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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抬起脸;目光深沉;盯着陈玄礼:“玄礼;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么?
“当年?”
“我们;还有那死鬼王毛仲;随着圣人一起举事你还记得么?”
陈玄礼微微抖了一下;然后露出笑:“记得……怎么不记得;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咱们这四十年的富贵;全部来自于那一年;咱们生前身后之名;也全部来自于那一年。那一年举事之时;莫看我慷慨激昂的模样;实际上;我两条腿在不停哆嗦;因为我怕……仿佛周身置身于某种极度的凶险之中;虽然无形;无色;无味;但我能感觉到;所以我怕”
高力士这番话让陈玄礼的神情变得非常古怪;他们这种人;如何会轻易吐露心声;高力士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和他回忆当年旧事;而说起这番话来
高力士究竟是想说什么?
“今日;我又有那种感觉……我不敢说;不敢和圣人说;就只敢与你说……你明白么?”
正当陈玄礼揣测高力士究竟是何用意之时;却听到高力士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陈玄礼全身一颤;目光炯炯地瞪着高力士:“高将军这是何意?”
“你与杨相走得比较近啊。”高力士缓缓道。
“我只忠于天子;杨相不过是与其敷衍罢了。”陈玄礼听得这个;稍稍放下心;缓缓道:“若是高将军担心的是这个;那么就多此一举了。”
“但愿如此……”高力士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
杨国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瞪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诸子一眼:“今夜守岁;你们这些家伙;都老老实实在家中呆着”
“父亲大人莫非还要出去?”
“老夫要去宫中;陪着天子守岁……明日还要向天子贺春。今夜过后;便是新年了……”
他说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今夜过后;可不就是新年了么?
带着这种好兆头的欣喜;他快步穿过小门;到了隔壁的虢国夫人府;虢国夫人却还在梳妆打扮。
“怎么还在打扮?”杨国忠见此情形;不免有些不耐烦:“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女娘;为何每日里要将那么多时间花费在涂脂抹粉之上……那叶十一在《博物》一书中不是说了;你们涂在脸上的那些铅粉;其实含有毒素;可能伤害寿命么;你怎么还拼命往面上涂?”
“若无美丽;不如短命。”虢国夫人说了八个字。
杨国忠突然觉得不喜;方才的那心情都没有了;“短命”可不是什么好话
足足又等了一刻钟;虢国夫人换了几套衣裳;这才挑了一套大红色的穿在身上;二人连袂而出;同乘一辆马车;向着兴庆宫方向进发。
“今夜定要让圣人拿定主意;只要圣人拿定了主意;咱们杨家今后二三十年富贵便不愁了。”杨国忠在车上小声道:“二妹;这事情;你可要出全力。
“对付叶畅要我出全力;这废立太子之事也要我出全力;你当我是什么人?”虢国夫人心里突然有些烦躁:“你为何不去求娘娘?”
“娘娘她又不管这些事情;你知道的;虽然现在永王……”
说到这里;杨国忠闭口不言了。天宝十一载起;他开始大权独揽;那个时候就琢磨着要扶植一位王子取代李亨。只不过当时他的头号大敌还是叶畅;因此事情并不急;现在叶畅所有的职位都被罢免;而且朝中内外;不少人都在推动叶畅尚主——只要叶畅成了寿安公主驸马;他就休想再离开长安城一步。
当然;他还是会对叶畅动手;不过就不象对李亨动手那么迫切了。
“今日安禄山会不会来?”虢国夫人问道。
“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他”杨国忠压低声音:“他的十万大军可就在畿内;这些时日我派人去打探过;这厮将边军经营得铁桶一般;比叶畅有过之而无不及;此间事了之后;下面就要想法子解除这厮兵权了;我看这厮模样;迟早是要谋逆”
“说的是……我看用安元光代替他不错。”虢国夫人眼前一亮道。
杨国忠气得半晌没有吭声;虢国夫人犹未察觉;见他不回应;推了他一下:“你觉得如何;用安元光代他?”
“你舍得将你的美髯公放到冰天雪地里去?”杨国忠忍不住道。
“啊呀;说的也是;若真放出去了;我便见不着他了……”
“行了行了;莫说这废话;马上到兴庆宫了。”
到得兴庆宫门前;杨国忠下了马车;然后便看到了安元光。虢国夫人见着他;顿时觉得身酥骨软;目光盈盈地行过去:“元光;今日你当值啊?”
