电话铃响了,广胜翻个身,一把拽过了电话:“谁呀?我是陈广胜。” 那边沉默了许久,直到广胜嘟囔着打错了,才开始说话:“胜哥,我是阿菊。”
阿菊?广胜忽地坐了起来:“阿菊!你在哪里?!”
“我在湖北呢……胜哥,你还好吗?”阿菊好象是在抽泣。
“我还好,”广胜拿电话的手在颤抖,“你怎么老是不给我打电话?把我忘了?”
“不是……胜哥,我在一家合资企业上班呢,”阿菊似乎很忧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胜哥,别老喝酒。”
“没喝呀,我早戒酒了。阿菊,什么时候再来青岛?我很想你。”
那边又不说话了,广胜喂了好几声,阿菊开始说话:“胜哥……我不想回青岛了,我在这边挺好的。”
广胜叹了一口气:“祝你好运,有机会我去湖北看你。”
阿菊沉默了一会儿:“胜哥,你再没见着阿德吗?”
“阿德?他没回湖北吗?”提起阿德,广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歉疚感。
“没有……胜哥,你注意他点儿,他说要杀了你……”
“阿菊,你别胡思乱想,”广胜笑了笑,“不会的,阿德不是那样的人,再说……”
“好了胜哥,你注意点就行了……想你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那边似乎说不下去了。
放下电话,广胜觉这事得有必要问问金林,顺手拨通了金林的手机:金所,咱们这一带的暂住人口里,有没有个叫刘成德的南方人?金林问他,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广胜说,他跟我一个朋友借过几百块钱,朋友让我找他一下。金林犹豫了片刻,告诉广胜有这么一个人,几个月前因为抢夺被刑事拘留了,现在不知去向。广胜支吾了几句,金林问他干得怎么样?广胜不敢回答,索性装膘开了:喂喂!大点声!我听不见!什么破电话?唉,信号不好……
从老牛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繁星。牛夫人很能干,奶完了孩子,挽起袖口给二人做了一桌子的菜,很有崂山风味。老牛开了一瓶白酒,兴致勃勃地跟广胜赛开了酒量。广胜不太喜欢喝白酒,简单应付了几口就不喝了,光听老牛夸他的儿子漂亮,将来肯定比周润发有气派。喝到广胜开始打盹的时候,朱胜利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控诉赵玉明的滔天罪行。听来听去,广胜反倒觉得赵玉明不错,在老牛的身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小牛好象很反感他爹,一个劲地哭,广胜便起身告辞。
路上,广胜又接了老七一个电话。老七在电话里大声嚷嚷:“黄三太不象话啦,整天在街上嚷嚷,我把陈广胜砸趴下啦,陈广胜连个屁都不敢放,有机会我去调戏调戏陈广胜的小马子,陈广胜的小马子让陈广胜调教得肯定很好使……”
广胜听得头皮阵阵发紧,沉着嗓子对老七说,让他说去吧,我不在乎,这种人就这样,跟他斗气没意思。老七冲电话直咋呼,胜哥,你不能这样想,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你发句话,我率领弟兄们抄他的家去。广胜说,老七,你在千叶的帐我会去给你结了的。老七不吭声了,广胜又说,给常青跟班舒服吗?
老七突然火了:“舒服个屁?!这个人很黑,还不如凯子呢。他妈的拿人不当人!要不人家都叫他杂碎呢!凯子不跟常青在一块儿了,两个人恼了,前几天在后海开了一仗,死了一个伙计,凯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公安局正通缉他呢……”
去你们那些妈的去吧!广胜苦笑一声啪地挂了电话。
天气冷了,街上的行人很少。广胜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看看,满大街能背着手出来潇洒的没几个呢。
还好,我还能叼着棵烟横行在街头,就证明我活得不赖!广胜使劲吸进了将要流到嘴巴里的鼻涕,悲壮地昂起了头。
咕咚!广胜被脚下的一块石头一绊,单腿跪在了地下。快速地站起来,广胜很尴尬,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动作,有点像一个非常绅士的男人在向倾慕已久的淑女求婚。
洗脚的时候,广胜从脚上撕下来很大的一块皮,像一溜白菜帮子。
用一个舒服得有些放肆的姿势躺在床上,广胜的灵魂似乎得到了安慰。是啊,不管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喜欢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但到了晚上他还是要舒舒服服地躺下来,享受一张床带给他的安抚。无非是有的床上躺着两个人,有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有的床硬,有的床软,有的床热,有的床冷,有的床大,有的床小……睡得迷迷糊糊,广胜听到电视里韩乔生一惊一乍地欢呼,进了!守门员临门一脚不孚众望,皮球乖乖地擦过了裁判的裤裆。
“广胜哥哥呀,醒醒啦——”孙明笑嘻嘻地在推广胜的脑袋。
“阿菊别走……”广胜刚才正在梦里跟阿菊缠绵,昏昏沉沉地嘟囔了一句。
“广胜想情人了?”孙明还在笑,“起来吧,人家阿菊早回家啦,没你什么事儿啦。”
广胜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吓死我了!你就不会让我办完了阿菊再叫我吗?”
孙明满嘴酒气,眨巴着红红的眼睛看广胜:“让她舒服了我怎么办?起来,我要干你!”
广胜搂过他的脑袋,把鼻子凑到她的嘴巴上闻了闻:“明明,你又喝酒了。”
孙明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喝了,怎么着?我就他妈喝了,少跟我来这一套!扒光了,干活!”
广胜看着孙明桃花一样的脸蛋,似乎很吃惊:“明明,你怎么了?好象神经了……忘乎所以。”
孙明把满头黑瀑布猛地往后一甩:“怎么?这样不好吗?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疯狂的女人吗?”
广胜嘬了一下牙花子:“操……喝大了你。”
孙明把脚上的鞋踢向天花板,一头扎进了广胜的怀里:“少废话,赶紧伺候我!”
“明明,这些天你都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