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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博站在中间挡住去路:“左大人,你不能带走他,阿穆尔是我请到归化来的。”
左若脸色一沉:“托克博,我说的话改过吗?”他向身边一摆手,下令:“走!”
明军侍卫盔甲长刀穿戴整齐,早就做好了准备,二十甲士在前开路,其余人簇拥着左若跟在后面。还有一批人驻扎在离托克博府邸两三百步远,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托克博往右侧挪动一步,仍然想拦住道路,两个侍卫见状抽出半截刀刃顶上来。
左若喝叫:“不得无礼!”他走到托克博面前,道:“阿穆尔我要带走了,你给我传句话给额哲,这个人的头颅我先留着,他与清廷议和后,我会命人把他的头颅送回来。”
他又扭头看格日勒图,说:“土默特人为大明做的一切,都会得到回报的!”
“左大人!”托克博脸色赤红,双膝战栗。
“你是土默特人啊!”左若伸手把他推到一边,“你若是一定要留下阿穆尔,就用长箭射穿我的胸口吧。”
明军推门而出,托克博看了一眼格日勒图,随即低下头。“我真是愚蠢啊,怎会相信狡猾的汉人。”土默特人不敢强留左若,托克博想如此,也过不了格日勒图那一关。
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土默特人汉人绑缚阿穆尔从托克博的府中出来,隐隐觉得不对,但又没得到两位统领的命令,正在六神无主。
阿穆尔带来的骑兵驻扎在归化城西门外,明军从东门出城,一路不慌不忙往托克托草原方向而去。
明军不慌不忙,丝毫不惧察哈尔骑兵追过来。
两个时辰后,左若命侍卫拉开堵在阿穆尔嘴巴里的布条。他头顶上灰色的帽子在路上被风吹走了,前半个脑壳是秃的,只有后脑勺有一撮微黄弯曲的杂毛。
阿穆尔先深呼吸几口,缓解胸口的憋屈,吼道:“左若,你真是狠毒,你想挑起察哈尔与土默特战争吗?”
“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左若坐在草地上,面朝归化城方向,“一个只知道躲藏的人,能有多重要?我与额哲在这里围攻多尔衮的西征大军时,你在哪里呢?在朵颜草原抱着奶牛哭泣吧。额哲留你在身边,真是失误。”
阿穆尔大叫:“你敢担保大汗不会迁怒攻打土默特吗?”
“你们要打就打,与我何关?”左若偏过头,“我只知道额哲要是敢派一人来河套,我就把你沉入黄河底,用你的肉来反哺黄河鲤鱼。”
“我想,那些察哈尔人在我的大营中见到你,一定会更安心为大明效力!”他松开领口的衣襟,让草原凉爽的风灌进来,“不过,你应该没有对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你无耻!”阿穆尔瘫软在地。
“你这种人自以为很聪明,很有眼光,其实和黄河鲤鱼没什么区别。”左若拉住他的脖子,“我会让你亲眼看见察哈尔的灭亡。”
带走阿穆尔是对额哲的警告,希望他能做重新做出选择。
西边,云彩在晚霞中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狂放的奔马,也有执戟的天神,有险峻的高山,也有金色荒漠。
出塞之前,左若就做好了打算,明军要从甘州卫回归大明。梁成宝正带着几万义军在那里等着他,他是陕西提督,当然要先收复陕西。
第717章 腥风血雨(一)
阿穆尔被带走了。
察哈尔铁骑像天上的阴云在归化城外涌动,一浪一浪,阴云与远处的森林连成一片。草原上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就是这个样子。
托克博和格日勒图立在城头,相距三尺,他们能相互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惶恐。
一骑由远而近,黑色的盔甲预示那人至少是个百户。察哈尔人击败漠东后缴获丰厚,但铁制盔甲在草原仍然是稀罕物。为了削弱蒙古,满清继承大明的策略,严格控制铁器出塞,即使是漠东蒙古也不例外。
“蒙古的大汗请土默特部托克博出来说话。”
托克博站在城头弯腰行礼,“托克博在此!”他的额头碰到了归化城头的土石,几片灰尘染上的他浓密的头发。
那察哈尔武士神色严峻,厉声喝道:“大汗命你出城说话!”
