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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恭敬顺服,却要靠诡计小道来牵扯辖制——这样的皇帝,已经不是所了解所熟悉的那个康熙。晚年多疑,喜怒不定,但到底是多少年的帝王,怎么会有这么慌惑浮躁,脚步凌乱?
而对于皇子,竟然让人生出仿佛阿猫阿狗的想法:“稀罕了,便逗弄两下,给快骨头;不稀罕了,关笼子的关笼子,懒得搭理的不再搭理,想要踹一脚撒撒气的,便狠狠地踹上一脚,哪管你疼不疼!”——其实,若不是做儿子的先不恭敬安分,失了人子的分寸,父亲怎么就对亲生儿子挑眼?父子君臣,父慈子孝,君明臣忠,若臣子做不到忠孝,怎么好怨怪君父心狠?只是,当初那个纵容十六阿哥胡闹的“慈父”,已经再回不来。对待一群不安分,甚至怀抱天下之大不韪的儿子,皇帝的直觉也好,生存的本能也好,都是不允许他继续宽仁——想到这里,如何不让人心酸而无力。
然而,康熙对儿子们虽然冷酷,却非绝情,更不是将儿子视为猫狗——若如此,又置自身于何地?惟有爱之深,期望之厚,失望才会愈重,责之也才愈切。太子为康熙最钟爱,多年亲自教导,却得一不忠不孝,如何不伤透老父心肠?然而即便废黜,也看顾废太子生活,不使有他虞。大阿哥为什么要严惩?因为大阿哥最先与太子争储,不臣之心开启恶例,是为首恶;再者,牵连到明珠,朝廷上不仅与太子分庭抗礼,更有威胁皇权、逼迫君父之危,身为君主,康熙如何能够容忍?而到八阿哥,因为出身与排行,要争储,便只能从“贤”字入手。然而其宽容仁和一旦成为印象定式,则不能革新除弊、激浊扬清。康熙如何不深知朝廷文恬武嬉、国家弊病丛生,但为自己的全始全终,势必要后人去除旧弊,奋起整治,而非虚饰太平,苟延残喘。然而这些理由既不能公开,用出身低微和不能齐家两项打击,自然最是方便和有力。康熙,终究是君王,如果将其表面上的严厉冷酷简单视为父亲的无情,则必然看低了这位千古帝王,他的冷酷必然是经过了冷静思考的。再有,经过二废风波,朝廷其实已渐渐平稳,并有贤臣如张廷玉等见用。康熙晚年又陆续召回早年信任的臣子,逐项安排后事,这岂是怀疑臣子忠诚的模样?臣子的心意,能用与否,心中清明如镜,而行事极有章法,怎么是小说中表现出的这般偏激?
康熙晚年的政治动荡,其实是必然的。满族权力继承遵循丛林法则,康熙不可能也不愿意压制皇子们的争储,而这势必导致种种混乱。但,这种混乱必须在皇帝控制之下,所以触犯了底线的大阿哥和八阿哥必然遭到康熙的严厉惩治。即便是被誉为侠王的十三阿哥,这一点上也是犯了不轻的错误的,才会遭遇康熙的漠视。这里姑且不去考虑皇帝是否想要保全十三阿哥,却不能说康熙的处置做法有什么错。父子君臣,康熙没有必要去体谅他们的苦衷,这是符合礼法的思想。认真说起来,在全始全终这一点上,康熙做的比历代贤明君主都要好得多。
七,……。
这个“……”,包括了很多人。很多在前文出彩,在后文或不见踪影,或光华渐渐暗淡的人物。曹颙初入京时候的侍卫同僚,纳兰富森、德特黑等,个性爽朗而诚挚。宝雅,活泼可爱;苏赫巴鲁,憨直豪爽;就是塔娜,最刁蛮可恨,却也有天真、可怜的一面。宁春夫人,钮钴禄氏,刚烈决绝,遭遇惊变不改颜色;完颜永佳,如冰霜寒梅,嫁与简亲王为继福晋之后,既没有谄媚讨好夫婿,也没有越礼私情,只将少女情意隐藏在心底,这样的女子实在值得敬慕。而这些人物都慢慢淡去了。小满的活泼伶俐,为主人家也为自己倔犟要强,然而这些性格越到后文却不见显,连淘气耍宝都不多有。魏珠,作为小太监,也算难得的真性情,但到后文几次被曹颙、十六阿哥教训,内容却是大同小异。还有,出身不凡的“富裕之家”,马车看着平实、却用的是上等楠木的韩江氏,早年珍珠会,那是何等的手笔气魄。而与魏信等洽商合作,也半点不让人;事后计算利弊,母族、夫族、曹家的势力,斟酌往来,处处可见非凡。上京后,盘算继续借助曹家势力,但对于魏信的拆伙,也是在商言商,并不十分贪婪——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前文出色的女子,到了京城决定长久的营生时,先想钱庄、再思茶行,对点心铺子看不上眼,以为“委实利薄”,半点没有先前的目光精明,计虑深远。这样一个女人,京城里无依无傍,难道真会不探过水深水浅就想插上一脚?无法相信会是如此。而如果是说因为曾在江南经营,由此生出的十足自信,那也只能叫人感叹,女子果然成不得大事了。却是可惜了当年在江南的好眼光,好见识,好手段,好气魄。
还有官员。朝廷实官,曹颙接触的说多不多,说少,起码也走过了至少两个有实职的部门。户部底下做实事的,位低官小,却有几个好的。太仆寺那边的唐执玉,也能实心办事而不迂腐。但除此以外,却也就再挑不出其他什么真正称职尽职之人。尤其王景曾之流,自恃身份,眼高于顶,心胸狭窄,傲慢无能,所行令人齿冷。伊都立出身高贵,领着差事,不能说尸位素餐,但也不是个安心做事的。而再下到地方官员,曹颙任过的山东东衮道,所接触上上下下官员,几乎脑子全不在实务,都在巴结权贵,惦记皇子间站队——山东民乱此当为乱源之一。常说康熙末年,文恬武嬉,但地方百僚到六部堂官果然如此,岂不令人见文而义愤?
