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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要我说,皇上,皇上就该招安,招安朱屠户。哪怕,哪怕让他做三公,都,都绝对值得!”酒水上了头,有些人的嘴巴就开始变大。该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往外倒。
“可不是么?打什么打啊,那朱屠户根本没什么反心。要不然,当年脱脱被撤职时,他早趁机,趁机一路向北,跟皇上要个说法了!”一名横着比竖着还高副万户,拎着半截没啃完了羊骨头,醉醺醺地附和。
“对极!”
“然也!”
“正是!”周围数名操着大都口音的千户、副千户们纷纷响应,每个人好像都跟朱屠户有八拜之交般,一门心思地替此人说好话。
“要我看,他就是说书先生嘴里那个,那个什么什么江来着。唉,看我这记性!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了!”一名蜡黄脸千户沮丧地拍自家脑袋。
“呼保义宋江!”旁边的火堆前,有个红脸的将军跳起来提醒。
“对,呼保义松江!”众人异口同声重复,“他是被小人逼反的,反贪官,不反皇上。不信,你们看,那个称帝的徐,徐什么玩意儿,被他逼着退位了。而他自己,到现在打的旗号还是淮扬大总管朱,连韩林儿封的的吴公,都没接茬!”
“可不是么。他从没切断过运河!”
“他抓了朝廷的人,从来,轻易不会斩杀!”
“杀也是杀那些罪有应得的。对咱们,特别是咱们蒙古人,一直都是客客气气!”
“可不是么?那,那,什么来着?那阿速军百户阿斯兰,现在是他那边的指挥使,相当于咱们这边的万户!”
“还有个叫伊万诺夫的,做得更高,副都指挥使,乖乖,差一步就是开府建牙了!”
“他不会是蒙古人吧!”
“这还真不好说。咱们蒙古人,也有不少是遭了难,流落到民间的。比如那个,那个俞通海,不就是武平郡王之后么?”
“除了咱们蒙古人,天底下哪会生出此等豪杰?”
。。。。
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在乎被别人听了去,捅到朝廷手里。直听得参军陈亮两眼发直,眼前不断地冒小星星。
而众“御林军”将领们,依旧没说够。举完了朱屠户对被俘官员和将领的优待,又开始例举淮扬治下各地的民生。仿佛他们都亲自去黄河以南游历过般,说得唯恐不够翔实。
“这才几年呐,几年功夫?人家朱屠户那边,随便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身价都以万贯计了!看看在咱们,还得从绵羊身上薅毛呢!”
“有毛薅就不错了。我听说川陕那边,好多将领都亲自轮着锄头下地了!朝廷钱不够花,答矢八都鲁那边又可着劲糟蹋!”
“你说那朱屠户也是,他怎么不让吴良谋早点把答矢八都鲁给灭了?!”
“可不是么,早灭早利索!”
“早灭了,天下太平。大伙开开心心做生意多好。何必杀来杀去的,越杀越穷?!”
“这年头,我是看出来了。爹亲娘亲,没有钱亲啊。你说咱们苦哈哈地在外边喝一年露水,朝廷才给几个饷啊。都怪咱们喝兵血,骚扰地方。可就以前那会儿,你不喝兵血,不骚扰地方,日子能活得下去么?”
“可不是么,只要不跟朱屠户翻脸。咱们就可以开开心心赚钱。这可都是干净钱,谁都说不出什么歪话来!”
“要不说人家朱屠户本事呢?不用拿黑心钱,照样发大财!”
“早知道这些,当年咱们就,算了,不说了。唉!”
“不但有本事,人家还仗义。有了发财的路子,知道先通知一声!哪怕咱们今后还要跟他刀兵相向!”
。。。。。
“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啊?”参军陈亮放下酒碗,悄悄地掐自己大腿。不是梦,自己的确坐在雪雪的中军帐旁,正跟着一群从大都城里头出来的蒙古勋贵把盏言欢。而这群蒙古勋贵,居然比他这个汉人书生,对天下第一号大反贼朱重九还要推崇。仿佛双方早已化干戈为玉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般。
“反正甭管朝廷怎么说,让老子再去跟朱屠户拼命,老子肯定要自残!”仿佛唯恐他吃惊程度不够,那名横起来比竖着都高的副万户,丢下手中的羊骨头,大声说道。
“可不是么?打个什么劲儿啊?”红脸儿千户大声附和,“打赢了对谁有好处啊?要不是朱屠户,谁家在塞外的牧场里,不是把羊毛像杂草一样乱烧。可现在,一斤羊毛能卖六十个钱呢,还是足色的淮扬大铜钱!”
“原来一头羊,在大都城里才一百二十钱啊。打死了朱屠户,谁他娘的有本事把羊毛也变出钱来?!”
“对,就不该打,该招安,招安才对!”
“一头羊当年成才,第二年能就剪毛。每年最少两斤毛,当年毛钱就超过了大都城内的肉钱。要是放倒草原上,这一头羊就顶原来的五头,不,十头。”
“还有皮子,骨头。太奶奶的,除了朱屠户,谁想到过,羊骨头居然也能卖钱!”
