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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品容器之谜毫无头绪,而且连缩小范围也做不到。尽管派出侦查员进行了缜密的内部侦查,然而没有发现酒井露出一点马脚。所有这一切,都与朝云忠志的被害紧密相连。那是问题的总根子。只要一挖出这个总根子,枝叶自然就会干枯落下。横路夫妇、武川吉晴——那都是枝叶而已。
结果,矢村放弃了追查,他不得不放弃。杀害朝云这个总根子,他是挖不出来的。他只好采取让杜丘钻进去的办法。落入圈套的杜丘,能像野兽那样,以生命做赌注去逼近敌人,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出色地解决警察颇感束手无策的难题。他肯定能成功地潜入城北医院,矢村这样期待着杜丘精明强干的活动。然而现在,他却被抓了进去……
——这正是机会。
如果救出来,就得逮捕他。特别是从医院带出来,就更不能放走他了。只好在逮捕之后,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再用正面进攻突破那个难题。
——对杜丘来说,可太悲惨了。
几辆汽车正在交替着跟踪矢村,他毫无察觉。
到了城北医院,时间己近夜半,大门前依然灯火辉煌,令人感到一种喧闹的气氛。
“想见见堂塔院长,警视厅的。”矢村说。
出来接待的护理员脸上变了颜色。
到接待室稍等了一会儿,堂塔走了进来。尽管他双眉紧皱,跟里还是闪现出惊恐的目光。
“这么晚,究竟有什么事啊?”堂塔故做镇静。
“把津山皎二交出来!”
“哎呀,不知道有这个人哪!”堂塔深陷的眼睛朝天花板看去。
“你是装傻吧?”矢村突然间停住了话头,“想让医院来个人仰马翻?”
“就是搜查,也没那个人哪!”
“你不要打错主意,不光是那个人。偷税漏税、违反医师法、违反精神卫生法、侵犯人权、伤害、暴行……只要一个一个问问患者,搞垮你易如反掌!你还是不要小看警察为好。”矢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请等一等。”故做镇静的表情,从堂塔脸上一扫而光,“我误会了。”
“误会了吗?……”矢村又坐下来。
“说真的吧。其实,津山皎二今晚九点多逃走了。”
“逃走?不可信哪。”
“这就是证据。”
堂塔取下假牙,让矢村看。有两颗牙齿折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嗯?”矢村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他把我当人质,使用电击疗法,把电击治疗器放到我脸上,弄断了我的牙。”堂塔气呼呼地收起了假牙。
“你这个人,也太粗心大意了。”
杜丘冬人被认出后,要从严密的警戒中逃出去绝非容易。特别是从精神病院逃跑,就更难了,何况还吃下了大量药物。他能逃脱,正反映了坚韧不拔的性格。矢村突然感到一阵焦燥。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设想落空了——他本以为能把东摇西晃的杜丘救出去。
“是啊,是太大意了……”堂塔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给杜丘服用药物,那是毫无疑问的。为了熄灭他的反抗心理,给他吃下了近四百毫升的药。照理说,他应该变得迷迷糊糊,可他并没有瘫软无力,真有点不可思议。
八点多钟,杜丘被带进了院长室。他步履瞒珊。护理员让他坐在椅子上,他筋疲力竭地倒了下去。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一跃而起。神速的动作,令人感到他刚才好象藏在了哪儿。他掐住了堂塔的脖子。
“不要动!”
杜丘用另一只手握住了电击治疗器。一个护理员扑上来,被他用电击治疗器打在脸上,摔倒在房间角落里。“不要发疯!”
“不是发疯。”杜丘说道,“只是回敬一下罢了。”
“住手!”
堂塔被掐住脖子,发出哀叫。电击治疗器从他前额上擦过。牙齿喀嚓喀嚓地响起来,似乎什么地方发生了骨折。他翻着白眼,感到金光乱冒。
“想救院长,就别吵嚷!”杜丘扯下电击治疗器的引线,拿起桌上的剪子顶住堂塔的后背,“给我准备衣服、汽车。要是报告警察,我就扎死堂塔!”
“不,不要向警察说!”
堂塔叫道。杜丘已经把剪子尖扎上了他的后背,他觉得血就要流出来了。只要扑哧一声,就会扎进去。堂塔吓得冷汗直流。
此后,堂塔被拖进了汽车。
杜丘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跑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车。“再见啦!”说完,杜丘跳下车,拉了拉外衣领子,颀长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堂塔想开动汽车追上杜丘,撞死他。可是,汽车钥匙早被杜丘拔走了。
“你看看这儿!”
