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林甫的奏对条理甚为分明,虽然他学问不高,甚至把庆贺别人生儿子的“弄璋之喜”写成了“弄獐之喜”,但是他处理政务确实有一套。不长的时间,便将所有的事情禀报完毕,处置得也让李隆基极为满意。
“韩公,今日召你来,是想问问西市挖掘水潭的事情。”李隆基接下来对韩朝宗道。
大唐之际,君臣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后世主子与奴才那么严重,因此,李隆基称韩朝宗也是用“韩公”这一敬称。韩朝宗原本是要进谏的,但听得李隆基处置政事,他不好打断,待李林甫奏对完成之后,他刚想发言,李隆基便又跟他说起正事来。
韩朝宗满腹进谏的话语,顿时憋了回来,这让他相当难受。李林甫心中微微噗笑:天子的权术手腕,岂是韩朝宗这般人物能应对。
韩朝宗将西市的规划说完,还呈上了图纸。李隆基看了简图,特别是听说这么大的工程,不仅花费不大,而且有可能为京兆赚上一笔,他连连称好。待听说借旧街翻新之机,做水泥应用的推广,他奇道:“水泥又是何物?”
于是韩朝宗便又说了一遍水泥的由来,李隆基恍然大悟:“原来便是那个叫叶畅的少年郎弄出的东西……果真有用?”
听得韩朝宗肯定的回应,李隆基笑着挥手:“那便依韩公所奏去行事。”
“臣要向陛下保举这位叶畅。”韩朝宗觉得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他开始举荐叶畅。
听他细细介绍叶畅诸多不凡之处,李隆基生出了兴趣,原本他就是想旁敲侧击,了解这个叶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韩朝宗说完之后,他向李林甫道:“卿乃宰相,可曾听闻过叶畅?”
李林甫脸上带着笑:“臣确实听说过,臣还听过他于乐游原青龙寺作诗,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令贺宾客大哭离席。”
“呵呵,贺宾客辞表已经上了两次。”李隆基笑着摇头:“一诗退朕一老臣,若他多写几首,朕这朝堂上岂不为之一空?”
李隆基言者无心,李林甫听者却是有意,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臣此前只知其人颇有诗名与急智,却不知他于城建土木上亦有如此功力。不过,臣听闻……”
韩朝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李林甫口蜜腹剑举世皆知,到现在为止,他都是在用力吹捧叶畅,但他越是如此,韩朝宗心中便越是惴惴不安。
“臣倒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位叶郎君能写诗了,据臣所知,他此次进京之前,在风陵渡遇上过公孙大娘,还亲手脍炙黄河鲤鱼共食,当时叶畅还写了一首《题风陵渡》,臣爱其忧民之念,还记得这首诗。”
李林甫说到这,韩朝宗心突的跳了一下。
那首《题风陵渡》,贺知章也曾对他说过,他甚至看过被焦遂拆下来的木板。
“河上往来人,但爱鲤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李林甫将这首诗念了一遍,初时李隆基还是面带微笑,但渐渐笑容收敛,眉头皱起。
“但爱鲤鱼美!”
韩朝宗猛然想到一事,顿时大悟:李林甫口蜜腹剑,果然如此!
因为大唐皇室姓李,而“李”“鲤”同音的缘故,李隆基于开元三年和开元十九年,两次下令禁止捕杀鲤鱼,贩卖鲤鱼者甚至可能被杖六十。这禁令在民间是受抵制的,便是有些官员,也我行我素不予理会。但那是底下的事情,在李隆基面前,这禁令还是必须遵守。
李林甫吟这首诗,说起风陵渡之事,表面上是赞叹叶畅诗才与忧民之心,实际上是告诉李隆基,这小子是个不将你的禁令放在心中的家伙,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韩朝宗瞪着眼,抗声道:“陛下,叶畅年幼,或者尚不知当年禁令!”
他这话说出来后,李林甫便笑了。
若是韩朝宗不提起事,李隆基尚可装作忘了此事,从而含糊过去,但韩朝宗既然提了,李隆基就不可能不追究。
到了李隆基如今的情形,一方面他怠于政事,另一方面,他又极怕臣下不将他放在心上,阳奉阴违。
“叶畅,天下奇才,再磨砺十年,便可为陛下经营一道,过二十年,中枢便多一能臣名相,陛下不可因小过而……”
“韩公说得是。”李隆基笑了笑:“如此人才,正需磨砺。”
说到这,他背着手,示意众人跟他来,但走了两步,又对虫娘道:“二十九娘,你去陪太真说说话。”
虫娘点了点头,她眼巴巴地看着李隆基。虽然她年幼,却也知道,父皇在支开她,而支开她,便是要说不适合她听的话了。
“叶畅确实需要磨砺,听了韩公所言,此人才智没有什么问题,要磨砺的就是心性了。”李隆基背着手,回头看了韩朝宗一眼。
这一点,韩朝宗也是认同的,叶畅的心性,着实让他也头痛不已,才高而器窄,实在不是为名臣之道。
“故此,朕准备放叶畅回乡。”李隆基接下来说的话,让韩朝宗下巴险些掉下来。
“什么?”韩朝宗当自己没听清:“臣近来耳朵不聪,陛下请再说一遍。”
“放他回乡。”李隆基笑了起来。
这是如孟浩然故事啊!
