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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又犹豫起来:“既不让叶畅在中枢;又不让他为边将……那如何安置他?莫要说拿他下狱或者罢其官职之蠢话;他对天子挥拳;天子尚不怪罪;靠着三言两语;岂能奈何得了他?”
“杨公说的是;所以前边两个;都是一步步来;治标不治本之法。”吉温细声笑了笑:“以卑职愚见;明年;先让他回安西再呆些时日;避免他起疑心;同时方便杨公集中精力收拾陈希烈。然后;杨公可以抛一个饵与他;让他放弃兵权。”
“饵?”
“修路。”
“什么?”
“叶畅一直都向朝廷提;要修辙轨;而且在部分地方;要以铁辙轨取代木辙轨;只不过朝廷一直觉得;这些做起来不容易……若是过两年后;杨公已经为相;在朝中设筑路大使一使差;统管天下辙轨;这使差之职;杨公以为何人可当?”
吉温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辙轨的作用;现在越发明显了;特别是辙轨与运河相配合;使得长安城粮食、绢帛的价格都变得非常稳定;无论是运河可以通航的夏秋;还是运河、黄河封冻的冬日;都有比较稳定的物资运送到关中来。
除此之外;辙轨也使得大宗商品的流通变得可能;以前要十驼马驼着的东西;现在只需要两匹马就足以拉着到处跑;这让各地的物产充分运转起来。
故此;现在朝廷当中;修辙轨、修运河的呼声不绝于耳;只不过隋炀帝搞大工程将国家搞灭了的前车之鉴;让大伙有些畏惧。
叶畅是所有呼吁全国建辙轨的人中;最为活跃的一个;他甚至提出了由安东、云南两大商会再加一个安东银行;三家合力;包建辙轨同时获取辙轨五十年运营权这样一个出奇大胆的建议。
“唔……这倒是个好计;到时候;只要提出这筑路大使的职司;只怕用不着我们给他安上;他自己就会跳出来争取”
“正是;以叶畅性子;如何会坐在长安中指挥;他少不得满天下去亲历亲为;一年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外边;与现在被赶到边疆去;不会有什么区别。”吉温低声道:“修路之事;可不比一般;涉及利害众多;到时杨公在暗中给他使些绊子;甚至不需要杨公自己出面;没有个一二十年;这路;修不成
“有理;有理”杨钊闻言大喜。
这确实是个妙计;以叶畅的心性;这修辙轨之事;肯定要牵扯掉他大力的精力。不仅如此;还需要花费他大量的金钱;等到路修成了;可以收费获利了——取消他的运营权;还不是朝廷一纸旨意的事情
想到叶畅在若于年后会被气得跳脚;杨钊就觉得有趣;不过再一想;他又有些忧虑。
“如你所言;此治标之策;非治本之策…唉;要治本;就非得坏了叶畅的圣宠”
杨钊叹息了一声;这是让他很无奈的事情。
李隆基对叶畅的倚重;第一就是会赚钱;第二才是会打仗。只要叶畅这个活财神的神话不破灭;叶畅的圣眷就不会消失。
吉温嘴角浮起了一丝狞笑;他看着杨钊;却没有说话。
杨钊心中一动:“莫非你也有计?”
“卑职只擅于罗织审捕;哪里有这个本领?”吉温道:“不过;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叶畅是聪明能于;但他太喜欢卖弄自己的聪明能于一些了。”
“哦?”
“这几年的棉乱;杨公应当清楚啊。”
所谓棉乱;便是因为种植棉花引发的农村骚动。如今大唐最市场化的商品;就是棉花;因为棉价的起伏不定;至使种棉的农民收入得不到保障;因此破产而成流民。叶畅在某种程度上默认甚至推动了这种情形的发生;然后将那些破产的流民收拢起来;或者为筑路工人;或者迁至辽东、云南;充实边疆。
虽然叶畅做了补救;但终究还是引发了骚乱;事情不大;别人没有注意;杨钊却注意到了。
“你之意?”
