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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不能确认那是多少唐军,可从规模上看,比他这一万多部队,只多不少!
若是别人领兵,崔乾佑还会琢磨着试探一下,没准这些军士都是些不堪一击之辈,但叶畅领兵……说实话,叶畅这些年来的战绩,把他吓坏了。
“敌方势大,将军,不可力敌啊!”身边一个幕僚叫道。
“走,走!”崔乾佑也明白这一点,立刻下令。
他当先转头,这不是要面子的时候,他深知以自己在安禄山手下的地位,若真落入叶畅手中,砍掉脑袋都算是便宜的!
“崔贼……当真能跑!”几乎与大战前崔乾佑说的一模一样的话,出现在叶畅的口中。
在城关之上他用望远镜看到崔乾佑中军一阵乱,然后后阵变为前阵,只留部分部队垫后,主力尽数转头,弃还在与百姓厮杀的那些逆贼不顾便跑。见此情景,叶畅不禁感叹了句,心中暗暗叹了声可惜。
这崔乾佑倒是个见机快的,一见情形不对,调头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可惜,可惜,叶公还是发动得早了些,若是再晚一点,想来王羊儿就能合围,崔乾佑这万余人马,管教片甲不留!”身边一官员看此情形道。
叶畅指了指被救下了的千余百姓:“他们愿为国而死,我岂可为能多杀几个贼人而坐视之!”
“是,叶公教训得是,以民为本,不可只是虚言。”
叶畅点了点头,又下令道:“你既知这个道理,且带着人去收容这些百姓,如我们军士一般,有伤治伤,死者好生收敛,不可令壮士流血又流泪,寒了天下之心!”
“是,卑职必依令行事!”那官员又恭敬地一礼,然后快步下了城关,自带着几个小吏和数十名士兵、军医,去收容那些百姓。过了片刻,那些茫然失措的百姓才意识到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们跟着那官员回城之时,全部向城头下拜。
叶畅在城上亦是长揖,扬声说道:“我在安全之处,见汝等壮烈之举,当我拜汝等才对,安有国家功臣拜我之事!”
这声音传到百姓耳中,他们更是感激涕零。
那官员过了会儿又上得城关,苦笑着道:“叶公,这下可麻烦了。”
“怎么?”
“他们一个个都要求参军入伍,为国杀敌,为亲族复仇。”
叶畅听得这里摇了摇头:“不可,不可,未经训练,岂可上阵战,你和他们说,他们的心意,陛下与我都领了,但此时还不到要他们上阵杀敌的时候,他们若实在想为国立功,可以帮助运送粮草伤员。”
那官员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换了旁人,将未经训练的百姓送上战阵自然就是自取败亡,但叶公有神技,我观这些新到的筑路工人,他们为军卒,当真可以说是阵列齐整令行禁止,非久训老兵不能!”
叶畅笑道:“休说这种话语……速去做事!”
那官员见叶畅并不怎么大喜,对于这个结果很淡然,心中更是钦佩,只觉得叶畅颇有谢安风度,胜亦不骄。他却不知,叶畅自己心里有数,这些筑路工人原本就是半军事化训练出来的,他在组建筑路队伍之时,就非常强调纪律操演,故此充作军卒,至少可以唬住不知内情之人。
但实际上,大多数筑路工人毕竟还只是百姓,也没有上过战场,真让他们与安禄山、崔乾佑的精锐打起来,只有倚多为胜。甚至若不是有那些安西、北庭、剑南退伍的老兵为基层骨干,想要他们在战场之上摆出一副强军的姿态都困难。
不过今日胜后,这种情形就会有所改变,上过战场,品味过胜利的滋味,这些新兵们就可以算得上是老兵了,若再能在此战中挥动武器杀伤贼人,下一战便有几分面对白刃的勇气了。
他把目光再次转向战场,这场会战,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变成了一场大溃败。乘着叶畅的伏兵并未完成合围,崔乾佑领着他的主力拼命往来路逃。但是大军调头,岂是容易之事,虽然因为发动得早了些,没有将崔乾佑全部围住,但崔乾佑部的一半左右,还是没有逃出包围圈。此时善直、卓君辅、安元光等正各领其部,突入敌中冲杀,看情形,只要再有片刻,这些被包围的叛军就会完全失去斗志。
而崔乾佑虽然逃走,王羊儿却带着人正衔尾穷追。
“那王矮子又快来了!”
崔乾佑正鞭马狂奔,听得身后部将惊恐地叫嚷,他回过头去,便见王羊儿带着百余骑,在他的败军中横冲直撞。王羊儿是打惯仗了的,吊着他的尾巴,借助骑兵的优势,有机会就冲进来大杀一番,但若是崔乾佑遣人组织起来去断后,他就避开绕道再追。如此三番五次,崔乾佑仅剩余不足一半的兵力,又给他生生啃下了千余人!
