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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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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畅射这两箭之时,神情冷竣,没有丝毫犹豫与动摇,看得萧白朗与贾猫儿都是神情微变:这位叶郎君可不是那种见杀鸡都要闭眼的无用书生!

    “叶郎君原不需这般麻烦,弄根绳子,只作他上吊而死就是。”贾猫儿干笑着放手,杨富的尸体仆倒在地。

    “我另有用意。”叶畅道。

    他确实另有用意,杨洄终究是咸宜公主驸马,即使武惠妃已死,咸宜公主仍然是李隆基诸多女儿中最得宠者之一。杀了她府中的管事,京兆尹肯定要追究,便是做出自杀假相亦未必能得脱身。

    那两枝箭,便是那日夜里他遇刺时的两枝箭,被和尚拔出来,他小心收好。这两枝箭的样式很有些古怪,肯定不是大唐官兵的制式箭,因此用它来杀死杨富,少不得让京兆尹给那些暗中刺杀他的人找些麻烦。

    虽然当日遇刺,叶畅并没有声张,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那些威胁他生命的人,只要有机会,他定然是要将之揭出来并加以报复。他不想整日生活在未知的恐惧之中,更不希望将可能的灾祸,带回到家中去!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55章狈狡狐疑真鹰犬

    新上任的长安县法曹吉温阴沉着脸,看着面前的尸体。

    有人已经从死者身上的物品上,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现在派人去通知咸宜驸马府,只等驸马府的人来认尸了。

    不管此人是驸马府的什么人物,他的死亡,对吉温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刚刚被调到长安县任法曹,那是因为出去办了一件让当今宰相李林甫甚为满意的事情,李林甫有意提拔重用他。

    但吉温也明白,自己想要得到进一步提拔重用,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才能,显示出自己对右相有用。

    “李相与咸宜公主府关系如何,是此案的关键!”

    吉温捋着须,面无表情地想。他站在叮满了苍蝇的尸体边,对尸臭味恍若不觉,目光专注,看起来是在寻找侦破的蛛丝马迹,这让跟在他身边的杵作、差役们都相当钦佩:这位新来的法曹老爷,当真是个人物。

    “两箭自背后射来,一箭破肺,一箭穿心,穿心之箭,乃是致命之击。”

    杵作将手从被解开的尸体上收回来,小心翼翼地禀报,旁边自有人将杵作的验判结果记录下来。

    “箭是关键。”有人在窃窃私语。

    箭自然是关键,这两枝箭制做极为精良,不是猎人们常用的那些射程不远的小箭,而是可以用于强弓的长箭。大唐官兵中用的制式箭,便是如此,但这箭的箭尾翎毛又有些不同,吉温是专家内行,可以判断出这种箭,应当是北方胡人中勇士所用之箭。

    胡人在长安县辖地,射杀了咸宜公主府管事,这其中,怎么也都让人感觉到阴谋。

    “来了,公主府管事来了!”

    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有人打马过来,有人认识马上之人喊道。片刻之后,那人脸色不郁地出现在吉温面前,微微躬身:“法曹,某杨简,公主府管事。”

    “杨管事可认识此人?”吉温抬了一下下巴。

    “杨富,亦为公主府管事。”杨简只是看了一眼:“两日之前,与人一起出了城,说是去看城外的庄子,然后便没有了消息。”

    “与人……是什么人?”

    “那人自称是扬州进京赶考的士子,姓王,名启年,字心芝。”

    “王启年……”

    这个名字太大众了,吉温觉得非常眼熟,似乎自己在不少地方都看到过,而且他仿佛无处不在一般。

    “杨富既是贵主府上的管事,如何能结交到扬州的士子,又如何会与他一起出城看什么庄子?”

    吉温几乎是习惯性地问了出来,杨简脸色一沉,这个长安县法曹当真好没眼色,自己岂是他可以随意责问的!但想到驸马在他来前的吩咐,他强按住怒气:“王启年租了杨富的外宅,来时驸马遣人去杨富外宅看了,人已经不见了。”

    吉温骂了一声,很明显,是伙骗子将杨富骗出了长安城然后行凶,至于那伙骗子与北地的胡人怎么会勾结上,那是下一步要解决的问题了。他瞅了一眼身边的差役,看到众人一个个缩脖缩脑的模样,心中便觉得烦躁。

    又问了几句,终究拿不到什么有利的线索,吉温决定,还是回城中再看看。

    一行人由延平门入长安城,就在城门在望时,吉温看到路旁野地里,一群汉子正呼三喝四地踢着足球。他眉头皱了起来,这时听得那群汉子中有人喊道:“郝七,你今日当值啊?”

    郝七便是杵作,因为他从事的勾当实在糁人,故此少有交游。听得那人高喊,郝七扬头,用嘶哑的声音道:“有了案子,自然得当值,猫儿,你何时也改踢球,不玩鸟儿了?”

