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了,在西单‘百花市场’,和一个男的。”李东宝对戈玲说。“昨天晚上我就没出门。”戈玲回答。
“绝对是你,我儿子细张望了一下。”
“是不是我,我还不知道?你肯定认错了。”
“你们从‘百花市场’转完出来,又进了‘豆花庄’,一人吃了碗‘龙抄手’,又合吃了一碟‘叶儿粑’。”
坐在另一张桌后吸烟出神的于德利,看了一眼李东宝,弹弹烟灰说:“你跟踪了?”“邂逅。”李东宝说。”当时我正好骑车逆行被警察喝住在路边接受批评,一边东张西望。”
“那就是有这事儿了。”于德利说。
戈玲一笑。“其实你是承认了也没什么。”于德利劝戈玲。“东宝的意思也不是要跟你算账。”“是没什么,间题是我根本没跟人去逛过、吃过西单。”
“这就是你不诚实了。”于德利咳嗽着摇头叹息。“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也只好让你不喜欢了。”
陈主编拿着份稿子从他的套间里出来,对李东宝说:
“这稿子我看完了,还不错。”
“您要觉得不错,那就是真不错了,那就用吧。”李东宝接着对戈玲说。“就是我也没想把你怎么样。真不喜欢你这么不坦率。”“篇幅我觉得过长,是不是请作者压缩一下?”陈主编说。“另外有些小地方最好再做些修改。”
“是是,我也觉得有些地方换种写法更好。”
“那就把作者请来谈谈。”陈主编说完离开,去上厕所。
“什么稿子?”于德利问。
“言情。”李东宝有口形无声地说。
“写得好吗?”于德利随便一问,操起稿子翻阅。
“就那么回事,比‘穷聊’的略强那么一点。”李东宝转而继续对戈玲调侃。“似乎很亲密嘛,一路手挽手。”
“当然啦,既然是轧马路,当然得找那感觉。”
“我能拿回家翻翻吗?”于德利翻了两页稿子,问李东宝。”这几天跟老婆没话,正想找点言情小说看。”
“拿去吧,想着还回来。”李东宝问戈玲:“今儿还见吗?”
“见。”戈玲回答。“每天都得见,不见想得慌。”
“那爷们儿帅吗?”于德利认真问东宝。
“我不觉得。你见过那种遭了雹子的茄子吗?看上去也是紫色儿,一摸上去净是疤瘌。”
“哈!”远处正在埋头看稿的老编辑刘书友冷丁大笑一声,忙低头加倍严肃地看稿,无声无息了。
另一位老编辑牛大姐怅惘抬头,缓缓逡巡,睥睨群小。
“我就喜欢那粗糙的感觉。”戈玲盯着李东宝。“——刚劲!”于是李东宝便给《风车》的作者林一洲打电话,冒充公安人员。林一洲捧起电话聆听时牙齿的嗑碰声清晰可闻。
林一洲放下电话,再三叮咛自己:沉着,一定要沉着。这仅仅是个好兆头,没见到铅字前,什么意外都可发生,过早宣布,将来被动,但眉宇之间还是像蕃茄汽溶于水渐渐漾出一层喜色,与板着的脸蛋、紧绷的双唇恰成对照,似喜似悲,令环室四布的同事们好奇心倍增。
老婆劳动了一日回到家中,见林一洲兀自发征,嚼话梅似地品尝吮咂一脸回味无穷的快慰,平日分工他管的家务一样未动。老婆也是疲惫,无力吵骂,唯有赌气倨坐,满脸挂霜,心中自叹命苦。林一洲“沉着”半日,已然按捺不住,终于丢了矜持,歪头朝太太嬉笑,引太太发问。
老婆一脸鄙夷将张口未张口,林一洲已自动报了喜帖子,初还有所保留,继滔滔不绝、后日俨然既成事实。
这老婆本是那一等势利妇人,平日最恨丈夫无能,好争些闲气的,如一听,焉能不化怒为喜?”
“早该这样的!叫他们压了你这么些年,应该去质问质问,把稿子摔到他们脸上,亏你还想着感激。”
倒是丈夫比较谦虚。“都要受这折磨的,哪有不坎不坎就顺顺当当成大事的?好在已经挺过来了,从此再不该有谁难为得住我了。”
“明天去,把你那些被全国退过的旧稿子都带去,让他们一气儿发了。”“不好不好,要谁退的谁发才有趣儿,当然我还是要给他们台阶的,不能弄得人家太难堪,将来还要做朋友。”
“就你心眼好,人家爨你稿可是眼都不带眨的。”
“越是得意越该有气席,板子挨得香饽饽也吃得。奇怪,我现在竟一点不记恨他们了。
两夫妻说说笑笑,吃了晚饭。老婆本来想炒盘硌窝蛋以表祝贺,被林一洲婉拒了,他恳切地说:“以后只怕吃不上这样的饭了。”待收拾完睡下,林一洲身上撂着老婆的大腿,回忆起一生的酸甜苦辣,从此都要告别,竟呜呜地哭了。
老婆也辛酸,陪着掉了若干的泪,饶着说上些不咸不淡的话。惹得林一洲哭完倒恼了,体味出了些越王匀践报了仇之后的心境,在黑暗中任老婆抚摸冷笑不已。
次日,林一洲梳洗完毕便直奔《人间指南》编辑部。
路上,他为自己举子看榜似的激动心情十分羞愧,连连责骂自己的不成熟:美什么美?可不是应该的?和那些福童比起来,你已经晚了。这么骂着、怨着,一路起着,到底才算从容了一些,端庄了一些。在水泄不通的公共汽车上遭了一肘,也并不暴跳,瞥了一眼那戴眼镜的鲁莽汉子,悠悠地想:日后才叫你知道我呢。
“你好你好。”李东宝与林一洲热烈握手,握完让座,笑吟吟地望着他,并不言语。“还好吧?”林一渊问,掏出烟敬李东宝。
“好,老样子,就那么回事。”李东宝摩挲着烟,语焉不详。“你怎么样?”“准备写一新东西,正在打腹稿——有火儿吗?”林一洲东张西望。“火儿?”李东宝也茫然四顾,再三觑视这厮。
林一洲看出蹊晓:“您不记得我了?”