“将军,这样不成,这样大伙都逃不出去,当令人挡住王矮子!”有人在崔乾佑耳边大叫道。
“那好,你去!”崔乾佑气得大骂道。
他难道不知道唯有派兵垫后才能阻住王羊儿继续追击么,但派的人少了,根本缠不住勇猛的王羊儿,派的人多了,那就会被随王羊儿之后跟来的安元光部吞灭,此时有谁愿意承担这必死的断后之责?
那员偏将被骂得缩了脑袋,再也不吭声,只是拍马跑得更快了。
“叶畅这厮,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机,他是哪儿来的这许多大军,又是如何将这些大军调到太和关左右埋伏起来不为我斥侯发觉?”
一边逃跑,崔乾佑心中还在琢磨着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败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对手每一次都让人无法琢磨,每每看似他山穷水尽,却总能翻出新的后手!这一战,他虽然并未与叶畅正面较量,可以说是一触即败,但他心中却已经对叶畅生出莫大的恐惧,只觉得自己追随安禄山,要与叶畅这等人物为敌,实在是生平极大不幸之事。
“可惜安公必然是不肯听劝的,我此次败回去,若直接到他面前,定然是要被砍了脑袋……故此我不可去长安!”
足足逃了三个时辰,崔乾佑换了两匹马,身后的追杀之声终于听不见了,他再看左右,原本有一万五千人的兵马,如今只剩余不过两千余人,其余不是被歼灭,就是失散。见左右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想来想去,却想不到去安禄山面前该如何交待,当下一横心:“干脆,我转向他处,观望成败——若是安公胜了,他大喜之下,最多责骂我一番,若是他败了,我手中有些兵,也好和朝廷讨价还价!”
拿定这个主意,他令军士去拘了一个百姓来,问明所处位置,于是转向东北方,故意不与赶来的安禄山部会合。
第480章 逆贼军心已动摇
武功县位于京畿道与关内道岐州之间,马嵬驿距此不远。
此时是正月十九日,刚刚过去的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换着太平年月,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元宵的花灯,便是穷苦人家,总也得准备上两截蜡烛头儿和一个纸糊的灯笼。
舞龙舞狮的队伍也从正月十三就该开始活跃,一到夜里便挨家挨户串门儿,讨些零星糕点,若能讨得几文赏钱,那就更好了。而这种节日的狂欢气氛,能一直感染到正月底,让所有人都带着一份喜气。
但今年,武功县却是死气沉沉,没有任何动静。
李隆基过武功县时,刚刚经过马嵬坡之变,他无心约束士卒,故此那些禁军在县城中很是猖狂了一回。不过禁军终究还是禁军,行事总有底线,无非是抢掠了些东西,征用了些人力,并没有伤人。叶畅经过武功县时,秋毫无犯,还抽出时间对受禁军抢掠的百姓进行了登记,发给了他们一张签着叶畅名的白条儿,承诺打回来之后按原价三倍赔偿。
但当崔乾佑大军过时,县城之中没有逃走的百姓遭遇了一场劫难,房子给烧掉了一小半,财物几乎被劫掠一空。
而现在,整座武功县城更是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不是被杀了,就是逃走了。
安禄山不在乎这个,他咧着嘴,面上挂起残忍的笑。
“叶畅这厮定然想不到,他一手打造的辙轨,竟然能给我用来运兵!十余万大军,过去要想到武功,没有十余日不成,甚至前锋已经抵达武功,而后队还没有出长安,但现在有了辙轨,我只用了四日时间,就到了这里!”
“大王手段高明,叶畅如何能比拟?”严庄捋着须,在旁奉承道:“叶畅只能给李家干活做事,累得半死却还饱受猜忌,李家却要将这天下江山送与大王,这高下立判……”
“叭!”
严庄的话最初时安禄山还是笑眯眯地听着,但他说完之后,却被安禄山狠狠抽了一鞭子:“除了拍马屁之外,你就不能出些有用点的计策么,我留你在身边,岂是为此?你比高尚差得太远,怎么能当宰相之职?”
这一鞭可不是开玩笑,而是实打实地抽在严庄脖子上,他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淤紫的血痕,痛得他咧嘴呲牙呼呼不止。不过他不敢露出任何不快之色,只能低头迭声道:“是,是,是我的错……”
因为低头,安禄山看不到他眼中抹过的狠辣之色。
“李猪儿,李猪儿,你这阉货在做什么?”
鞭打了严庄之后,安禄山又大呼道,然后就看到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过来,跪倒在安禄山面前:“大王,大王,小人就在你身边!”
“呸,是骂我眼睛不好了么?”安禄山一脚踹翻他,面上杀机凛然:“猪儿,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
“不敢,不敢,小人胡言乱语!”李猪儿用力抽着自己脸,声泪俱下。
旁边的严庄见此情形,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自从安庆宗死去、安禄山自己又受了伤之后,安禄山的脾气就一直非常不好,莫说鞭打脚踢,就是一怒杀人也已经有不知多少回了。他身边的亲卫,都被他杀了三人,这李猪儿原本打小就服侍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