“那算什么,照这样下去,哪天朱屠户从地上薅一把草,都能变出交钞来!”
“狗屁!你才变交钞,你就活该用一辈子交钞。朱,那朱屠户,要变就变铜钱,还有银元!”
“对,银元,银元好。又轻便,又好看!我看着就稀罕!”
“雪雪,你该跟你哥提一嘴。那朱屠户根本就没反心。封他做河南行省的达鲁花赤,这天下早太平了!”
“对,说不定,他还会替朝廷去平了韩林儿和朱重八!省得咱们哥几个拎着脑袋往上冲!”
。。。
越说,众人越不靠谱。仿佛已经看到朱屠户摇身一变,穿上了朝廷赐给的锦袍。挥舞着一把杀猪刀,将周围的红巾反贼挨个剁翻,割掉首级,先后送到了大都城内的皇宫当中。
“他奶奶的,到底老子是汉人,还是他们是汉人啊?!”参军陈亮晃了晃脑袋,晕头转向。他发现自己先前可能犯了个巨大错误,根本不该隐瞒哈麻啊让那个雪雪准备投奔朱重九的消息。假如哈麻死于权力争斗,恐怕不用他劝说,雪雪第一时间就会带领麾下的这帮御林军,倒戈奔向潍水对岸。唯一不太确定的是,雪雪等人投奔过去之后,是准备解甲归田,去做他们的大富翁,还是掉过头来,冲着以前的袍泽举起跃马抡刀而已!
第四十八章 背叛 (下)
第四十八章背叛(下)
这才一年半光景,一年半光景!正对着篝火,鼻孔里充满了烤肉的香味儿,参军陈亮却觉得夜风忽然寒得透骨。
的确,雪雪先前的判断是对的。朱屠户短时间内不会主动扩大战事。换了任何人站在朱屠户的位置上,恐怕也不会妄动刀兵!
他何必再动刀兵?只用了短短一年半时间,他就让雪雪及其麾下的御林军,全都丧失了斗志。再拖上个三五年,恐怕不用他北伐,大元皇帝帐下,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忠诚可靠之人!既然啥也不干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元朝自己覆灭,他还费那个力气干什么?
而朱屠户所凭借的,居然就是读书人提起了就为之掩鼻阿堵物。一头羊每年产毛两斤半,一百五十个钱,十头羊就是一千五百个钱,一贯半。一千头羊,是一百五十贯,足色淮扬通宝,相当于三百贯制钱。而大元官俸几经增补,当朝宰相的年俸不过才三百贯,其中还有三成要折合成米粮才能支付。
看附近这大片大片的草场,在座的诸位将领,何人名下还没有一千头羊?换句话说,在双方都不贪污受贿的情况下,雪雪和他身边这帮家伙,每年每人从朱屠户那边赚到了好处已经等同于大元宰相的俸禄!怪不得他们不想跟朱屠户继续拼命!换做陈亮自己,对着这么大的一个金主儿,恐怕也没勇气再举起刀来!
“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嬴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空版至虚,而况有实;赢二虽少,以致亲密。。。。。”下一个瞬间,参军陈亮的脑海里,就浮现了少年时读过的一页名篇。他当年读书时,原本以为是犀利的讽刺,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此乃天下至理。(注1)‘可怜那七君子,还以为他们需要对付的是什么平等谬论,岂知道他们根本就是在跟财神爷过不去?所以一直到死,都稀里糊涂。可叹大都城的那帮酸丁,还想着什么让七人配享孔庙!殊不知,在孔庙里头刻个人像,又怎离得开孔方、肉好,周郭、元宝四大才子为之张罗奔走?!’(注2)越想,陈亮心中越是悲凉,越想,越觉得抑郁莫名。只觉得生死无命,富贵在钱。不知不觉间,就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直到兵卒抬去安歇,还拍打着肚皮大声吟唱:“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仕无中人,不如归田;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不异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行。。。。。。。
此后数日,他就住在了军中,成为雪雪的笔且齐。那雪雪与自家哥哥向来亲近,爱屋及乌,大事小事都不对陈参军隐瞒。以至于后者接触到的秘密越来越多,心里越越来越难受,几乎每天晚上,都恨不得大醉一场,让自己再也不要醒过来。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表面上,他们都是当朝勋贵的子侄,对大元皇帝应该最忠诚不过。而事实上,陈亮却发现,他们对朝廷的忠诚半点儿都无。相反,对于南边的朱屠户,他们倒是充满了敬意。每次提起来,都不自觉地大说对方的好话。
而在整个御林军中,从上到下,居然没人觉得这种敬意有什么错,甚至没人想到该避讳隐瞒。因为大伙其实早就被利益捆绑在了一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是有谁去出头举报,保证会遭到剩余所有人的敌视。那样的话,他的举报信恐怕还没等抵达中枢,其本人就已经在某次小规模冲突中,壮烈战死。
而制造这种小规模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