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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州路治下的大小城池加在一起,不过才七座。而除了最南边的庆元之外,胡大海居然把剩余的六个,全交给了新降的胡深等人去攻打。武装到了牙齿的第二军团,到现在为止,相当于一座城池都没去收复,只留在军营里坐享其成!
如此下去,胡深、王章等降将的功劳岂不是越立越多?再加上他们各自身后的家族原本于地方上所具有的影响力,难免就会造成尾大不掉之势。
“再等等!”看到王凯满头雾水模样,胡大海难得又笑了一回。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道:“结果快出来了,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该相信都督。他自打出道以来,哪一仗如同这次一般冒险?居然根本不考虑周边各方势力的反应,直接让第二军团奔袭千里?!”
“这。。。。。”长史王凯不听还好,听罢之后,愈发地如坠云雾。
“等,放心地等!”胡大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而去。
他对自己,对麾下的淮安第二军团,对朱重九都有信心,所以不在乎花点儿时间去等待。然而,远在数千里外,蒙元皇帝妥欢帖木儿却再也等不下去了。接到处州门户大开,石抹宜孙被困樊岭的消息,立刻派人连夜将几个文武重臣全都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见了面儿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有关战局的最新密报,掷到了丞相哈麻的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驱虎吞狼?这就是你说的,千里奔袭必蹶上将军?前后不过才一个多月,胡大海都快打进建宁了。你还要朕再等多久,才能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陛下,陛下息怒!息怒!微臣,微臣料敌不明,罪该万死!”丞相哈麻被打得鼻子发酸,头皮发紧。颤抖着身体跪了下去,低声请罪。
南京与泉州相隔两千余里,沿途还有张士诚、杨完者、方国珍等人虎视眈眈。所以按照他最初的判断,朱重九不可能从陆地上向蒲家发起进攻。而如果淮安水师像当年偷袭胶州那样,从海上展开行动。谁胜谁负,却是未必可知。
毕竟那蒲家从宋代开始,就把持了整个东南沿海的航运。旗下大小战舰逾千,经验丰富的水师将士数以万计。凭着对海战和水文的熟悉,完全有可能弥补与淮安水师在火器方面的差距。
但千算万算,他却没料到,朱屠户的“赌性”如此之重,竟然冒着粮道被别人切断的风险,命令胡贼大海率领孤军千里奔袭。更没有想到,经历了将近两年的休整之后,淮安军的实力比先前又提高了一大截。只拿出六大主力中的一个来,就能打得江浙行省的各路官兵溃不成军。而此刻朱屠户手中居然还握着另外两支劲旅,用其中之一来死死看住了张士诚,另外一个则专门替胡大海清理后路。。。。
如今看来,指望蒲家在海面上跟淮安军拼个两败俱伤,显然已经不可能了。胡大海荡平处州之后,就可以翻越远算不上险峻的洞宫山,取道寿宁,直扑福安。而当他再顺利地将福州路也拿到手之后,泉州路就已经近在咫尺。稍作休整之后,与淮贼徐达两个联手扑将过去,蒲家在水面上的优势再强,到了陆地上,也挡不住徐、胡两贼的联袂一击!
形势糜烂到了如此地步,作为丞相的哈麻,也早就明白,自己不小心又铸成了大错。然而,仔细权衡之后,他却沮丧地发现,自己拿不出任何办法来补救。整个江浙行省的兵马,无论是陈家军、蒲家军,还是眼下已经被徐达击溃的苗军,都早就不再听从朝廷调遣。临近的江西行省,这两年也是处处烽烟。官兵四下救火还力有不逮,更甭说腾出手来去支援江浙。
所以今天被妥欢帖木儿当面质问,哈麻除了请罪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而大元皇帝妥欢帖木儿,却被他这种耍死狗的行为,刺激得火冒三丈,“万死?朕怎敢让你去死!我的丞相大人?!”用力拍了下桌案,他森然反问,“你可是我大元朝的擎天一柱,非但再度令国库有了盈余,这满朝文武,谁人没得过你的好处?哪个提起你来,不挑一下大拇指头?朕要是真的敢冤枉了你,恐怕第二天,这大明殿就得换了主人!”(注1)这话,说得可就太狠了。非但令哈麻一个人汗流浃背,同为朝廷重臣的太尉月阔察儿、左相定柱、侍御史汪家奴、枢密院同知秃鲁帖木儿、全普庵撒里等,也纷纷拜倒于地,争先恐后地辩解道,“陛下,息怒!非臣等判事不明,臣等也没想到,那朱屠户,做事如此胆大包天!”
“陛下,那胡贼大海虽然已经攻入了处州,但朱贼所部嫡系,此刻却依旧盘踞于集庆。其下一步是走陆路还是水路,现在判定还为之过早!”
“陛下,非哈麻大人应对失当,实乃地方汉将背信弃义,连累石抹宜孙有力难出!”
“陛下,胡贼只是突袭得手,接下来未必能继续向先前一般高歌猛进。毕竟再往南,就是福建陈氏、林氏和泉州蒲家经营的地盘。”
“陛下息怒,那泉州蒲家,多年未曾向朝廷运送一粒粮食,一锭金银。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朱贼能跟他斗个两败俱伤,我朝刚好坐收渔翁之利!”
