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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沈某就不多绕弯子了!”沈富立刻直起腰,大声接口,“沈某听闻,数月前有一伙贼子试图为祸扬州,事情败露后乘船出逃。而大总管麾下的水师追上去,在扬子江上,隔着数里远,就将敌船打了个粉身碎骨。沈某想问,那水师所用,是不是传说中的火炮。而此种火炮,不知道大总管能否做主,让沈某有资格从商号里头卖走一两门?”
注1:用现代人眼光看,水浒里边杀人放火,连老年和孩子都不放过,的确非常残暴血腥。但在当时的道德标准,却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另外,在一个异族野蛮统治的时代宣扬造反,总比替统治者歌功颂德高尚得多。所以从当时的历史背景来看,水浒的确为一等一好书。施公耐庵,也不失为一个侠士。
注2:绿茶的有文字记载的起源,始于明初。朱元璋认为制造龙团劳民伤财,所以命令今后送到皇宫的茶叶直接采下来,弄干即可。随后绿茶开始风靡天下,逐渐有了后来的种种制作工艺。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沈万三 (中)
第二百六十七章沈万三(中)
“大胆!”没等大伙做出反应,扬州知府罗本已经拍案而起。“姓沈的,你一介商贩,买火炮做什么?老实交代,你到底要将它倒卖给谁?!”
也不怪他沉不住气。淮安水师的战舰上所装六斤重炮,是四斤炮的加长放大版。重量虽然增加了三倍多,但射程也高达八百余步,并且更适合采用火药引线的开花弹丸。在水战当中,简直是无敌利器。特别是水势相对平缓的江河上,敌舰往往没等靠近,就会被轰得粉身碎骨。
如此盖世神兵,铸造起来却颇为不易。往往十门当中,只有一到两门才是合格品。其他要么是存在沙眼导致耐用性不足,要么是炮管冷却过程中出现变形,只能报废回炉重炼。
所以眼下即便在淮安军中,六斤炮的装备数量也极少。有些地方官员和辅兵中的低级将佐,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家军队手里还有此等“神兵”存在。而沈富以一介商贩,非但能知道此物,并且还能含糊地点名此物与四斤炮不是同一种武器,准备不惜任何代价购买,其来路和用心着实非常可疑。
“是啊,沈兄,你央求小徒替你做引荐时,可没说这样的要求!”施耐庵也紧跟着站起来,大声指责。
他之所以敢带着沈富来找罗本,是知道扬州城现在缺粮食,而沈富的捐助,无疑会让自家弟子罗本被朱重九高看一眼,为今后的仕途积累下深厚资本。却万万没想到,沈富的胆子居然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刚被朱重九给了个好脸色,就敢直接跟对方商量购买火炮。
唯独朱八十一自己,也不知道是被三十万石粮食给惊到了,还是对罗本的识人不明而失望透顶,仅仅微微笑了笑,便低下头继续喝起了茶水,从始至终未置一词。
豪商沈富见状,胆子便又大了数分。朝着施耐庵师徒两个拱了拱手,继续大声说道:“施老弟稍安勿躁。罗知府也别生气。沈某可以以身为质,从今天起就留在扬州城中。若是大总管和二位日后听闻我沈家把火炮卖给了北边,或者未经贵方准许就卖给了天下任何英雄豪杰,尽管将沈某抓去千刀万剐好了。沈某绝不喊一声冤枉!”
“你,你这个刁滑的狗贼,明知道我淮扬已经废了剐刑!”扬州知府罗本闻听此言,气得浑身上下都打哆嗦。太大胆了,也太愚蠢了,这姓沈的财迷心窍,居然听不出自己刚才话语里头的回护之意。如果他立刻顺着自己的意思,承认是一时冲动,想倒腾火炮给周围的其他红巾势力,借机发一笔大财。今天的事情还不会闹得太血腥。而此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趁着自家大总管给他留着后悔余地的时候得寸进尺,这不是找死是在干什么?万一他被大总管盛怒之下抓起来处死,作为引荐人,自己的老师施耐庵又岂能不受任何牵连就平安脱身?
正怒不可遏间,却听见了几记清晰的敲打桌案声,“笃,笃,笃!”,紧跟着,淮扬大总管朱八十一缓缓将手指从桌案上抬起来,隔空点了点沈富,笑着说道:“好一个沈富,你买我的火炮,不是为了倒手卖给朝廷,也不是卖给其他豪杰,难道你要把火炮装在船上自己用不成?慢来,洪三,你等且先退下。不要抓他,这个人很有意思!”
后半句话,却是对徐洪三等亲兵说的。已经手按刀柄围拢上前的众亲兵们闻听,立刻停止了动作,狠狠瞪了沈富和施耐庵二人几眼,缓缓退到了一边。
“大总管英明,沈家做贸易,的确有很多大船。每日驰骋南北,被海盗骚扰得苦不堪言!”沈富抬起衣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喘息着说道。“如果大总管肯开恩赐炮,沈某非但愿以重金购之,日后任何时候扬州需要粮食,只要给沈某一句话,沈家都会在三个月之内给大总管运来十万石以上!如果做不到,请大总管取我项上人头!”
