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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升,弘治名臣,历经四朝,可谓朝堂常青树。
他是景泰二年进士,由新科进士晋七品御史而入朝堂,累官至按察使,右副都御史,兵部尚书,弘治十五年改任吏部尚书,其人善于应变,多急智,且官运顺畅,少有挫折。
经历数十年的官场风浪,马文升的心性早已古井不波,面对如此险恶的刺杀,他却能四平八稳坐在轿中一动不动,连一声惊呼都没发出,可见其人镇定和涵养功夫极高。
秦堪对他的镇定功夫还是极为佩服的,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若换了秦堪自己坐在轿中被人刺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已经被吓傻了,绝不会在刺杀结束以后还能自己掀开轿帘,正义凛然的说什么“招人恨说明官儿没白当。”
扪心自问一下,秦堪觉得自己除了尿湿裤裆,恐怕不会有心情说话了。
就算有心情说话,说的第一句话也应该是感谢救命之恩,而不是大马金刀坐在轿子里捋着胡须呵呵直乐,仿佛被人刺杀是一件挺值得庆贺的事似的,对于秦堪的救命之恩绝口不提。
老头儿实在应该反省一下,若没有杜嫣的那几下拳脚,他还有可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轿子里装逼吗?
位卑阶低就是秦堪现在这样,面对吏部天官,秦堪这个救命恩人却不得不主动朝他躬身施礼。
“锦衣卫内城千户秦堪,见过马尚书。”
马文升今年七十六岁了。他弓着腰从轿子里走出,颤巍巍地站定,捋须看着秦堪:“你是锦衣卫?刚才刺客是被你们杀退的吗?”
秦堪微微一笑,谦逊地拱手:“适逢其会。”
马文升点点头,捋须赞许道:“倒是颇俊俏的好后生。”
“普通俊俏而已,尚书大人过奖了。”
马文升缓缓环视着轿子周围倒在血泊里的四名护院,浑浊的老眼不由浮上几分伤感:“可惜了这几位忠心家仆。数年来为老夫挡下不少劫难,今日却也没逃过他们的毒手……”
秦堪眼皮直抽抽,听这话的意思。这些年好像有不少人要杀他,老头儿到底干过什么事,这么招人恨呀?
印象里好像只有睡了别人的老婆才会被人如此锲而不舍的追杀吧?
当然。踏入官场半年,秦堪早已学会了不该问的不问,有些话是万万问不得的,一问就给自己招惹麻烦,很多杀身之祸都是由好奇心引起的。
马文升伤感过后,捋须看着秦堪,道:“说来今日老夫这条残命却是被你所救……”
秦堪顿时满心欣慰,从见面到现在,这是马文升说的第一句人话。
秦堪急忙谦虚地拱手:“算不得什么的,下官急公好义。怎能见死不……”
话没说完,马文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秦堪噎了个半死。
只见马文升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忽然暴射出两道精光,神情正义凛然厉声喝道:“但是老夫养了一生的浩然正气,自有老天庇护。岂惧区区几个贼子耶?贼子们,你们太小瞧老夫了!”
秦堪:“…………”
救这个作死的老头儿做什么!手贱啊!
忽然明白老头儿为什么被人刺杀好多年了,老实说,秦堪现在也有一种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冲动,很强烈。
秦堪救马文升只是偶然,可刺杀马文升并非偶然。显然是一场有针对性有周密策划的刺杀。…;
就在马文升被刺杀的同时,京师皇宫承天门外,一骑快马狂奔而至,驻守承天门的军士不由大怒,在百户的指挥下,军士们排列成阵,平举长枪,欲将马上之人当场拿下治罪。
——因为承天门是皇宫禁卫的正前门,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当朝一品,在这个门前必须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绝不允许策马狂奔,否则便是对大明朱家皇权的挑衅。
“来人住马!”百户单手高举,厉声大喝。
狂奔而来的骑士显然没把区区禁卫放在眼里,马儿丝毫未见减速,反而更快了几分。
百户大怒:“狗贼好大胆!列阵,毙之!”
