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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鹏举的牌友皆是南京城中的勋贵,而且都是秦堪的老熟人,宁远侯,成山伯,武靖伯,南京城小半的纨绔勋贵全都集中在这里了,真正是“青山有幸埋忠骨,亭阁何辜藏恶霸”……
“下注,都他娘给老子下注啊,老子告诉你们,这把小爷会发,而且大发特发,吃了老子的,全给老子吐出来……”徐鹏举紧张地盯着手里的牌,嘴里念经似的喃喃念叨着。
“赵承庆,你个狗东西,刚才吃老子时你下一百两,这把小爷手气好了,你只押十两,啥意思?瞧不起小爷吗?”
武靖伯赵承庆显然也输了不少,闻言白眼一翻:“你管我押多少,老子没钱了,不行吗?”
“狗东西,你等着,这把耍完了小爷先揍你一顿结实的再接着耍……哎,话说,你上月在东街逮了一个色目厨子对吧?问出结果没有?那厨子到底会不会做披萨?”
提起披萨,万分投入的小公爷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赵承庆哼了哼:“别提了,什么披萨,那厨子根本听都没听说过,他说色目人祖祖辈辈就没见过这玩意儿……”
徐鹏举呆了一下,接着神情变得无比失望,甚至比输了钱更气急败坏:“没见过?怎么可能?明明是番邦的东西,必是那厨子不肯招,回头接着抽他,不给小爷做出披萨,小爷把他全身骨头一根根拆了……喂,你们这群混蛋都傻了,下注啊!”
砰!
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甩在赌桌上,温和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徐鹏举身后传来。
“我押一百两,赌小公爷的亵裤,输了你得给我光着屁股蛋子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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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纨绔恶霸
这句话无疑给小小的亭阁制造了紧张气氛,很多人看到徐鹏举的眼睛瞬间赤红,一抹杀气闪过眼底,紧接着,徐鹏举像只看到红布的疯牛般呼哧着粗气转过身。
数遍整个南京城,除了徐老公爷,还没人敢对徐鹏举说出如此不客气的话,应天知府,甚至南京六部官员,见了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公爷也只能陪着笑,清高一点的顶多轻轻哼一声,然后像绕过路上一坨狗屎一样的绕过他。
今日倒好,居然有人敢对小公爷叫板……
亭阁内众纨绔楞了,纷纷将目光集中在楼梯口处,接着众纨绔竟露出了笑容。
呼哧着粗气准备揍人的徐鹏举刚转过身,便看到秦堪那张温和灿烂的笑脸。
徐鹏举一呆,接着“啊啊”怪叫两声,最后哈哈大笑着上前使劲拍了拍秦堪的肩。
“我道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惹小爷,原来是你,披……”
秦堪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你若再叫我‘披萨兄’,我一定赌你的亵裤,而且保证让你光着屁股蛋子走回家。”
徐鹏举只好讪讪笑道:“当然是秦兄,披萨兄多难听,我怎会时时刻刻把吃食挂在嘴上,显得我多贪吃似的,简直岂有此理……”
很不可理解,这位小公爷哪来的勇气认为自己竟然不贪吃……
一众纨绔也纷纷围了上来,嘻嘻哈哈跟秦堪打着招呼,秦堪也不跟他们客气。拍拍肩,捶两拳,打招呼的方式罕见的狂野不羁。
南京可谓是秦堪的老地盘,纨绔们也都是秦堪的老熟人,当初还只是个小小百户时,秦堪便不卑不亢与纨绔们打得火热,崇明抗倭后,秦堪在这个纨绔圈子的声望更是一日千里,这帮家伙平日眼高于顶,再大的官儿他们都不看在眼里。但他们也是一群颇有血性的年轻人。对真正敢拼命的勇士英雄,他们还是打从心底里佩服的,秦堪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后来杜宏因绍兴织工案入狱,东厂将他押解到南京。南京的纨绔们以各种方式为杜宏张开了一张硕大而坚固的保护网。使得东厂掌刑千户投鼠忌器不敢动杜宏一根手指头。还得把他当亲爹似的一路毕恭毕敬送进京师,能让纨绔们豁出脸面倾力相助,这里面除了小公爷徐鹏举的面子。更重要的是,纨绔们已将秦堪视为他们中的一员,所以他们愿意卖这个人情。
一番热热闹闹没大没小的招呼过后,徐鹏举兴奋地大手一挥:“诸位,秦兄弟如今位列国公,他娘的,小爷我还等着爷爷蹬腿儿继承爵位,人家已快马加鞭当上国公了,人比人气死人,今日秦兄弟来了南京城,没二话,东城福宾楼,小爷做东,都去,谁不去别怪小爷明儿把他家牌匾砸了!”
武靖伯赵承庆嘻嘻哈哈拆他的台:“小公爷,咱们赌了两天两夜,你的银子输得精光,哪来的银子做东呀?”
徐鹏举朝他一脚踹去,笑骂道:“小爷做东什么时候付过银子?吃谁家是瞧得起他,谁敢有半个不字,他家闺女都得给小爷搭进去!”
