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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都被他拉入军中,一起去铸造火炮!”
“嗯,应该是这样!”脱脱点了点头,对李四的推断表示赞同。“他之所以拼了命去偷袭淮安,恐怕除了看上了城里边的盐税之外,就是冲着工匠们去的。不过淮安城的工匠数量再多,手艺再巧,恐怕也跟大都城这边没法比。你明天拿老夫手谕,把怀柔那边的铁工匠户全都调到大都城的军器局中。然后就给我盯在那里。老夫就不信,老夫集倾国之力,还造不出一模一样的大炮来!”
“是!”李四立刻躬身领命。
看到他一板一眼的模样,脱脱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朝廷的下一步发兵方向,就交给老夫去跟皇上关说。咱们兄弟俩一内一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撑起大元这片残山剩水!”
“这。。。。。是!”李四愣了愣,红着眼睛点头。残山剩水这四个字,可用得实在有失妥当。然而看到脱脱才四十出头,就已经花白了的头发。忍了又忍,他最终还是把提醒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他们主仆二人,都是蒙元帝国的一流人物。看到了火炮的威力,就试图仿制,并且坚信大元朝凭借着人数和材料双重优势,能迎头赶上。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工业和科技的进步,并不是靠人头堆,就能堆出来的。人数上的优势,只是在初期,能形成一定的规模效应。但规模效应发挥到一定程度,如果没有技术上的进步和生产组织水平上的提高,产品数量和质量反而呈逆向增长,让生产组织者始料不及。
作为半个工科技术宅,朱八十一其实对大规模生产管理方面,懂得也不太多。然而他所知道的那些至鳞片抓的东西,在后世也许是常识,在这个时代,却是天书秘籍。稍加变通,就能给淮安军原始的工业生产带来爆炸性的影响。
比如说一个很简单的流水化作业,朱大鹏那个时代,随便找一家十个人以上规模的乡镇加工企业,都肯定自然而然地采用。谁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而稍加变通之后拿到淮安将作坊里头,却让让生产效率足足提高了三倍。以至于才用了半个月,黄老歪就逼着麾下所有工头们拿各自的全家老小性命起誓,如有泄漏,可被淮安军诛杀全族,届时绝对不喊半句冤枉。
再比如说,四个时辰一班,三班轮换生产。对于习惯于每天一干就是七到八个时辰的匠户们说,简直就是消极怠工。然而当他们真的被组织起来,开始倒班的时候。才发现这种干活的方式,可以让单日产量提高一倍都不止。而相对而言,四个时辰倒班干活,比每天熬上七到八个时辰,还是要轻松不少。
再比如说非关键部件外包,在朱大鹏的那个时代,几乎是所有企业的必然选择。但是在这个时代的淮安,却连焦玉这种顶级大匠师,都表示无法接受。然而当朱八十一固执己见,将火枪的木托,炮车的车轮,以及板甲、胸甲上的零碎东西,都委托给城里的手工作坊之后,大伙却发现,这样做,反而会让将作坊自身,将精力全放在主要部件上。产量和质量,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林林总总,诸如此类的东西还很多。总之,在不知不觉间,蝴蝶翅膀的煽动频率,已经逐渐加快。朱八十一肚子里那些东西,在不断改变的淮安军,改变着淮安城。而这些看似细小且凌乱的变化,又以淮安城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开去。影响着整个徐州红巾,影响河南江北行省的各路义军,影响着这个时代的整个中国。
凭心而论,蒙元帝国的野蛮统治,对华夏的人文精神,造成巨大大的破坏。但是蒙元帝国却与某个时空上的辫子帝国不一样,他们并不拒绝技术的进步。相反,他们还会将所征服地区的工艺和技术汇总起来,最大可能地应用到军事和城市建设当中。
很多技术方面的积累,其实已经到了临界状态。只要有人能轻轻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就能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层窗户纸,如果没人去捅破的话,却足以继续挡住人类的脚步上百年。
正如淮安军赖以成名的黑火药,从盛唐到两宋再到元末,被当作军中利器用了几百年,各类配方也是数以百计。但如果没有朱八十一的出现,要再过十余年,才能被简化为硫磺、硝石和炭粉三物混合。而被归纳出最接近于完美比例,还要再等到遥远的戚家军时代,才终于成为尘埃落定。
蝴蝶翅膀的轻轻煽动中,朱八十一醒来了。
蝴蝶翅膀的轻轻煽动中,朱八十一走到了淮安。
蝴蝶翅膀的轻轻煽动中,朱八十一开始施展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将无一个巨大的手工作坊和无数个微小的手工作坊,缓缓推向工业时代。