    “玩你娘的鸟儿,爷爷我如今改踢你大爷的球了。”那被称为猫儿的汉子哈哈大笑,一颗光头分外显眼。

    “是什么人?”吉温问道。

    “如今城中有商户出资五百贯,欲办足球联赛,每坊各出一支,故此不少游手无赖都将此当成一门生计。那说话的名为贾猫儿,原是咱们长安县衙门里的一役夫,现在也辞了踢球——他都快四十的人了,家里有一个老母,却还没有娶妻,竟然去做这勾当。”

    欲拍他马屁的差役低声说着贾猫儿的情形,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贾猫儿乃是斗鸡神童贾昌的堂亲,这个消息让吉温阴沉的面孔稍稍放缓,他还向在往这边张望的贾猫儿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如今都快四十,还跳个球,被球踢差不多吧。”郝七道。

    “四十不能上场踢,却可以当教练,我蹴鞠踢得好,又懂斗鸡,踢球与斗鸡,道理原是互通。”

    “那你们不在西市里折腾,为何到这城外来?”

    郝七的问话只是随口而出,但是吉温的瞳孔却是猛然一缩。

    确实,为何这些无赖们踢球不到西市或者周围的空地,非要跑得这城外来?

    “城里酷热难耐,如何比得上此处,若是热了,只管到潏水里洗个澡就是。”

    他们踢球之处,离潏水确实很近,而且西面有山,挡住午后的阳光,因此比较阴凉。吉温却不是轻易容易相信的人,他低低吩咐了一声:“让见过那王心芝的人来认认,这些踢球者当中,是否有王心芝的同伙伴当。”

    那差役是他的心腹,闻言不动声色悄悄溜走,吉温不急着回去,便佯作看球,在那边呆着。旋即,他注意到一人:“咦!”

    叶畅向他露出一个微笑,远远地拱手,而叶畅身边的善直则怒气冲冲地对他瞪着眼睛。

    这两人竟然在此,让吉温心中顿时疑窦大增。他出去为李林甫办一件事情,堪察确认华山是否真有金矿,事成之后,李林甫便将他调到了长安县任法曹。从新丰丞到长安法曹,看似平调甚至略降,但实际上却是由外官转为京职,而且就在李林甫眼皮底下,要提拔起来就容易得多。

    当初中上的偶遇,吉温认定善直是杀死他掾吏的凶手,结果公孙大娘身边的陈娘子自首领罪,在公孙大娘担保下,吉温只能让陈娘子去北海自首——这也是他有要事在身,不愿多生枝节的结果。可那时,他便瞧着叶畅与善直不顺眼了。

    “叶畅……叶畅……原来就是‘夕阳无限好’的叶十一郎。”吉温缓步走过去,抿嘴笑了一下,这让他的鹰钩鼻子更为明显,那双阴沉凌厉的眼睛里,仿佛兀鹫看到食物一般。

    叶畅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吉温。

    这可是李林甫的左膀右臂,乃是大唐有名的酷吏,被他盯上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与贾猫儿这几日都在此地踢球,为的是便于出入长安城,在事情办妥之后仍然在此,则一来是为了避免嫌疑,二来也好在此打探官府的动静。只不过叶畅想象力再丰富,也绝对料想不到,自己的熟人吉温竟然成了长安县法曹,而且奉命侦破杨富的命案。

    “吉公如何有闲?”虽然心中暗自嘀咕,明面上,叶畅还是向着吉温行礼,很是客气地道:“不知吉公是否也愿来踢上几脚?”

    “某不去踢了,倒是……叶郎君要不要随某走一走?”

    叶畅心中猛然一凛,他从和尚那儿拿来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渍,以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不安。

    这个吉温,难道说……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知吉公有何吩咐?”心念电转,他来到吉温身边,跟着吉温,绕着球场慢慢散步。

    “吉某自知性子阴鹫,惹人生厌,在回长安的途中,还与叶郎君生过冲突……吉某这种人,走到哪儿,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唯独叶郎君却不计前嫌,主动与吉某招呼。”

    吉温慢慢说着,脸上又露出笑,叶畅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儿了。

    吉温这种人,有谁会愿主动招呼,象善直那样,用铜钱大的怒目盯视才对,象自己这样对他又是笑又是行礼,其实反常!

    事反常必妖!

    “换作旁人,还可以说,因为吉某为官,其人为民,民见了官,总得致敬行礼,唯此方可安心。但是你可是名动长安的叶郎君,便是我这刚来长安没多少时日的小官,也听闻叶郎君二气元载、五诗动玉真长公主、足球戏风靡长安城的事情。有玉真长公主、太子宾客贺知章等人撑腰,你哪里需要对我这区区长安县法曹陪笑脸?”

    说到这里,吉温的笑容变成了狰狞:“叶郎君,叶畅!当初我就说了,你必是不法之徒,如今我还要说,你这不法之徒,终有落入我手中之时!”

    叶畅的心头狂浪翻涌: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件小事之上,竟然就让这个吉温想出这么多内容来!

    他当真是大意了,或者说,在打了元载、卢杞的脸,弄成了足球赛,又替兄长初步报仇之后,他太过自负,有些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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