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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文说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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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抱真却兴奋之极,因为,对他而言,不死已不是问题,而是要得道成仙,指日升天,与大家要再见的事情了。见到同僚平辈、部属下司、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忙不迭地珍重道别,因为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此丹秦皇、汉武皆不能得,唯我遇之,他年朝上清,不复偶公辈矣。”那意思是,他要先行一步,再也见不到诸位了。

  据《旧唐书》,此人先后一共“服丹二万丸,腹坚不食”,最后,服到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如同死鱼缺氧一样直翻白眼。至此,“不知人者数日矣!”全家束手无策,只好准备办后事。有一个道士叫牛洞玄者,出了一个恶招,死马权当活马医,“以猪肪、谷漆下之”。猪肪者,即猪油,谷漆者,即泻药,经灌肠润滑,加之峻泻药物,积痞排泄出去,才算缓过气来,睁开眼睛,略晓人事。

  但那个江湖骗子却跑来对他说,眼看成功在望,翩然飞升,大人你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这个白痴,想想在理,怪罪家人救活了他,反而更为增加药量。结果,“益服三千丸,顷之卒”。这回,真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人,怎么能不死呢?不过早晚而已。可一根筋到底,坚信服了不死药就会不死,你对这等傻瓜,只有敬谢不敏。但是,一个人,两个人,这样疯疯癫癫,只不过是饭后茶馀的新闻。可在唐朝,相当长的一个时间段内,相当多的人都这样疯疯癫癫,以致成为时尚、时髦、流行、新潮,那可就当真是病态,当真成问题了。

  风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对社会而言,风气一旦形成,会产生正面效应,也会出现负面效果。好的风气所至,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坏的风气所至,如污泥浊水,不堪收拾。一般来说,良好的风气,向上的风气,循循善诱、使人心理健康的风气,洁净自好、懂得礼义廉耻的风气,都是腿短的,很难推广,更难实行。相反,浮躁的风气,邪恶的风气,推波助澜、制造盲动混乱的风气,薄幸谗险、绝不与人为善的风气,总是不胫而走。只要蛊惑起来,煽动起来,前面有人带头,后边一定就有起哄架秧者之流。接着,像滚雪球似的,一股奈何不得,邪乎得厉害,足以裹胁一切的力量,有时真会搅得天下不宁,日月无光。

  说起唐朝的不死药,领风气之先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李世民啊!

  这透着有点滑稽。一位英主,一位明君,一位封建社会中称得上为样板的帝王,他知道服药不对,求仙不对,他当然更知道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是死得重如泰山,还是轻如鸿毛的分别而已。这位大政治家、大军事家,却选择了比鸿毛还轻的让人笑话他、蔑视他、看不起他的死法。服那位名叫“那罗迩娑寐”或“那罗迩婆娑”的,来自印度尼西亚婆罗门群岛的南洋高僧所炼成的金丹,而一命呜呼。

  旧时的历史学家,编撰正史的史官们,哪敢如此直书昭陵毒毙的死因,那是大不敬呀!要知道,皇帝永远是对的,这是绝对真理。即使陛下错了,也是错得伟大光荣,错得英明正确的。可要是只字不提吧,为史官者,又觉得憋闷,觉得对不住历史。

  于是,《旧唐书》的作者,含着骨头露着肉,在《太宗纪》里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贞观二十二年五月,“使方士那罗迩娑婆于金飚门造延年之药”。在《郝处俊传》里引郝处俊的谏文又说了一句,“先帝令婆罗门僧那罗迩娑寐依其本国旧方合长生药。胡人有异术,征求灵草秘石,历年而成,先帝服之,竟无异效。大渐之际,名医莫知所为。时议者归罪于胡人,将申显戮,又恐取笑狄夷,法遂不行”。在《宪宗纪》里额外补充地说了一句,“李藩亦谓宪宗曰,文皇帝服胡僧药,遂致暴疾不救”。这样,总算让我们在这位大人物头顶上闪亮炫目的光环里,看到一个其实也并不怎么样的晦暗缺口。

也许上帝不给人百分之百,也许我们不该求全责备,也许瑕不掩瑜,这是一个手指头与九个手指头的关系。还是尽善尽美的天可汗,还是永垂青史的贞观之治,这是毫无异议的。但要听他公元628年(贞观二年)在御前会议上的一次极其冠冕堂皇的训话,与他本人实际上的所作所为,你就会觉得他的伪善表演得不免太过分了。他说:

  神仙事本是虚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爱好,为方士所诈,乃遣童男童女数千人,随 
 
 
其入海求神仙。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归,始皇犹海侧踟蹰以待之,还至沙丘而死。汉武帝为求神仙,乃将女嫁道术之人,事既无验,便行诛戮。据此二事,神仙不烦妄求也。(吴兢《贞观政要》卷六)

  若以这些记录在案的话,你不能不承认,李世民具有相当程度的唯物主义观点和相信科学、破除迷信的进步思想,还颇有一点反权威的精神,敢于对秦始皇、汉武帝发难。可据《资治通鉴》,这位陛下,却是一直没断了服用种种延年益寿、壮体强身的不死药。