一个前所未有的风暴眼,在黄河与淮河的交汇点上,悄悄地诞生。
一百五十七章 机床
一百五十七章机床
“吱——”匠师钱十五狠狠地吹响哨子,黝黑的脸孔板得紧紧,仿佛眼前正面对着千军万马。
四名上身精赤的铁匠学徒迅速躬下身,用杠子抬着刚刚铸好的铜炮,迈动小碎步,向不远处一个长长的石头面儿台子走去。炮身还未完全冷却,将穿过前后炮耳的铁链烫得热气蒸腾。四名学徒也是大汗淋漓。每个人却都不敢腾出手去擦,唯恐一分神,让炮身发生倾斜,碰到自己或者同伴身上。
碰上,至少得丢半条命。铜炮的重量不大,只有五百三十多斤,哪怕完全压在一个人身上,也未必能将其压死。但铜炮的温度,却高得怕人,随便蹭一下就是一股焦糊味道,若是不小心给碰了个结实,一条小命就宣告交代了,纵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光是上个月,就有六名学徒因为干活时走神被活活烫死,还有三个人没有当场死去,至今还躺在色目人开的医馆里活受罪。但是前来将作坊应募当学徒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无他,这里当学徒不但管饭,而且还给工钱。待到两年学徒期结束,就可以拿到正式工的俸禄。要是不小心祖坟冒了烟,被破格提拔为匠师乃至大匠师,那可是几辈子吃穿都不愁了。
虽然做了匠师之后就行动不自由些,但你看看眼下淮安城里,花钱最大手大脚的那些败家娘们儿,有几个不是靠着当匠师的男人?就连淮安城的三姑六婆,都众口一词地将匠师当作挑女婿的首选。还总结出几个最让女人动心的条件,“第一,挣钱多。第二,吃穿都有作坊管着,花得少。第三,每天不是白班就是夜班,忙得像陀螺一样,绝对不用担心他们出去逛赌场和窑子。。。。。”
“吱——吱——!”钱十五哨子声又响了起来,命令学徒停住脚步。走上前,用手指蹭了一下台面儿上的生铁轨道,他大声命令,“老刘,滑车擦好没有,上滑车,赶紧着!”
“来了,来了,来了!”有名络腮胡子的老工匠,指挥着两名学徒,将一架下面带着四个轮子的铁滑车快速摆在轨道上,“擦了三遍,保证上面干净得能滑倒苍蝇!”
“就你话多!”钱十五不高兴地数落了一句,随即快速将头转向抬炮的学徒们,“赶紧把火炮放进滑车里,快。赵大赵二,你们两个固定前面的炮耳朵。张五、许六,你们两个固定后炮耳。老刘,你带着两个徒弟负责垫平车身。”
六名学徒,一个工匠师傅,在他的指挥下,手脚麻利地将铜炮放进铁滑车里,用穿过炮耳的铁链,与滑车上的锁孔牢牢捆死。预先制造的三角形垫块被小心翼翼地塞到火炮前端与滑车接触处,炮口一分分抬高,抬稳,炮管与轨道尽头的磨石对成一条直线。工匠老刘再度目测了一次,确信炮管已经完全水平。深吸一口气,将大团大团的泥巴,塞进滑车与火炮之间的缝隙。
“嗤嗤嗤——!”胶泥被烫得白烟滚滚,有股畜生尿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刺激得人两眼通红。匠士钱十五、工匠刘老实、以及众学徒们,却谁也顾不上揉眼睛。目光紧紧盯着轨道尽处的磨石。
磨石前端呈椭圆型,最大直径与炮膛相等。磨石后半段,却被插在一根又粗又直的铁棍上。铁棍长约六尺左右,尾端与一根更粗的铁棍锻接在一起。那根更粗的铁棍则穿过几个精铁支架和一堵薄薄的墙壁,通向工棚外面,那辆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大水车。
“吱——!”钱十五的哨子又响了一声。大伙手臂同时用力,推着滑车缓缓向磨石靠去。炮口与磨石贴近,贴近,一点点贴近。突然,刺耳的摩擦声响了起来,令所有人五腑六脏搅在一起,上下翻滚。金色的火花紧跟着从炮口喷出,绚丽夺目。
“吱——吱——吱——”钱十五的哨子声变了调子,短促而激越。一个匠师、一个工匠、六名学徒。紧随着哨子的节奏,继续将火炮向前推,向前推,向前推。全神贯注,目不转睛。
汗水像小河般,从每个人古铜色的皮肤上淌过,被火花照亮,散发出魅惑的色泽。脚下的鞋子很快就被打湿了,铺了石板的地面也开始发滑。他们却不敢停顿,不敢低头,继续用尽全身力气将滑车向前推,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散发着创造者特有的虔诚。
“咚——!”炮口与铁轨尽头的挡板碰了一下,发出空荡荡的声响。钱十五脸色一喜,迅速将哨子掉了个头,从另外一端吹响,“嘘——嘘——嘘,嘘——嘘——嘘,嘘——嘘——嘘”
众人跟着哨子声,开始推动铁车大步后退。红星还从炮口里向外冒,却比先前已经黯淡了许多。猛然,炮口处又亮了一下,窜出一条金色的河,随即,炮身与磨石完全脱离的接触,在惯性的作用下,迅速向来时的位置滑去。
“老刘,测炮膛。张五、许六,去给磨石浇水,顺便检查磨石。赵大、赵二,去准备印錾。”
“是!”工匠和学徒们都松了口气,小跑着去进行下一个环节。很快,刘老实就拿着一根牛油大蜡,和木头打造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