“与人换班了。”安元光微笑行礼:“元光拜见夫人。”
“啊哟;你与我这般客气做甚;在这里还好吧;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与我说;我去圣人面前告他一状”
“是;夫人关爱;元光永铭在心。”安元光道。
“客气话莫说了;现在都有哪些人到了?”杨国忠上前道。
安元光也不隐瞒;将已经到了的人一一禀报给杨国忠听;其中既有与李隆基同一辈的诸王;也有十王殿、百孙殿的王子王孙和各家公主;还有高力士等亲信。朝中重臣;目前倒只有杨国忠一人到场。
“安禄山还没有来?”杨国忠问道。
“安大夫还未到。”
“怎么这么慢……”杨国忠喃喃说了一声。
安禄山的行动其实不慢;他此时挺着肥硕的身躯;正在自家宅邸院中。在他面前;是一队队军士;一个个神情冷肃;抬眼望着他。
“要起风啦……”安禄山闭了闭眼;感觉着北风吹拂自己的面庞。
“依我军令;你们各自出去”他定了定神之后道:“小心一些。”
“诺”诸军士齐声响应;然后从安禄山的宅邸之中鱼贯而出。
安宅的位置;在亲仁坊东南;他出了亲仁坊北行;没多远便看到了万年县衙。见到这个衙门;安禄山心中一动:“天宝十一载时;叶畅便是在这里亲自平乱?”
“是。”刘骆谷神情稍有些紧张。
“啧啧……”安禄山啧了两声;然后没有言语。
他的队伍继续前行;很快;经过宣阳坊便是平康坊;这里也是叶畅的旧宅所在地。
“这便是叶畅当初旧宅?”安禄山用马鞭指了指一片檐拱之地。
“是;叶畅旧宅之畔;就是李林甫宅。”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我来此见李林甫;李林甫以王迎我……王此人;才智胜过杨国忠十倍;惜哉;他被叶畅所擒啊。”
安禄山望着这些建筑;突然有些感慨。李林甫在时;这片宅邸是大唐的一个政治中心;李林甫去相之后;叶畅便将此处宅邸卖了;自己搬到了西市边的光德坊。
若是叶畅还住在这里;安禄山每天上下朝都要从他府邸旁边经过;多少有此不自在。
“走吧走吧。”安禄山道:“我们去兴庆宫;此次在兴庆宫;想来是看不到叶畅的……这多少有些遗憾啊。”
“大夫可以去光德坊叶宅去见他。”严庄眼睛眨了眨道。
“那是自然要去的。”安禄山嘶哑地笑了起:“不去见他;如何让我快意
这段时间里;安禄山吃叶畅和憋可是不只一次;从温泉宫到长安;他父子被骂被打;正憋着一肚子怒火;如果不在叶畅面前将这肚子怒火发泄掉;他这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不过想到叶畅;他神情有些异样。
若说长安城中现在还有谁让他畏惧;毫无疑问;就是叶畅。李林甫当初让他畏惧;是因为他的一举一动;李林甫都能事先洞悉;而叶畅则不然;叶畅让他畏惧;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判断出;叶畅手中还藏着什么手段没有拿出来。
“叶畅那厮;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动?”安禄山又向刘骆谷问道:“特别是今日;他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不曾有任何动静;一切如常;这些时日;他们家除了买菜的;无论老少都不出门;倒是做足了闭门思过的把戏。不过安东商会等商会的头目;最近到他家去得比较频繁。”
“年底得报账了。”严庄道。
安禄山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旁边的儿子安庆宗:“可惜庆绪不在身边;若是庆绪也在这里;那就好了……史思明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动身?
“急报传来的消息;他此时应当也动身了;不过为了避免意外;他应当是先到河东。”
“催他快一些……”安禄山道。
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虽然他们的计划分明是十分完美;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蛛丝蚂迹被人发觉。可是一想到叶畅就在长安城中;而自己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安禄山就觉得不放心。
马队开始向东;对着兴庆宫的方向而去;安禄山收敛住自己的心思;深呼吸了口气。
“定然要让叶畅跪在自己面前……”
“父亲”他正琢磨着;身边的安庆宗突然开口了。
安禄山回过头去:“何事?”
“叶畅就交与孩儿吧”安庆宗一脸狰狞:“让孩儿去”
“你去……倒不是不可;不过;你未必是他对手啊。”
“他只是四百人护着府邸;孩儿到时多带兵马就是”
安禄山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现在的问题就是没有更多兵马。他确实有十万大军;可大多都驻扎在城外;等闲不能入城;如今城中他能动用的人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但要控制的地方;却有很多。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464章 铁衣寒光惊欢宴
杨玉环替李隆基正了正头上的冲天冠;又将身上龙袍弄妥贴来。两人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白发与红颜;不禁都是一笑。
“朕倒是想学叶畅;穿他那一身衣裳;既方便又英气。”李隆基唠叨道:“这厮也是;除了上朝之时穿穿官服;平日里多数是穿他那衣裳;带动得长安城里百姓;都有许多人穿之了。”
“是啊;长安城人称之为叶裳。”杨玉环巧笑倩兮:“圣人也可以穿啊;想来圣人穿了;比之叶畅不知英俊多少。”
“朕老了;穿那衣裳怎么会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