众军士齐声应命。
骑士的骑术非常精湛,狂奔之中居然腾身而起,双脚站在马鞍上,从背后抽出一张强弓,搭上一支裹着书信的箭,嗖地一声,利箭激射而出,稳稳地钉在承天门上方的篆体木牌上,箭支入木七分,几乎穿牌而出。
骑士蒙着脸,发出几声张狂的怪叫,扔了手中强弓,从马鞍旁的皮囊里抽出一柄四节镗,朝着拦阻官兵迎面而上,四节镗在他手中幻化无数光影,马速不减却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短兵相接,骑士已轻易地冲开了官兵防线,策马朝西城疾驰而去。
驻守承天门的百户脸上一片铁青,盯着骑士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承天门牌匾上的那支利箭,冷冷道:“速速知会东厂锦衣卫和团营,阖城围捕此恶贼,……将那箭上书信取下,送进内宫。”
文华殿东暖阁,弘治帝穿着金丝龙袍,一向温和内敛的他此刻却在大发雷霆,弘治历经十七年,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
弘治帝的面前,伏地跪着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和东厂厂督王岳,二人姿势相同,以头触地却不敢发一言。
“混帐!你们二人都是混帐!”弘治帝很激动,面色泛起几分不健康的潮红,指着牟斌和王岳大骂。
天子之怒,如泰山压顶,牟斌和王岳已吓得面如土色。
“臣(奴婢)死罪!伏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朕如何息怒?厂卫番子校尉遍布天下,拥众十数万,今日竟让贼人宫前策马,皇门射箭,你等却拿他毫无办法,我大明的皇都禁宫啊!朕即位十七载,何曾如此被人羞辱过?此辱不报,朕有何面目再为人君?”弘治帝几乎在咆哮,吓得殿内太监武士们纷纷下跪,颤栗不敢出声。
牟斌和王岳频频以头触地请罪,神色愈发惶恐不安。
弘治帝骂够了,目光回到龙案上,案上端正摆放着一封贼人的书信,看到那封书信,弘治帝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寒铁般冰冷。
“罪民万死,伏请天听:前兵部尚书马文升弘治十四年奉旨巡边宣府,期内广纳贿赂,多行不法,一己之喜恶而革边军三十余忠将,逆行倒施,罪大恶极,致使边境动荡不靖,边军将士几近哗变矣,罪民草芥也,愿以身死换此獠伏诛,伏请陛下清饬吏制,罪民死不足惜。”
ps:查资料耽误了很多时间,少码了一点点,历史上马文升被刺是真事,非我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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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子之怒
文华殿内仿若电闪雷鸣,弘治帝冷冷盯着案上那封信,眼中泛着冷芒,脸颊不住地抽搐。
很多年没有如此勃然怒过了,尽管与朝臣们在许多事情上难以达成一致,但有个事实满朝文武无法否认,弘治帝是个好皇帝,他勤勉政事,英明果决,更重要的是,他性情温和,很少红脸,更别提今日这般勃然大怒了。
贼人承天门前一箭投书,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大明皇帝的脸上,弘治帝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痛。
他甚至对自己多年的努力产生了怀疑,……朝堂,民间,不是人人在赞颂大明中兴吗?他朱祐樘一手缔造出来的盛世伟业里,为何还有贼子竟敢如此挑衅朱明皇权?为何堂堂大明皇都禁宫,竟被那些贼子来往进出如入无人之境?花了十七年治下的江山……果真是盛世江山么?
“陛下——”
殿门外,一名宦官神色匆忙地小跑而入,跪地禀道:“陛下,半个时辰前,吏部马尚书在京师外西城被刺,所幸被锦衣卫巧遇相救,马尚书有惊无险,刺客擒下三名,余者近二十人遁逃无踪……”
跪地一直不敢抬头的锦衣卫牟斌闻言不由心情大定,悄然无声地轻舒了口气。
不知哪个手下如此给他长脸,回头一定要重重赏他!这下好了,锦衣卫救下马尚书,已然立了一功,陛下发再大的火也不会烧到锦衣卫了。
货比货该扔,与牟斌并排跪着的王岳心情愈发阴沉,锦衣卫救了马尚书,还拿下了三名刺客,相比东厂的毫无建树,王岳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弘治帝的脸已气得发绿了。
“好,好!我煌煌大明京师,今日竟成贼人跃马扬刀之乐土,好!”
砰!
一个精致的茶盏儿被摔得粉碎,牟斌和王岳在布满了碎瓷片的冰冷地砖上磕头不已。
“陛下保重龙体。臣(奴婢)死罪。”
弘治帝冷冷盯着二人,一字一句道:“你们听着,朕不管那些贼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管他们藏在哪个老鼠洞里,朕限你们十日……不,三日之内,把他们一个不剩地查出来,朕的刀已磨利擦亮。三日之后必要砍下人头,不是他们的,就是你们的!听明白了吗?”
“臣(奴婢)遵旨。”二人冷汗潸潸。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牟斌和王岳出宫后,厂卫缇骑四出,大索京师,平静的皇都顿时喧闹起来。
大明的国家机器缓缓开动,它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无情地碾压吞噬世间一切敢挑衅皇权的任何生灵。
…………
…………
东安门的东厂大堂。身躯佝偻的王岳恭恭敬敬给岳王爷上着香,身后跪着一排东厂档头,领班和管事。
王岳沉默躬身。朝岳飞画像三拜之后,才转过身,面色阴寒如霜,盯着跪成一排的东厂属下,一开口声音尖利难听。
“好,好得很,光天化日让贼人在京师皇城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还敢朝禁宫射箭投书,害杂家在陛下面前吃了好大一个挂落。好呀,你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