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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海盗!”岸边卫所的兵士举着气死风灯笼发出恐惧的呼喊。这里离登州城十几里,所谓的卫所就是两排石头房子,一半是兵营,另一半养着卫所兵士的家眷。
满清入关后,满人对水师没有兴趣,山东海岸从来没有出过大乱子,只有一些蟊贼走私,沿岸的卫所仍然保持了从前大明的编制,所以也保留了大明从前的传统。
卫所兵丁与从前唯一的不同在于满头的乱发变成现在的马尾辫。
海风太大,大海船无法靠岸太近。施琅乘坐的小舢板第一个靠岸。他一身黑色的布衣,嘴里含着他从七岁起从不离身的短刃,右手拿着一柄长戚刀,敏捷的跳下小船,向后一招手,便奔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一群黑衣人紧跟在他身后。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飞沙走石的风,任何手势和喊叫都是徒劳,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岸边亮着光的卫所。
黑衣人像奔跑的羚羊在黑暗中跳跃,砂石在地面的滚动,不知是被风刮起,还是被脚步带起。两刻钟后,两百身手矫健的兵丁把卫所团团围住。
施琅一脚踢开大门,左手取下剔骨尖刀喝叫:“都别动,跪地投降!”
不用他招呼,院子里已经整整齐齐跪着一群人。
“好汉,我们都是卫所的兵,家里穷的什么都没有,不要伤我们的性命,这里你们要什么拿什么!”
几十个黑衣人从施琅身后闪出来,一半人守在那一群跪地的人两边,另一半人去搜索屋子。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你们是……,你们是大明的……”
直到此刻,胆子大敢抬头观望的人才发现,这群深夜总从海上登陆的“海盗”都留着头发,他们不是海盗,山东沿海从没有敢不剪辫子的海盗!
施琅恶狠狠的说:“我们是北伐的王师,奉命收复山东,你们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你们能帮我打开登州城门吗?要不然留着你们也没用!”
水师兵丁一波接着一波上岸,闪电在东边海空交接处显出狰狞的身影。空中一声炸雷,让施福浑身一哆嗦。
“暴风雨就要来了啊!”施福站在船头远眺,幸好他们已经进入了海湾,“妈祖大神保佑,等打败了清虏,封侯拜将,我回漳州一定给您塑金身。”
他一直保持着对大海深深的敬畏。
孟康从小舢板上跳下来,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脑袋七晕八素,也不知道是他跟着别人,还是别人跟着他,一路往西边跑。
“这是要去哪里啊?”他心中默默的呼喊。
兵丁点燃火把。
豆大的雨滴落在他脸上,竟然有点疼。
“轰隆隆!”滚雷从头顶掠过。
才亮起的火把被倾盆大雨浇灭,海岸边完全陷入黑暗中。卫所的几座房子成了唯一的避雨处,但对已经上岸的几千兵丁,和正在上岸的几千兵丁来说,那两排房子聊胜于无。
孟康好不容易见到施琅。
施琅挥舞手臂,边打手势,边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叫:“孟总兵,在这些人嘴里问不出来来什么,他们在登州混的跟乞丐差不多!”
“这种天气还问什么问!”孟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攻城啊!这么大的雨,有人守在城头才怪!”
施琅大喊:“我也是这么想,就不知大雨会下多久!”
“猜有什么用,走啊!”孟康看上去比施琅还有激情。
明军士卒趟着浑浊的泥水前行,雨水像鞭子在抽打他们的后背。被强行揪出来带路的两个卫所兵士哭丧着脸连滚带爬。
登州城像一尊大佛像,端坐在那里对远道而来的江南人张开了怀抱。
约莫两刻钟之后,豆大的雨点变成细细的雨丝,炸雷变成了沉雷。
施琅脚步轻捷,泥泞的道路似乎对他产生不了影响。他湿漉漉的头发挽在脑后扎了个辫子,随着的步伐一跃一跃的跳动。
又过了两刻钟,雨丝重新变回雨点。
向导哭丧着脸喊叫:“走到登州城下,天就要亮了!”
孟康一脚揣在他屁股上,让他摔了个嘴啃泥:“带你的路,别废话!”
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阴天,太阳不愿出来的太早。两个时辰后,他们摸到了登州冰冷的城墙。
天还没有亮。
飞钩兵泅过护城河,借助阴暗模糊的光线登上城头,施琅随飞钩兵同行,孟康从亲兵手里接过巨盾候在城外。
城头的砖石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施琅在城头转了一圈,没见到一个守军。
登城的明军包围了一个垛口。施琅钻进去,左手的尖刀连续捅在两个还在睡梦中的兵丁的胸口。没有惊动一个人,两百多个黑衣人闯进了登州城。
明军打开登州东城门,在城内守军一般还处于梦想中时,明军水师攻下了北伐的第一个据点。
雷声消失,正午时,空中的阴云被吹散,露出蓝色的天空。
站在登州城头,能看见远处海面上波浪涌动。
孟康刚刚换上烤干的衣服,施琅仍然穿着湿漉漉的黑衣。街道上行人稀少,多数是明军士卒,正在张贴布告。
施琅老远就举手向孟康打招呼:“我们要去济南了吗?”