“噢……”“我姓林。”“噢,”李东宝终于笑得实在了,“《风车》的作用,抱歉抱歉,每天见的人太多。等一下,你那个稿子我们主编有意见,我叫他来。”李东主起身去主编室。
戈玲对于德利笑:“我发现好几回了,两人聊了半天,还不知道谁是谁呢。
”李东宝回来,对林一洲说:“主编在接一个电话,完了就过来。”他坐下后继续和戈玲胡扯:“他是干嘛的——你那位?”
“这得问你,我哪知道?你希望他是干什么的?”
“肯定不是编辑吧?”于德利说。“肯定不该是。”戈玲说。“我不能一错再错。”
“戈玲,作为同事我有责任向你进一忠言。”李东宝十分严肃地说。“生活作风是大问题。”
戈玲正儿八经地点头“知道了。”
“要为其他女同志作个榜样,自尊自爱。”
“一定。”“切莫将身轻许人。”于德利插话。
“你吃醋吃得没什么道理吧?”
“我不过是殷切期望。”于德利说。“我是没有自己的私利的——你把我看低了,戈玲。”
陈主编搓着双手从里屋出来,笔直走到李东宝桌前:
“作者人呢?”李东宝晃着身子找:“在你身后。”
独坐得十分无聊的林一洲忙起来,与正转过身来的陈主编冷丁打一照面,急忙上前握手。
“坐吧坐吧。”陈主编就势把林一洲按回到椅子上,转悠着给自已找座。“坐我这儿。”戈玲抬屁股起身,让出自己的座椅。
“抱歉,把你挤走了。”陈主编含笑。
戈玲也含笑,拖了把椅子到于德利桌旁打横坐下,两手放在桌面交叉抱拳,眸子盯着于德利闪闪发光。
于德利抬头发现戈玲的目光,一怔:“没什么用意吧?”
“没有,随便看看。”“喝水。”于德利把自己的茶杯推到戈玲眼前,低头继续看稿。
戈玲端起茶杯揭盖儿喝了一小口,眼睛转向李东宝那边。
“这是我们主编,大拿。”李东宝为林一洲介绍。
林一洲并不应声只是低着头从自己手里的烟盒中费力地抽出一把烟,敏捷起身向屋里的所有男人分发。
“谢谢,不会。”陈大拿摇手谢绝。林一洲还是在他面前摆上一支。“刚才给我那根还没抽呢。”李东宝举着那支完整的烟说。
林一洲执拗地把烟再三伸到他鼻前,李东宝只好接过去,一手攥一支。于德利双手接住飞来的烟,看看牌子嗅嗅味儿,叨在嘴上一边用手在身上摸火柴一边继续看稿。
刘书友用严厉的表情和斩钉截铁的手势使林一洲知难而退。林一洲把烟装回兜里,坐回到陈主编对面恭恭敬敬像陈主编的小学生,不知是他原本不吸烟还是陈主编没这嗜好自己也忍了。“稿子我已经看了,印象不错,想听听你的想法。
”陈主编笑咪咪地像个和气地弥勒佛。
林一洲紧张地在椅子上挪了挪腚,坐在椅沿儿上,沉吟片刻,匆匆开口,眼睛无比真挚地望着陈先生。
“这篇小说我认为是我写得最好的一篇小说——当然是我认为!这是第六稿。没人逼我,属于我自己严格要求自己。我总这么想,一部作品拿出来,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不能光发就完了。赚钱么,不如去卖包子。既然是艺术品,就得几百年后从地里挖掘出来,噫,如获至宝。”
于德利一边翻到稿子的最后—页,把落款儿小声念给戈玲听:“一稿于亮马河畔;二稿于永定河畔;三稿于护城河畔庄……”戈玲问:“小说是写海军的?”
“我懂你的意思。”李东空说。你是拿出写名著的劲头写的这玩艺。”“可能我有点过于自信了。”林一洲严峻地说。“但我确信,我这部小说目前在国内,是一流的。如果翻译成英文或广东话,尽管语言上要损失一部分,也不会低二流。”
“有人要翻译你这……东西吗?”陈主编很感兴趣。
“嗯,我的—个学英文的朋友看了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