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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洲看了十个路子,没言声,憋了半天小声问:
“这不等于另写吗?”“是另写。”刘书友倒有些怪他似的。“好东西就不怕另写,好多名著都是再三推翻重写的,开始就是灵机一动。”
“可是,”林一洲畏惧地说,“我已经不存心把这东西变成名著了。”“你瞧你瞧,一动真的就不行了吧?”刘书友不喜欢林一洲了。“那你何必要我当你责编?随便找哪个人不行?我就是编名著的。依着我,你原来那个故事,一个字都不要,要留也只留下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其它都得另起炉灶。我这是对你负责呀,年轻人。”“可要完全重写,又何必把这东西完全不要了呢?另起几个名字哪怕重写十个长篇呢?”
“你要这么说,咱们就没法再往下谈了,小李,你的作者还是你来吧。”刘书友十分不高兴地缩回的座位,扭着脸气呼呼地不理人了。牛大姐那边聊够了,端着茶缸子回来,见这边几位都耷拉着脸,也没闹清是怎么回事?便说:
“卡哪儿了?别愁,憋一会儿准能憋出来。”
又夸林一洲。“其实我挺喜欢你那立意的,只是要再加个反封建的内容,那内涵外胀所指能指就更没边了,就更有的看了,九十年代《啼笑姻缘》。”老太太忽然兴奋起来。
我给你讲一故事怎么样?是一真事,就是我们那条胡同出的事。我们这院有一王大爷,这王大爷养仁闺……”
于德利:“得,得,又是王大爷闺女吞金子的事儿,听你讲多少遍了,跟这稿子挨不上。”
“你听过,人家小林没听过。”牛大姐白于德利一眼。“这不是憋这儿了嘛?讲俩故事开拓一下思路也好。我讲完大家再补充补充,故事可不就是这么编出来的你以为呢?”
“说吧说吧。”林一洲说,“我现在听什么都新鲜。”
“这王大爷仨闺女,一妈生的。”牛大姐声情并茂,不时辅以手势。“偏这老二长得宫女似的,那俩丫头没法看。这老二啊,平时不吭不哈的,瞅着别提多文静了,一个初中生看着跟研究生似的……”李东宝:“抱歉,我得去趟茅房。
”
林一洲:“你们这儿茅房在哪儿?”
牛大姐按住林一洲:“你别走,听我跟你说完。这老二甭提多老实了,谁也没见她跟哪个男的近乎过,她姐倒不时失恋一下。街坊四邻都夸这老二规矩,偏这奇事就出在这规矩孩子身上,去年‘五一’……”
“六一!”于德利打断她,“您说完叉岔了。”
牛大姐:“对对,‘六一’,我记错了。去年‘六一’,大节下的,这孩子忽然寻短见了。吃晚饭的时候……”
于德利:“午饭!”牛大姐:“对,吃午的时候,大家围桌子坐好了,筷子也举起来了,半空林立着,独她在自个屋里没出来,她妈叫她妹站在门外喊她,左喊不出来,右喊不出来,她妈急了,一掀帘子进去了,跟着又跳着蹦了出来,您猜怎么着?”
林一洲:“死床上了?”
于德利:“死床下了。”
牛大姐:“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老插嘴?你讲我讲?”
“你讲你讲。”于德利到一边坐着挠痒痒去了。”
李东宝解完手回来,在戈玲身边坐下,小声问:
“到解剖了吗?”“刚发观尸体。”戈玲也小声回答。
牛大姐:“一个大姑娘死在一家人眼皮儿底下,都没看见是怎么死的,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帮着她妈剥了两头蒜,神态从容。”林一洲:“视死如归也是有的。”
牛大姐弯腰拍手笑叫:“更奇的还在后面。怎么报警的,警察是怎么来的,来了之后干了什么这些过程我都省略不说了。单说这姑娘的尸体抬到公安局,法医剖开肚子这么一瞧,您猜瞧见谁了?”林一洲:“瞧见金子了。”
牛大姐埋怨于德利:“都是你刚才露了底。”
又诡秘地望着林一洲:“还有呢?”
“还有?”林一洲倒真给问懵了。
牛大姐:“使劲猜!猜不着了吧,谅你也猜不着。”
戈玲:“你第一次讲这,我就全猜着了。”
牛大姐:“那是你蒙的。不算本事——还有个孩子,男孩,五个月!”说完昂首去拿了自己茶缸子咕嘟嘟喝水,眼睛瞅着林一洲。林一洲活活上了钩,急切地问:“谁的?”
牛大姐灌足了水,歇了口气坐到一边,得意地望着他,半晌才说:“不知道!”“我告诉你吧。”于德利说,“到现在没破案,孩子是谁的金子又是谁的没一个人清楚。”
林一洲十分失望:“这算什么故事,没头没尾的。”
牛大姐:“续呀,没尾咱们续呀,那句话怎么说的?续貂。”
于德利:“你当那话是夸你呢!”
牛大姐不理于德利。“孩子可能是你的,也可能是李东宝的,可能性无限大,多利于展想象?”
林一洲转向李东宝:“你甭说,这故事我听着还真有意思——您说呢刘老师?”