孟康打了个响指:“换上衣服,午后就出发,我们从城内了俘获几百匹战马,正好派上用场!”
顾三麻子暂且充当了安民官,他们几个人,就他这张麻子脸还懂些民务。
半下午光景,明军万人在登州城外列阵。
施福前来送行,孟康带了三千亲兵,他把施家军的老底一半都交给侄子了。
孟康早早去城外整兵,施福与施琅并肩出城,边走边嘱咐。
“尊侯,济南是大城,又是清虏控制山东的关键,未必会想登州这么容易拿下,你此行以小心谨慎为上,一击不中就立刻退回来,有我这些船在,可担保归路无碍!”
“叔叔,我一定要取下济南!”施琅拍着胸脯,腰上长戚刀随走路的步伐拍打在屁股上,“叔叔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银子,不就是为了冒险一搏吗?我们拿到这次机会多不容易,那可是从“陈阎王”口中拔食。镇海王命叔叔北上,虽说也是给叔叔找个出路,但亲疏有别,施家到底是外人,叔叔再回闽粤,能斗得过郑家人吗?”
施福扭头看前后,呵斥道:“尊侯不得乱说,镇海王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背叛王爷!”
施琅笑笑,走路的步伐加快。
三声炮响,有登州义士引路,一万大军往西南方向急速行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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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现在是一座空城。
亲兵卫骑兵簇拥着摄政王的旗帜,翟哲纵马走入淮安。城内随处可见碗口大的铁球。倾倒的房屋占据了城内大部分空间。
病死的牲畜倒卧在肮脏的牲畜栏里,到处都是绿头苍蝇嗡嗡乱飞。
翟哲下马,扫视眼前的废墟:“多尔衮也是守到尽头了啊!”
一个全副盔甲的总兵快步而啦,元启洲神采飞扬:“启禀王爷,城内搜到了十几个汉人兵丁,是李成栋的部下!”
翟哲没有回头,他身边的逢勤转身向元启洲摆手,命他退下。谁看不出来,摄政王很不开心,逼迫多尔衮离去,不是他最终的意图……
翟哲独自往前走,几位总兵自动放慢脚步,三五百步后,他站在一片废墟中,身边只剩下逢勤和方进两人。
逢勤劝道:“王爷,淮河两岸都在清虏的控制下,多尔衮要走,陈虎威没有办法!”
“他是真的不知道吗?”翟哲眼睛微微闭上又睁开,“我一向不喜欢从最恶意的角度揣测别人,我不会冤枉你们中任何一个,但决不能容忍有人在战场阴奉阳违!我现在唯求施福不要遇见袁宗第同样的命运。”
“午后过河,进军徐州!”陈虎威的事情容不得逢勤来求情,而且逢勤对陈虎威又了解多少?
逢勤默默拱手:“遵命!”
明军完全控制了淮河,陈虎威率水师向上游进发,如果摄政王估计的么错,淮西的清兵也该退往山东了。
府兵和民夫把淮安城打扫干净,牲畜和人的尸体被拖到城外,分两个巨大坑埋藏在地下。
夏日天气炎热,尸体极易腐烂,一旦不慎造成瘟疫蔓延,那才是一场灾难。
午后,明军渡过淮河,以元启洲为先锋,逢勤军为中军,往徐州追击。
翟哲没有召见陈虎威,他权当这件事是个意外。他甚至没有去责备陈虎威没能完成军令。有一种警告叫做无声的放纵。
淮安城下的最后十日战斗让明军损失不小,翟哲命郑遵谦留在淮安,召孙之敬从盱眙北上,加入北伐大军。同时命李来亨从庐州北上,收复凤阳府后,加入山东战场。又命南直隶总督姚启圣从松江来到扬州,负责给北伐明军调集粮草和兵甲火药。
他就不信,南北夹击不能攻下山东。
徐州四战之地,徐州之后,往北京将是一片平原。
“多尔衮,你就要这样一步步退到北京吗?还是退到塞外?”
第743章 奔跑的战争
奔跑的战争!
来自江南的士卒从未见过如此辽阔的平原。平坦的道路不见尽头,让他们跑的心里发慌。
孟康跨在战马上,不时招手挡在眼睛上方。昨夜的暴雨只是昙花一现,烈日才是夏日的常景。
从登州城加入的义军向导介绍沿途的地势。
“从登州到济南,走路最快也要三天!”
“三天?”孟康在空中甩打着马鞭子:“这可不成!三天,说不定援军早就到了!”
他虽然不惧,但对以一万明军偷袭济南这样的心里还是直打鼓。
官道沿途的集镇很多,向导前后看看只靠两条腿行进的明军,提议道:“那些村寨和集镇里都有不少骡马牲畜,不如抢些大车来,路上能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