最后,是曹颙。
在所有这些令人恶心、憎恨、心寒、齿冷、消沉、义愤之人之事当中“认认真真生活着”的曹颙。
胸无大志,专心“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曹颙,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但求自保,随波逐流,便是他的精神和现实状态。
当然,并不是要他一定心怀大志。“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的是韩愈,不是曹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是范仲淹,不是曹颙;“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的是岳飞,不是曹颙;“俱往矣,数风liu人物,还看今朝”的是*,不是曹颙。曹颙,没有什么信仰,没有什么抱负,没有什么坚持,没有什么理想,也没有什么可以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因为根底里,穿越来的曹颙,就是个普通人。
只是,为了避免抄家灭族命运而努力经营的曹颙,和失去了目标动力、暂时只能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曹颙,确实是两种形象。前者的光华虽敛而犹明,与后者的平庸无奇毫无光彩……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男人必须有事业、有追求。
而到这里,可以做一个总结。
满目灰暗——噶礼不孝,白杨氏不贞。李家腌臜龌龊,令人发指。曹颂虽没有其他恶行,对生母也是不敬。兆佳氏因爱嫡子,贪利自私,行事狠毒。诸皇子眼望嫡位,心怀不臣。康熙戒备警惕,偏执多疑,喜怒无常。曹颙安于家室,随波逐流。其余众人,或庸碌,或消沉。百万字,竟无一抹亮色。
满目灰暗——“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四个月,近百万字,长时间的“审丑”,我已经疲劳。
于是想问作者,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写?
想表达什么?想说明什么?想塑造什么?想刻画什么?
这样写,用意何在?
揭露那些“丑恶”,展现那些“平凡”吗?
如果是那样,何必写小曹,何必写江宁织造的曹府,何必写千古一帝的康熙,何必借用这样一个似曾相识的时空,何必铺设这样一个宽广宏大的舞台?
世代官宦、天子近臣的李家,会有那样连衣冠都不披一披的禽兽?满洲大族出身,高门大户主母,会是那样无礼少识的愚妇?英明神武的圣祖,会那样喜怒不定,一心自怜垂老?一群各自杰出的皇子,会那样惊恐惶惑,举止异常?作者的笔锋,自觉不自觉地带出内心的倾向。满纸的低级阴谋,斤斤计较;满目的意气消沉,庸庸碌碌;兼带着那许多肮脏、龌龊、阴险、下作——当着意描写这些、表现这些、强调这些的时候,作者,你在想什么?
或许,会有这样的回答,或者有人这样解读:正是这些,展现了社会和人性的真实。而作者要表达的,也是这样一种真实状态。
然而,也如我一贯所坚持的,真实,可以呈现出多种状态,包含有多种形式。并不是只有灰暗才能表现灰暗,而真正的灰暗,往往并不以灰暗来表现表达。
表面上的繁花胜锦,光鲜明亮,往往更能衬托出内底里的污秽肮脏;而一片污泥里挺立出的一枝净莲,更可以显示出不染的风姿。
光鲜下的污秽,能使人触目惊心,心怀忧患,进而激浊扬清。而泥沼中的一股清流,便是黑夜里的一点灯光,给人希望,让人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以乐景写哀思,哀思倍胜之。真正会演喜剧的,倒是大部借助悲剧的动作。摇曳错落,光暗交替,才有完整的审美体验——执着于直白的、单纯的、一贯的灰暗,局限了思维也降低了格调,同时,造成审美情感的疲劳。我想,这,或许是小说之所以渐渐下行。
读小说,故事情节是吸引,人物同样也是。前文说过,内容的日常琐屑,可以因为精彩的人物生出亮色。为一个喜爱的人物而坚持阅读完一部小说的情况再多不过。所以人物,才能列为小说不可或缺的要素。而当小说字数突破百万,人物超过数十,作者在人物塑造方面的功力深浅就会非常鲜明地显现。个体、群像、众生相,构架宏大、背景广阔的小说里,逐次表现这些形象的时候,人物,会因为对比参照者的丰富而显出明显的丰满和单薄,个别性和共通性。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世界上也没有完全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