堂塔掀起后背,让矢村看那上面粘着的一块渗出血迹的橡皮膏。由于优裕的生活而积存下来的脂肪,好象黄色的鱼冻。
矢村背过脸去,站在那里。
鬼东西!杜丘又一次成功地逃跑了,矢村似乎有些气愤,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4
由于电车向下坡驶去,他感到一阵晕眩。在那瞬间,似乎全身重量都离开了身体。但晕眩过后,身体又象要被大地吸进去一样,有千斤重。
杜丘下了电车。此时已到电车收车的时刻了。大量热量从身体里跑掉,全身感到寒冷无比。他脚步绵软无力地走到一条靠近酒吧间的路上。
杜丘把身体依在大楼的墙上,几乎就要瘫倒在地。必须寻找旅馆。尽管望穿双眼,周围却连一家旅馆或饭店都没有。
右面有个女人,正在等着出租汽车。从左面来了个警察,骑着自行车。
杜丘走起来,以免碰上例行的询问。他使尽了全身力气,和警察慢慢地擦肩而过。
警察刚一走过,他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了。走进一条小胡同,颓然地倒在一座楼房墙壁下。
睡魔立刻征服了他。
“醒醒!怎么啦?”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好象就是方才等出租汽车的那个女人。大约二十岁上下,瘦长脸,眼睛盯着他看着。
杜丘微微摇摇头。
女人发现,这个男子的嘴唇在瑟瑟发抖。在暗淡的路灯光下,他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而冰冷,面容礁悻。锐利的眼睛和鼻子两侧形成的深深的暗影,使她顿时产生了一种凄惨之感。
“你,是被警察追踪的吧?”女人问道。
“不是。”
“你不说我也知道,早就看出来啦!”
“再往前,走一下吧。”杜丘吃力地说出了这句话。
“好象发烧啦!”她突然摸了摸他的前额,“不行,相当热!你有去的地方吗!”
杜丘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是盖着被子睡的。这个房间只有六张席子大,还连着一间小小的厨房。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枕头旁放着药和冰袋,自己身上穿着睡衣。
他眼望天花板,有好一阵,才回想起遇到一个女人的事。
传来开门的声音。
“你醒啦?”一个女人在枕边坐下来。她说自己叫京子。
“给你添麻烦了。”
杜丘的眼睛仍然看着天花板,说道。自称京子的这个女人,有一副瘦长的面孔。不仅皮肤粗糙,表情也相当粗俗。
“可不是,麻烦透了!”京了毫无顾忌地说通,“找医生给你打针,又用热水给你胜身,换衣服……你身上那个味啊!”
“让你受累了。”杜丘心里涌上一股气恼的心绪,但他强忍住了,“你我素不相识,不该让你干那些。”
“放心好了,那不会伤害你的自尊心。我习惯了。”
“习惯了?”
“为男人服务,是我的工作。什么事都得干,甚至没有什么廉耻没有性欲也要和男人在一起。光有一点难闻的味儿,那就要烧高香啦!”
“味啊,味啊,不要再说那个了!”
在自己昏睡期间,这个女人都干了些什么,可想而知。杜丘似乎产生了一种屈辱感。身上散发臭味,那是必然的。因为十多天来根本没有洗过澡,而且还是和便所在一起。
便所,一想到便所,杜丘立刻涌上一阵恶心。他急忙用手捂住嘴。
“要吐?”京子关心地看着他。
“不,不要紧。”
为了把浮上脑海的这一幕令人作呕的情景消除掉,杜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这却使那些情景更加鲜明地浮现出来。
——连续服用镇静药,就会使逃跑的希望化为泡影。堂塔正是这样打算的。给杜丘大量投药,足以使他四肢麻痹,大小便失禁。而堂塔则可以乘机与酒井义广商定对策。所谓的对策,无非是破坏杜丘的高级神经活动,把他改造成一个白痴而已。因为杜丘住进这家医院是有证人的,所以还不能把他弄死。或者,故意造成机会让他逃出去,再像杀害横路夫妇那样把他干掉。对于酒井和堂塔来说,杜丘是极其危险的人物,杀掉杜丘,事不宜迟。不过,这多少总要有些风险。比较稳妥的还是做手术。以病情恶化为由,就可以合法地施行脑白质切除术。
必须分秒必争,尽快逃出去。与其被破坏掉高级神经成为一个白痴而生存,勿宁让自己死去。
——药怎么处理呢?
不吃是不行的。杜丘想到,倒可以吃了再吐出来,但往外吐是很困难的。尽管有的人饮酒过度时可以毫不费力地吐个一干二净,而杜丘却并不擅长。即便是把手伸到嗓子眼里,身体弯成两段使尽全身力气,吃下去的东西还是不能返出喉咙。就是吐出来,也只是一点点。一天要吃三次药,如果不迅速吐出来,那就危险了。药一发挥作用,从神经到肌肉都要松弛开来,不要说恢复活动机能,就连希望恢复机能的想法都不能产生了。
他下决心,一定要在下次堂塔叫他出土时逃走。一旦宣布了对他的判决,显然将要更加严厉地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