秦堪默默叹气,几句对白便能看出这帮家伙在南京城里多么的不可一世,相比之下,自己在京师的表现简直是花见花开的乖宝宝,那帮子言官还没日没夜的参劾他,实在瞎了他们的狗眼,若把他们贬到南京住一两年,他们的脾气一定随和很多,当然,南京城有了这帮无法无天的纨绔,言官们不一定能活到脾气随和的那一天……
因为秦堪的到来,徐鹏举心情很好,当下也不理会赌局胜负了,随意将桌子一踢,与众纨绔吆五喝六簇拥着秦堪往外走。
秦堪叹道:“陛下御驾也到了南京,满城公卿皆出城相迎,你们却在这里赌得昏天黑地,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徐鹏举愕然,使劲拍了拍额头:“娘的,赌了两天两夜没合眼,竟把这茬儿给忘了,弟兄们,咱们先去拜见陛下,然后再去福宾楼。”
众纨绔懊悔不已,急忙齐声应是,这些人大多是承袭了父辈的爵位,能承袭爵位的皆是家中嫡长子,每个家族对嫡长子的培养是不遗余力的,所以颇识轻重,皇帝御驾亲至而他们未能迎接,已然算是很严重的错误了。
下了赌桌的纨绔们不约而同找回了久违的理智和节操,出了五柳亭后纷纷上马急匆匆往城里赶去,各家的恶仆护院们则跟在马屁股后面一边吃灰一边骂骂咧咧驱赶挡路的百姓,一行人如溃军般浩浩荡荡乱七八糟进了城。
秦堪也一脸苦笑随着纨绔们打马进城,他知道众纨绔们现在的心情或多或少都有点惶恐,毕竟未迎圣驾这么严重的过错,说大可大,说小亦小,对自己家族的发展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但秦堪也知道唯一不担心的人却是徐鹏举。
徐鹏举跟朱厚照的关系不一般,往远了说,历代大明皇帝跟历代徐家掌门人的关系都挺不错,当初秦堪能认识还是东宫太子的朱厚照,便是全托徐鹏举的引见,况且徐鹏举和朱厚照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连襟兄弟。
不得不说,京师夏家最近这些年风水很不错,夏家祖坟也忽然爆发鬼品,扑扑的往外喷青烟,夏家大女儿嫁给了朱厚照,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二女儿也就是夏皇后的妹妹,嫁给了南京魏国公的嫡孙,也就是前面那个以螃蟹姿势在南京街上横着走的徐小公爷。
老国丈夏儒以实际行动狠狠反击了时下重男轻女的陋习俗见,谁家赔钱货能赔得像他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
…………
众人回到城里,才知道朱厚照已与众公卿见过礼。御驾此时已进了南京皇宫。
纨绔们急了,毫不顾忌地在南京街头打马冲行,一路鸡飞狗跳冲到皇宫前,幸好南京的勋贵和六部官员们太过罗嗦,拉着朱厚照说个没完,御驾不得不在皇宫门前再次停下,朱厚照堆着笑脸继续与勋贵和老臣们寒暄客套,顺便强忍着脱下鞋子扇脸的冲动听着老臣们喋喋不休的劝谏君王勤勉,亲贤臣远小人等等罗嗦言语。
徐鹏举等纨绔离皇宫百丈远便下马狂奔,跑了一阵见宫门前众多勋贵和大臣将朱厚照围得人山人海。众纨绔很不高兴。于是大伙儿齐心合力摆出锥子阵型,如同一群蛮不讲理的疯牛闯进了人群中,一时间各种黑手,各种践踏。拥挤的人群瞬间便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终于挤到朱厚照身前。徐鹏举一脸激动。浑身使劲抖了一下,兴奋大呼道:“陛下!可想死我……”
朱厚照也瞧见了徐鹏举,刚露出高兴的笑容。谁知徐小公爷话没说完,朱厚照身旁一道身影以异常矫健之姿冲上前,二话不说朝着徐鹏举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倒,接着漫天花雨般的拳脚没头没脑朝徐鹏举脸上身上揍去。
南京城里敢如此对待徐小公爷的,自然非徐老公爷莫属。
徐老爷子气得老脸铁青,一边揍一边怒喝:“王八崽子,今日陛下御驾亲至京都,多么重要的事,你个混帐跑哪里去了?竟敢不出城迎驾,老夫揍死你这混帐……”
徐鹏举抱着脑袋嗷嗷惨叫,平日跋扈嚣张为非作歹的小恶霸,此时如同正在遭受家庭暴力的小媳妇,那么的柔弱无依,楚楚可怜。旁边的朱厚照,秦堪以及众纨绔目瞪口呆,在场最高兴的莫过于南京六部官员,大约平日受过小公爷太多气,此时非但没人上前劝架,反而对徐老爷子大义灭亲的拳脚报以满堂喝彩。
直到众官员眼神热烈地期待老爷子无毒不丈夫索性一剑结果这南京城首屈一指的公害小恶霸时,徐老爷子却喘着粗气住手了。
众官员发出失望的唏嘘声,对徐老爷子虎头蛇尾的大义灭亲举动报以沉重的扼腕叹息……
秦堪将众人一切反应瞧在眼里,暗暗摇头。
跟当初自己离开之前一样,南京城里没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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