  春,正月,开府仪同三司申文献公高士廉疾笃;辛卯,上幸其第,流涕与诀;壬辰,薨。上将往哭之,房玄龄以上疾新愈,固谏,上曰:“高公非徒君臣,兼以故旧姻戚,岂得闻其丧不往哭乎?公勿复言!”帅左右自兴安门出。长孙无忌在士廉丧所,闻上将至,辍哭,迎谏于马首曰:“陛下饵金石,于方不得临丧,奈何不为宗庙苍生自重!且臣舅临终遗言,深不欲以北首夷衾,辄屈銮驾。”上不听。无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谏,上乃还入东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及柩出横桥,上登长安故城西北楼,望之恸哭。(《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八)

  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两位臣下的坚定态度,这种因服药而有所禁忌的干预,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而且,还可由此判断,唐太宗服的药,是中国古方,当为发轫于汉,滥觞于魏晋,至南北朝,至隋而泛滥,至唐代便大行其道的“五石散”。

  读鲁迅先生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可知,服了这种药以后,痛苦难耐,非常人所能忍受。因其所含药物成分,据《抱朴子》所载为丹砂、白石英、紫石英、雄黄、白矾、曾青、磁石;《诸病源候论》所载为石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尽管自魏至唐,其配方至少不下十馀种,莫衷一是,但都离不了以上所列硫化物及矿石等燥热上亢类药。所以服药以后,要行散,要挥发,要冷食,要静息——纯系自虐,不得安宁,否则,药性散发不出,就会出大问题。这才使得长孙无忌敢拦住唐太宗的坐骑,要陛下回宫静养。

  既然服药如受罪,为什么还自讨苦吃?因为,在古籍《神农本草经》中,这些药石被视为“轻身益气,不老延年”的上品。在《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等传统医学书籍中,更认为具有壮阳及治疗阳痿的功效。所以,古人服用“五石散”,实际上是看重其所能起到的“伟哥”作用。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中,有“贪饵五石,以求房中之乐”的说法,也证明了当时人服药风气所为何来。

  而据荷兰人高罗佩在其《印度和中国的房中秘术》一文中研究认为,性行为和延长生命力的依存关系这两种古老文化是相互影响的。对李世民来说,当然中西合璧,各取其长。一方面,魏晋时何晏、王衍的“五石散”及其衍生产品,得以再度弘扬;一方面,胡僧那罗迩娑寐、卢伽阿逸多的金丹,得以成气候而光大,其根本原因,就是这种不死药本土的也好,进口的也好,不但起到长生不老的作用,还具有壮阳固本的作用,这正是李世民对付三宫六院所求之不得的。

  唐太宗的后宫里,有多少佳丽,已不知其详,但其建制,肯定要较他为秦王时,大大扩编。然而,这好像还不能满足他的性需求,赵翼的《廿二史札记》载:“太宗杀弟元吉,即以元吉妻为妃。”玄武门之变后,他很快将他的弟媳,那位漂亮的小杨妃,纳入他的后宫,宠爱有加。显然他早就垂涎这位婀娜多姿的原教坊的舞伎,很快生了一个儿子李明,封曹王,倘不是受到阻拦,甚至要立她为皇后呢!

  同是赵翼的《廿二史札记》载:“庐江王瑗以反诛,而其姬又入侍左右。”庐江王李瑗系李渊兄之子,因从李建成谋反伏诛,他马上将李瑗身边最美丽的侍姬,收之内廷,归为己有。一次,还向黄门侍郎王珪炫耀,问他是否知道这个美人是谁?“李瑗杀其夫而纳之”。下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就是如今我杀了李瑗,她复又归之于朕。王珪能对这位好色的帝王说什么呢?

而据《资治通鉴》载:“故荆州都督武士彠女,年十四,上闻其美,召入后宫为才人。”看来,他对于女人,是采取多多益善的政策。结果这个才人,在后宫三千粉黛中,并不能时常受到宠幸,她就瞟上了他的儿子李治,后来成为他的老婆。所以,民间遂有“脏唐臭汉”甚为不雅的负面评价,应该是和这些宫廷秽闻分不开的。

  从这位具有胡人血统的李世民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种原始民族的性习惯、性观点看,仍保 
 
 
留着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所述及的早期社会形态的“普那路亚婚”和“劫掠婚”的野蛮性风俗。因此,他特别不在意、不在乎中原地区的家族辈次、姻亲血缘的伦常。这种乱伦行为,他是不以为然的。所以,他活了50岁,以如此短促的生命周期,却高频率地生育出14位皇子、21位公主,若夭殇计算在内,当更多一些。

  所以,他在声讨秦皇汉武求仙长生的同时,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地求助于不死药。

  看来,1942年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整风时所批评的马列主义施之于别人、自由主义行之于自己的现象,也不仅仅是今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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