当初孟浩然得王维举荐,在一个极为巧合的场合见着了李隆基,孟浩然将平生得意诗作吟咏给李隆基听,也算是大唐的一次高级面试。可当孟浩然吟到“不才明主弃”之句时,李隆基翻脸:“卿自不求仕,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
于是孟浩然便被发放回乡,终其一身,再未曾出仕。而且韩朝宗亦曾试图举荐孟浩然,为其邀名,他却失约未至。
韩朝宗脸色有些苍白,他可是在叶畅面前说了,定然要保举他,留在京兆府中,给自己弃当助臂!
他心中尚不绝望,又替叶畅说了几句,李隆基无奈,只能道:“今日叶畅将二十九娘拐到了西市中——韩公,此事,你必不知。”
此话让韩朝过顿时哑口无言,二十九娘才多大,叶畅竟然将她拐到了西市,这可不仅仅是胆大包天,更是肆无忌惮,若是不管紧,没准又成为一个贺兰敏之!
若当真如此,那他韩朝宗这辈子识人荐人的名声就毁尽了。
李林甫却明白,这是李隆基用于堵住韩朝过纠缠的借口,天家无情,更何况二十九娘并不得宠。
他心中甚为得意,叶畅提出的西市规划,献上的水泥,都让他心中担忧,这两项落在韩朝宗身上,韩朝宗再凭借点功劳,便有可能挤入宰相的行列。
一个李适之,已经让李林甫厌恶至极,想方设法要将之排挤出去。若走了一个李适之,又来一个韩朝宗,他的努力岂不全部白费?
韩朝宗是满怀失望地离开了兴庆宫。
对自己失望,对李隆基失望,也是对叶畅失望。
叶畅被京兆府中的差役盯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机会溜走,而且,叶畅毫不怀疑,如果他溜走的话,韩朝宗肯定会遣人去抓他。在衙门中百无聊赖,他一个劲儿就在想,怎么样脱身。对他来说,这并不难,消极怠工是最低级的,中级的就是表现得与僚属格格不入,让僚属们向韩朝宗施压放他走人。当然,还有最高级的,这就要他动动脑子了。
他琢磨出了四五种高级方法,七八种中级方法,至于低级做法根本不用想。正在思考该选择哪一种方法的时候,发觉韩朝宗回来了。
韩朝宗神情看上去还是很好,见到叶畅,他笑了。
“十一郎,我已经向陛下举荐了你,不曾想你的名声早就入了陛下耳中,陛下亦极为看重你的才华,故此……”
叶畅皱着眉,他真不愿意被李隆基看中啊。
“故此陛下觉得,该磨砺一下你的心性然后大用,所以放你回乡。”韩朝宗道。
“啊?”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62章安知无人送叶畅
“叶十一被天子赐金还乡?”
叶十一郎的名字,随着足球戏的推广,在市井无赖中声名鹊起。长安城内的游侠无赖儿,谁都知道那萧白朗萧五哥,原本斗鸡走狗与自己一般,守着百十贯的家当靠赌骗为生,只因结识了叶十一郎,受其点拨而有了足球戏,乃至组织了将要开赛的长安足球大联赛,据闻几位贵主、京兆尹等都有股于其中。于是萧五的名头越发响亮,直追当年贾家小儿。
人人都羡慕萧五,只不过,这是人家气运,羡慕不得的。
但是让萧五前途一片光明的叶十一郎,虽然韩京兆向天子全力举荐,却还只是被赐金还乡,这让人不免唏嘘:这位叶十一,倒是将萧五的气运烧旺了,可自己却走了衰运。
长安城外,灞桥之畔,正是长安城送别之所。灞水两岸,种植了成排的柳树,杨柳低垂,碧丝拂堤,好一派依依之景。
叶畅仍然牵着他的驽马,仍然一裔白衣,不同的是,在他身后,除了和尚之外,还跟着两辆油壁车,一辆车中放着他兄长的灵柩,另一辆车中则是几个目光中带着憧憬、敬畏还有忧虑的孩子。
跟着油壁车的,尚有六个成年汉子,年纪从三十到四十不等。他们的目光则是满怀希望,虽然跟在车子后边步行,却没有谁流露出不满。
“当真就这样带着他们走?”
“自然是真的,我在覆釜山侧新辟了一座山谷,耕作可以寻找附近同乡,但是一些工匠,却是难寻。这次来长安,难得能找到好工匠,自然要带回去。”
“那还带着几个娃娃,他们可是累赘,只能吃饭,不会做事。”
“十年之后,他们便会做事了。”叶畅笑道:“和尚,凡事不能听看鼻尖那一块,便是和尚你,会做事么,我还不是照样得收留?”
“这倒也是,不过得先说好来,你回去之日,可不能嫌贫僧肚皮大。”
叶畅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因为无人送行而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