。。。。。
“胡扯!闭嘴,尔等跟我全都闭嘴!!”妥欢帖木儿越听心里越烦躁,抓起桌案上的镇纸、砚台、笔墨,朝着众人的头顶挨个猛砸,“都到了这种时候,尔等还指望朱屠户跟蒲家在水上斗个两败俱伤!尔等以为朱屠户是傻子么?!集庆距离泉州水路有多远,处州距离泉州陆地上才多远?那朱屠户放着自己最得意的两支贼军不动,却要冒险从水面去偷袭泉州,他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脑袋被马蹄子踩过?!”
“这。。。。。”众文武大臣们被骂得无言以对,陆续低下头,目光盯着地板发呆。
妥欢帖木儿见到此景,愈发急火攻心。“怎么都不说话了,都变成哑巴了,还是吃人嘴短了。五十万贯,朱屠户只用了五十万贯,就收买得你等将江浙行省拱手奉上。如果他再多拿出一百万贯来,朕是不是现在就得远走塞北?!”
“陛下!”实在受不了妥欢帖木儿的肆意栽赃,丞相哈麻哭泣着叩头。“朱屠户花五十万贯买羊毛,虽然为臣弟雪雪暗中与其麾下冯国用交涉的结果,但这一笔钱的具体去向,臣却早有账本奉上!臣可以指天发誓,若有一文入了臣的口袋,臣,臣愿受五马分尸之刑,生生世世,永不喊冤!”
“陛下,朱贼当初承诺五十万贯,是为了给其手下的工坊购买羊毛。而臣等陆续拿到了钱财之后,也都将其花在了百姓身上,未曾贪墨分文!如果陛下查出臣贪赃,臣,臣愿意与丞相一道,领五马分尸之刑!”侍御史汪家奴也赶紧磕了个头,陪着平素跟自己不怎么对付的哈麻一道赌咒发誓。
“老臣冤枉!”
“微臣以身许国,绝无半点私心!”
“老臣家中虽贫,却也不屑动这笔羊毛钱!”
“微臣。。。。”
。“老臣。。。。。”
其他文武重臣们,也纷纷开口,谁都不肯认领妥欢帖木儿凭空扣下来的罪名。
不是他们联合起来欺君,而是妥欢帖木儿这做皇帝的,行事实在有些过于荒唐。默许淮安军去找泉州蒲家算账,而大元这边对此装聋作哑,是经过廷议之后才拿出来的决断。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妥欢帖木儿自己,当时都抱着支持态度,谁也未曾试图将淮贼送上门来的五十万贯拒之门外。
虽然大伙当初都判断错了淮贼的下一步举动,一厢情愿地期待朱屠户与泉州蒲家在海面上拼个两败俱伤,然后朝廷刚好去获取渔翁之利。但是却不能说大伙都受了朱重九的收买,才故意错判形势。况且那五十万贯足色淮扬大铜钱,已经到账的部分,至少有两成是与皇商在交易,所获利润都进了内库。你当皇帝的不能刚刚收完了钱,转头就倒打一耙。
“你,你们。。。。。”被众文武的态度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妥欢帖木儿手扶桌案,身体前后摇晃,“你们都是忠臣,你们都是比干和诸葛亮,朕,是商纣王,朕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朕是阿斗还不行么?来人,喊太子来,朕这就写传位诏书。当着尔等的面儿,把皇位传给他,彻底遂了尔等的心愿!”
“陛下!”哈麻等人闻听,再度哭泣惊呼,“臣,臣等冤枉!”
“臣等绝无此念,若是言不由衷,愿遭天打雷劈!”
“陛下,臣等只是据实以奏,绝非有意触您的逆鳞!”
。。。。。
说一千,道一万,众人就是不肯奉诏。包括站在妥欢帖木儿身边的铁杆心腹朴不花,都哭泣着拜倒,请求他收回成命。
然而,妥欢帖木儿却横下了一条心,发誓要立刻将皇位传给太子。然后自己削发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实在被逼得没了办法,丞相哈麻只好咬着牙叩头,“陛下,您可是非得现在就对朱屠户动手?臣若是勉强拼凑,倒能拼凑出十万大军来!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为国平乱,不是你份内之事么?还是你舍不得来年那五十万贯,宁愿把整个江浙行省,都一并卖给了朱贼?!”妥欢帖木儿闻听,顿时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厉声打断。
“不是!”哈麻红着眼睛,用力摇头。“陛下莫急,听臣把话说完。臣先前迟迟不肯有所动作,一则是判断错了朱贼的用兵方向。二来,是想借助朱贼之势,强压蒲家。也好从蒲家敲出此番兴兵的钱粮来,以节约朝廷的花销。既然陛下不想再等,臣只好白白让蒲家捡一个便宜。臣,臣这就去调集钱粮,整军备战。半个月之内,一定让朝廷的兵马杀过黄河去,逼迫朱屠户从江浙回师自救!”
注1:大明殿,元代皇帝处理朝政之处,殿后有皇帝的寝宫。
第八十五章 等待 (中)
第八十五章等待(中)
“钱粮?你是说打算让蒲家自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