刘书友傲然倨座,不置一词,眼睛看到天上。
“你觉得好,这故事我卖你了,一分钱不收。”牛大姐说。
“吃饭喽吃饭喽,别瞎扯了。”于德利站起来嚷。
“您觉得怎么样李编辑,如果我照这路子改会不会好看?”
“你觉得好你就照路子改吧。”李东宝拿出碗筷说。扭脸问戈玲:“你知道哪儿有卖黑色有机玻璃扣子的?我妈的雪花呢大衣上掉了一颗。”“得是那意想不到的人的。”牛大姐叮咛林一洲。“千万别让读者先猜到。”“那我可就这么改了。”林一洲追着往外走的李东宝说。
“哪儿都有卖的。”戈玲回答李东宝。
“大宅门里的公子哥儿?不成,跟小白菜重了。被三个歹徒拦路强奸?不好,压根不认识也不好找,必须是熟人圈儿里的。”林一洲在自己家里念念叨叨地走着磨房道,不由感叹:
“这回算认识到公安工作的不容易了。这回知道坏人难抓了。”老婆在一旁克服了半天好奇心,忍不住问:“怎么又搞起侦探个说了?路子变得够快的。”
“嗯?”林一洲冒出了一个怪念头,走回桌旁在纸上记下来,免得忘了。对老婆说:“什么都得尝试一下。”
“那篇稿子通过了?”老婆问。
“老师?父辈?这些都最不受怀疑的人,同时又是最有可能犯案的人——符合凶的标准。”林一洲回头茫然地看妻子。蓦地反应过来:“糟啦,我把稿子忘编辑部了。”
“手稿一定要拿回来。”老婆严肃地说。“将来很珍贵的。”
林一洲一下释然了:“反正也是重写。”
夜里,林一洲在梦里豁然开朗,凶手、良民栩栩如生,整个案情历历在目,连凶手伪善的微笑都一清二白。当场就急着醒过来,可被魇住了,怎么都不能脱离梦境,结果被凶手发现了,一步步逼上来,眼露凶光,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林一洲在梦里急得都快哭了,非常后悔自己怎么搅进这么危险的事中,老老实实当老百姓多好。牛大姐、李东宝等人也在梦中出现了,并不帮他,只站在一旁看他笑话还窃窃私语似乎还很怀疑他和凶手是一事的。
林一洲被凶手追得东躲西藏,所有自家的隐蔽角落:床底、衣柜,都藏进去过,偏偏凶手机警,一回头就看见他,只好再跑。后来被凶手逼到空荡荡的《人间指南》编辑部屋里,林一洲表现得没骨气,再三跟凶手解释:“不是我揭发的你,我不知道是你干的。”见凶手不信,又痛哭流涕地发誓:”我保证不往外说,你这回就饶了我吧。”并求死去的女孩儿说情:“你跟他熟,你帮我说说。”最后连牛大姐、李东宝都供了出来:“是他们派我来的。”然后醒了……
窗外已青天白日,十分亮堂。林一洲坐在床上庆幸自己脱险再回忆细节,梦境已然依稀,怎么也不能有他联系在一起,印象最深的是自己东躲西藏的狼狈相。
洗了脸去上班,坐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处长来和大家打哈哈,他瞅着处长慈祥学者的脸觉得凶手不该长成这样儿。
后来想起一直忽略的一个重要事实:二丫头是自钉的,没有凶手。不免沮丧。作家,哪怕是个不成熟的作家,能人之所不能,就是善把种种荒诞不经的念头关系理顺,最终写真实了,好像这就是生活。难怪很多人像书中那样生活要走弯路呢。
林一洲硬着头皮写,写了上一个字再下一个字,竟被他自圆其说了。林一洲再到《人间指南》编辑部,编辑部的男女已都是一身秋装已没一个人记得他。他朝落满薄灰仍不失透明的玻璃窗望了一眼,连自个都不认识自个儿了,感到了岁月的流逝。看到稿子,有几个人想起了往事,恍惚唤起了些许印象。
这次是戈玲接待的他,严肃地告诉他:本刊不发通俗作品。整顿后的《人间指南》将是一本面向广大青年、海外游子的格调高雅,趣味多样的知识性刊物。
他找牛大姐,牛大姐到泰山去了。
再回李东宝,已在南海之滨数月未归。
于是林一洲丫在那儿哭了,并不声明,也不央告,只是哀哀地流泪。戈玲被哭难受了,又无权丧失原则,便到食堂打了份肉菜包子,请他吃了再哭,自已当场坐下看林一洲的稿子。
戈玲看完稿子,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作品,这一举动本身给了林一洲一些安慰,他吃完包子便静静地坐在一边。对养花钓鱼感不感兴趣?闲来无事打不打网球?围棋会否?可曾泼墨练过书法?所问皆无下文,自己也觉无趣。讪讪地劝林一洲写一抒情哲理诗,讲些海阔天空,鱼跃鸟飞,看云卷云舒的闲庭道理。林一洲一日无语,自己也乏了,想起要买大白菜,匆匆走了。林一洲倏忽消逝,倒给戈玲留下些寂寞和惆怅。
那日下午,办公室其他人无事都提前下班了,只留下戈玲一个人独坐,也没个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