豁出去了,彻底豁出去了,沈富自己其实都不知道,今天的勇气到底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有几十万石粮食撑腰,也许是闻听朱佛子慈悲之名,单纯是想赌上一赌。输了,不过是他自己项上一颗人头,反正以六十多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而一旦赌赢,沈家将来在海外就可能化家为国,世世代代都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你好像很有钱么?”朱八十一听得微微一愣,不怒反笑,“粮食也像沙子一样,随时都能变出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一边站起来绕着沈富走动,他一边用手指轻轻按头。两个多月来在扬州城几乎天天跟商人打交道,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什么样子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豪商。为了利益可以不惜血本,为了利益,甚至连自己的脑袋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押到秤盘上。
为了100%的利润,它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这一后世西方哲学家形容商人的话,居然在东方也毫厘不差。慢慢踱着步,朱屠户慢慢冷笑,一言不发。直到把沈富笑得浑身发毛,两腿几乎都快站不稳了,才忽然停住了双脚,厉声问了一句,“你这次给我带来的老米,恐怕不是江南所产吧?!朱某听闻占城那边稻米一年三熟,种子撒在地里不管就能收获。不知道传闻对也不对?”
轰!沈富仿佛被雷辟了一样,再也坚持不住,后退半步,一跤坐倒。“大,大,大总管怎么会知道占城?大,大总管开,开恩,沈,草民,草民并非有意相欺!”
太可怕了,这朱屠户,难道真的像传言中那样,是佛陀在人间的化身么?居然知道占城,并且连占城稻一年几熟都清清楚楚。那自己想买了大炮去帮助旧港梁家去对付满者伯夷,岂不是也被他猜了个一清二楚?(注1)虽然从没打算过卖炮给蒙元,但卖给海外一处远离中原的乱民,被朱屠户知道后,估计结果也跟是差不多。毕竟读书人说,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比起蒙古人来,梁家和海外那些人并不见得亲近到哪里去!
谁料,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不是斧钺加身,却是一阵爽朗的大笑。“你骗了我什么?江南米是米,占城米就不是米么?至于这些占城米是买来的,还是抢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八十一笑着走上前,双手将沈富从地上拉起。这样就对了,一切就都清楚了。姓沈的非但是个商人,并且是这个时代非常罕见,专门做海外贸易的豪商巨贾。所以十万石稻米,才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
“是,是买,买来的。就是,就是价钱便宜些!”感觉出朱八十一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杀机,沈富的勇气又慢慢返回到他自己的身体当中。借助朱八十一的拉力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回应。
‘朱佛子没猜到,他只猜到了占城,没猜到旧港,没猜到海外还有一伙乱民,试图效仿虬髯客,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如此,风险就没那么高了。至少,看在几十万石粮食的份上,双方还有转圜的余地。’果然,正如沈富所想的那样,接下来朱八十一的笑容越来越和气,所问的问题,也距离真相越来越远,“那边米很便宜么?每年三熟还是两熟?”
“北边的占城国是两熟。南面,南面的大陈国,和更西南面的马腊佳,有很多地方是三熟!”沈富想了想,斟酌着回答。“至于价钱,也不能算太便宜。主要是他们那边瓷器和丝绸卖得贵一些,除了粮食和矿石之外,又没其他特产。而运一船货物过去,回来时总得带些东西压舱。所以粮食就成了首选!”
“你的海船,最大号的那种,每船可以运多少米?”朱八十一点点头,继续低声询问。沈富刚才的话未必属实,在另外一个灵魂的记忆里,越南的煤矿和铁矿据说品相都不错,而更南面的马来西亚,印尼一带,据说盛产锡、铜和金银。但具体马来西亚和马蜡佳是什么关系,眼下当地的矿藏是已经被土著居民开发,还是依旧在土里埋着,另外一个灵魂的记忆里就找不到半点儿消息了。所以,朱八十一也无法跟沈富太较真儿,只能退而求其次,努力地从对方的话语当中,挖掘那些自己最需要的消息!(注2)“如果沙船的话,最大的能装**千石。”果然,沈富见朱八十一不再将话头围绕着占城和陈朝,立刻又活跃了几分。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解释道,“但沙船只适合在东海上航行,沿着岸边走,随时入港规避风浪。并不适合南洋。倒是稍小一些的福船,虽然装货不过四千多石,却特别适合在深水里航行,并且抗得起大风大浪。”
“噢,也是硬帆么?船身比起河船来,会不会稍微结实一些。航行速度怎么样?”朱八十一想了想,继续笑着刨根究底。
淮安水师目前所用的战舰,是从运河上最大的粮船改造而成的。总载重不过七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