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王涓表情淡漠,根本不想听。
“你和什么血型的人都不可能生下AB型血的孩子。”
王涓冷笑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别人生的?”
“反正他肯定有问题。”
王涓逼视着他的眼睛,问:“你还想扔掉他?”
“不扔掉的话,咱家肯定得出大事!”
说到这里,张清兆轻轻搂住了王涓,小声说:“咱们偷偷把他放到医院里,他死不了,很快就会有人把他抱走的,说不定,抱走他的人还是个大老板呢。”
王涓站起身,说:“你不要再这样神神叨叨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扔掉他,你死了这条心吧!他是我的孩子!”
说完,她走进卧室,“砰”地反锁了门。
这个家变得沉闷起来。
母亲隐约察觉到了儿子和儿媳之间矛盾的症结,她再也不当着王涓的面说张清兆对孩子不好了。
她怕两口子吵架,争抢着干活,尽量不让王涓动手,偶尔说点什么,一听就是在调节气氛。
一家人都不再提孩子的话题了。
一家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天夜里,张清兆又迷迷糊糊地开着他的夏利车走在路上了,四周像阴曹地府一样黑暗无边。
他好像要把雨生送回医院去。
雨生坐在后座上,悄无声息。
张清兆一直感到脊梁骨凉森森的,但是他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路两旁是树林,深深的,那些树很繁茂,挡住了楼房,或者后面根本就没有楼房。他偶尔发现,树林里好像有一些影子,不知是人是物,影影绰绰,木木地直立着。
他眯起眼睛,使劲看。
当他终于看清楚之后,头一下就大了——树林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的面部惨白,都是石膏做的脸!
十万人?
一百万人?
他惊恐地收回目光,就看到了前面的王家十字。
他去医院本来不路过这里的,不知怎么就跑来了。
他猛轰油门,发疯地冲过去。
刚刚开过十字路口,他就听见那个婴儿在后座上尖厉地叫了一声:“你开过了!——”
他一下醒过来。
第二部分丢 弃
这天下午,母亲带王涓到街里看中医,想开几服催奶药。
张清兆留在家里看小孩。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张清兆和这个婴儿了。他没有哭,好像在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天阴沉着,看来还要下雨。
松花江的水已经暴涨,解放军正在前线抗洪。
张清兆走上前,在昏黄的天光里,静静地注视这个婴儿。
他的头发和眉毛依然稀少,黄黄的,软软的,而且疏密不均。
他脸上的干皮褪尽了,肤色红赤赤的。
那块不吉利的黑胎记,依然压在他的左眼上。
他的两只眼珠躲在厚厚的眼泡里,定定地看着张清兆……
张清兆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小声说:“你回去吧。”
婴儿看着他。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呢?”
婴儿依然看着他。
“走吧,我求求你!”张清兆又说。
婴儿还是看着他。
停了停,张清兆冷不丁问道:“你姓冷,对吗?”
婴儿突然笑了。
张清兆哆嗦了一下。
这是他出生的第十九天。
在此之前,张清兆从母亲和王涓口中得知,这个小孩还一次都没有笑过。
这是他第一次笑,笑得极具深意。
张清兆扔掉他的决心更坚定了!
他后退几步,来到客厅,找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然后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上了这样一行字: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一时四十五分出生。
他带王涓检查身体的时候,在医院见过一次弃婴。
那个小孩的襁褓里留着父母写的一张纸条,说那个小孩有先天性心脏病,他们没那么多钱给他医治,只好丢弃,希望有条件的人能够收养他……
纸条的背面是那个孩子的出生时辰。
张清兆拿起写好的纸条看了看,忽然想到,医院也许有这个婴儿的出生记录,而今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一时四十五分出生的孩子,估计全市只有这一个,公安局能不能根据这个出生时辰查出这个小孩是他扔的呢?