托克博扭头看格日勒图,后者的视线一直落在城外漫无边际的察哈尔骑兵从中。
“我没有保护好阿穆尔,请大汗见谅,但土默特绝不是想大汗为敌。”托克博声音嘶哑,是他犯的错误。他带着王义去了察哈尔,因为他在土默特的威望比格日勒图更高。
草原的蒙古部落说起土默特时,大家都能知道托克博,但各部落的长老中有很多人还不识格日勒图。这是一种资历。
城下的察哈尔武士厉声回复:“大汗传话,要么土默特一刻钟之内交出阿穆尔,要么请托克博出城请罪,否则归化城破,高过车轴的土默特男丁一个不留。”
城头一阵骚动,这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说出这种话。土默特自发用一阵骂声回复,土默特人虽然弱,但在草原最不服气的就是察哈尔。
阿穆尔是找不回来了。托克博心头发寒。左若难道没想到额哲会报复土默特吗?即便归化城尸横遍野,那位大明陕西提督也不会回头了吧。
“格日勒图,我出城去见额哲,如果他杀我泄愤,土默特就交给你了!”托克博毅然转身,朝格日勒图弯腰,“请把土默特带到大汗回来的那一天。”
大汗被满清囚禁了五年,他有预感,大汗就要回来了。
“托克博!”格日勒图面现羞愧之色,他为自己刚才生出的自私的念头感到羞愧。他右臂用力,戚刀伴随着冷鸣声出鞘,托克博黑色眸子上有一点亮光闪过。
“你不能出去,额哲要真想这么做,就让土默特和察哈尔的冤仇在今日做个了断吧。”
托托克博按住格日勒图的手:“土默特是大汗的土默特,不是你的或我的土默特,我们都没有权力这么说。”
他比格日勒图大十二岁,他的筋骨已走向衰老,格日勒图正当壮年,但是格日勒图的握刀的手被他按的不能动弹。
“额哲不会杀我!”托克博很自信,他松开右手,转身下城而去。
格日勒图扶住城头,他想追,可无法迈动脚步。
片刻之后,南城门外的骑兵如潮水般退去,一骑迎万骑而去。
“额哲不会杀你!”格日勒图有些落寞的笑。一刻钟前,他希望托克博在额哲的怒火中化为灰烬,此刻,他只希望托克博能安然回来。
托克博孤单的身影被察哈尔万骑淹没,归化城内的土默特人正在为守城战做准备。他们模仿汉人的守城方法,有人把大石头和滚木搬上城头,有人点燃木柴烧煮铁锅中的污水。
不算漠东蒙古的俘虏骑兵,察哈尔铁骑也是土默特人的四倍,而且他们有个致命的缺陷。蒙古人依靠牲畜而活,牲畜需要牧场,归化城内只有店铺,没有牧场。
这也许正是托克博甘愿出城面见察哈尔人的原因吧。
察哈尔人退兵了,但斥候骑兵停留在城外五六里外严密监视归化城的四面城门。
格日勒图站在城头,手中捏着一块风化了的土石。他粗糙手指无意识的研磨,石头一点点在他的掌心化为碎砾。
两刻钟之后,城南游荡的黑云像是被突发而至的狂风席卷向归化城,铁骑的蹄声震的归化城头石缝中沙尘颤动。
察哈尔骑兵在城外三百步停下脚步。
还是刚才那位察哈尔武士出列,喝叫:“托克博回不来了,半个月之内送阿穆尔回来,否则,你们等着领他的首级吧。”
“从即日起,凉城以东是察哈尔的牧场,土默特人敢过界者,我们会留下你们的**。”
滚烫的夏风由西往东,缓缓刮走了恐怖的察哈尔。直到视线中看不见一片旗帜,格日勒图命斥候出城追踪察哈尔大军的行踪,
两个时辰后,斥候回来禀告确切的消息:“察哈尔人撤走了。”
格日勒图紧急派人前往河套。他很想亲自去走一趟,但托克博不在了,归化城不能再缺了另一个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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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博没有见到额哲,在汗帐前面的草地上,他被突然冲上来的几个察哈尔武士摔倒在地。
一柄锋利的弯刀架在他的咽喉前,几个人把他绑缚的像个粽子。在某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直到被捆在一匹健壮的战马上,他知道暂时性命无忧。
察哈尔人踏上归程,左若触怒了额哲,愤怒的蒙古大汗只好把怨气撒在托克博身上。
察哈尔大军没有再停留在凉城侧,而是一路往东,穿过郁郁葱葱的漠南草原,直奔张家口外。
十几个察哈尔骑兵路上专门负责押送托克博,饿了有人给他拿干饼,渴了有人来喂水。
额哲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他,每当想找人商量事情时,他就会想到失陷的阿穆尔,对托克博的恨意也就更重一分。
四日后,大军到达张家口外,察哈尔汗帐来这里等候清廷的使者。
大军在张坝草原驻扎两日,满清的使团从宣府长城出塞。
阿穆尔手脚上的绑绳松开了,他被拴在离汗帐不远的一个矮小的帐篷门口,十几个察哈尔人看着他。
他看见察哈尔的骑兵队伍像草原上最野性马群蜂拥而动,满清使团被夹在其中步行走进察哈尔人的营帐。为首的使者不像他在归化城见过的那些粗鲁而强悍的女真人,那个人脸色白皙,体态轻盈,像一个人,……,一个死在归化的女真贝勒。
来使正是正黄旗索尼。
额哲穿了一件灰色的粗布马褂,两条古铜色肌肉虬张的臂膀抱在胸口。没有阿穆尔在中牵线,他和索尼见面时都不习惯对方的表现。
“拜见大汗!”索尼弯腰行礼,不卑不亢,额哲傲慢的神态让他很不舒服。
“索尼,传国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