想到这儿,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马桶,冲走了——他要消除这个婴儿被送回来的所有可能性。
接着,他回到卧室,把婴儿包起来,用被角盖住他的脸——主要是盖住他的眼睛。然后,他下了楼,钻进夏利车。
他把婴儿放在了后座上,在边缘处垫高,使他不至于滚落下来,然后慢慢把车开动了。
他向第二医院驶去。
在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会儿母亲和王涓回来,他该怎么跟她们说。
他想来想去,只能这样说——他跑到楼下的小卖部买烟,没锁门,跑回来就发现这个婴儿不见了。
王涓肯定不信。
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他就一口咬定婴儿是自己丢的。
天上又打雷了,雨“哗哗哗”地落下来。
张清兆回头看了那个婴儿一眼。
他被包在那个很小的襁褓里,没有一点声息。
张清兆的心忽然有些酸。
但是,他很快战胜了这种情绪,把车速加快了。
到了第二医院,他抱着婴儿鬼鬼祟祟地走向产科。
今天产科的人很多,所有的女人都大腹便便的。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穿梭着。
张清兆抱着婴儿来到那几个病房前,偷偷朝里看。
有一个病房的门开着,但是里面没有人。床上放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柜子上有一篮水果。
这个病人一定是上厕所了。
张清兆的心狂跳起来——今天,只要把这个婴儿脱手,噩梦就永远结束了……
突然,有人在背后说:“你看什么呢?”
他抖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是一个戴口罩的护士。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找黄大夫。”
“哪个黄大夫?”
“黄桐。”
“她调走了。”
“噢……谢谢。”
护士说完,就走过去了。
张清兆前后看看,走廊里再没有人了,他快步走进病房,把怀中的婴儿朝床上一放,转身就朝外走。
他刚走到门口,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他蓦地停住了脚。
他慢慢转过身,走到床前,轻轻掀开被子,想最后看这个婴儿一眼。
他在深深的襁褓中静静看着张清兆,没有任何表情。
张清兆盖上了被子,快步走了出去。
楼道里,有个丈夫扶着妻子上厕所。那个妻子佝偻着腰,一步一哎哟,肯定是剖腹产。
张清兆低下头,匆匆走过去。
他一直没听到那个婴儿的哭声。
第二部分哭 声
张清兆回到家,打开门,母亲和王涓已经回来了。
他愣了一下,显得很不自然。
王涓警觉地看了看他,问道:“孩子呢?”
“我正在找呢!刚才我跑下楼去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一下就跌坐在沙发上。
王涓盯着他,眼泪“刷刷”淌下来,她一字一顿地说:“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没扔!”
王涓又问了一句:“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真的没扔!”
王涓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你把他扔到哪儿了!”
“我说没扔就没扔!”
母亲手足无措地看看儿媳,又看看儿子,颤巍巍地说:“得得得,都别吵,马上找!”
张清兆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去了,似乎很冤屈,很生气,很焦急。
王涓和母亲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天色有点黑了。平时,总有一些邻居聚在楼下打牌,今天却不见一个人。
母亲对张清兆说:“你朝那边找,我们朝这边找!”
说完,她们就朝东跑去了,张清兆一个人朝西走。
他对自己说:这一关肯定要过的,必须挺住。
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母亲和王涓的身影了,他就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忽然想到:也许,产科的那个病房里,这时候只剩下了一个空被子,那个婴儿已经不见了。
他不是被人抱走的,而是自己爬起来溜掉的。
接下来,他会去哪里呢?
产房?去代替另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王家十字?
火葬场?
他坐了大约十几分钟,忽然听到了王涓和母亲的脚步声,她们好像回来了。
他急忙站起身,回到了楼下。
王涓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仇恨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走上楼梯。
母亲走到儿子跟前,严厉地问:“你个小畜生,到底把雨生弄到哪儿去了?”
张清兆烦躁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下楼买烟,回来他就不见了!”
母亲心急如焚地说:“进屋赶快报警!”
张清兆在楼梯上追上王涓,轻声说:“涓,你相信我,这个孩子不属于我们,别想他了。我们再生一个,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王涓猛地转过头来,双眼已经哭得通红,她愤怒地说:“你滚!”
张清兆只好住口。
他知道,现在王涓正在气头上,最好不要惹她,等她消消气再说。
尽管这一关不好过,但是他的心里十分轻松——终于把这个穿雨衣的恶鬼扔掉了!
他跟在她身后,默默地上楼。
楼道里的灯很暗,楼梯的边沿已经破损。
外面的雷声隐隐响起来,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