“棉策是叶畅所推行经济之策中一项;但还有一项;杨公当知道;其风险之大;更胜于棉策。棉乱;不过是些升斗小民;又愚顽无知;故此叶畅稍作拉拢;自然就分化而去。真正危险之处;还在于股份与银行。”
“股份……银行”
杨钊自诩理财能手;对于叶畅放出的这两样东西;也确实是花了心思去研究的。股份乃是叶畅的根基;他正是依靠安东商会的股份制;将长安城无数权贵的利益绑在了一起;同时也在辽东、云南获得了大量的利益。
银行则要新一些;是三年前叶畅提出来的;如今只在大唐的一些重要商业城市里开办有被称为“安东银行”的坊柜。可是杨钊对这个的重视;比起对股份毫不逊色;因为这银行不仅通过飞钱来经营通兑;而且还悄悄进行着存储放贷业务。
“这两者;莫非有什么……可乘之机?”思忖了好一会儿;杨钊问道。
吉温脸上的笑渐渐变冷;却不说话;杨钊明白他的意思;非常于脆地道:“御史大夫一职;很快就要出现空缺了;我若能为宰相;必荐你为御史大夫。
“叶畅很小心;对这股份与银行之事;做得非常谨慎;也正是这种谨慎;让人觉得奇怪;莫非这股份与银行之中;还存在有什么可怕的力量;让叶畅也不得不谨慎么?”吉温缓缓道。
杨钊霍然惊觉;猛地站了起来。
两人的密议;持续了许久;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吉温才离开。杨钊亲自送到了大堂之前;看着吉温的背影;杨钊心里暗暗生出几分怪异。
吉温确实是个罗织罪名的能手;但没有想到;他竟然能看出叶畅的一个巨大破绽来……以前不觉得他有这种本领啊。
吉温出了杨府;却没有急着回自家;他的马车在城中转悠了会儿;然后到了青龙寺。
乐游原青龙寺;仍然游人如织;不过这么大的寺庙里;自然有清静的地方。吉温到了其中;径直来到一间静室里;在这其中;有一人早就在等着他。
这人抬起脸;半边脸庞的青斑;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容变得极为丑陋可笑。
“卢郎君在这里?”吉温笑着道。
“看来吉公此行甚是顺利?”卢杞也笑了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都带着三分提防与忌惮。
“一直不曾想;卢郎君竟然投靠了那一位;那一位可是与卢郎君旧主势不两立。也不曾想到;卢郎君竟然会想着拿叶畅当成敲门砖;叶畅可是卢郎君旧主之婿;而且现在若不是叶畅;卢郎君旧主只怕连性命都难可啊。”吉温道。
“吉公何出此言;某只是天子之臣;却不是别人的臣子。”卢杞缓缓说道:“至于旧主人某虽是在李相门下奔走数年;但论投入李相门下;吉公也在卢某之前啊。”
吉温脸抽了一下;他明白;这种口舌之争没有用。
“事情办妥了;想来杨钊便会依计行事。”他低声道:“某公务繁冗;就此告辞”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397章 世传妙手可点金
叶畅对李隆基挥拳之事;无声无息地被按了下去;而寿安当街痛殴杨础的事情;却被有心的无心的人暗中传递;成为长安城中的笑谈。
至于下嫁公主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就是杨钊自己;也没有脸再向李隆基提出这般要求了。李隆基原本还有心要换个公主——显然寿安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几个适龄公主闻得此言;一个个扬言;要效仿二十九娘;去将杨础痛揍一顿。
于是此事就无限期拖延;李隆基是想着拖到大伙都忘了之后;就当没有这回事。
陈小二陈佩依然在卖他的报;报纸上也没有这次冲突的任何消息。杜甫还是挺讲人情的家伙;有关叶畅的消息;若有可能是负面的;便不会出现在《民报》之上。
叶畅也深居简出;虽然请了不少人到他府中议事;也有人主动前来拜访;使得他家门之前川流不息。很快;长安城中的热点转到了别的地方;李隆基带领着他庞大的随从队伍;开始了冬狩;京中权贵;凡是以能想办法跟上去的;就都跟到骊山去凑热闹了。
反正现在乘列车走辙轨去;既快且稳;而且运送量大。
就在这时;来自台州的小吏袁晁;来到了长安城中。
二十多岁;眼见快要三十的袁晁;乃是台州当地人;此次来长安;原是公务;不过也带着一点私心;故此将他的弟弟袁瑛也带了来。
“兄长;果然如同传闻的一般;辙轨比起原本的道路要好用得多;只要把路基垫起;哪怕下大雨;也不会耽搁行程;运量又足——咦;那边是怎么回事
袁瑛比袁晁小近十岁;刚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性子活泼;看到前面一堆人;惊讶地问道。
袁晁举目望去;就见旗帜冠盖如云;护卫武士如林;密密麻麻;只怕有成百上千人。他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但还没有说话;便听得身边一人道:“此乃天子出游;巡幸温泉宫”
那人的口音;不似关中;倒象是江淮;袁晁瞧了他一眼;见他身体壮硕;面目带着些凶悍;袁晁便有些不欲与他说话。
但袁瑛性子喜好结交豪雄;向那人行了一礼:“某台州袁瑛;此吾兄袁晁;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某歙州方清。”那人施礼后懒懒地说了一声;将目光又投向那人多处。
“那是天子出巡?”袁瑛又问道。
“正是。”
“当真是好运气;我们来长安;竟然碰上天子出巡”袁瑛叫道:“兄长;我们挤进去看看热闹”
袁晁身为小吏;自然也有一颗上向爬的心;能见到天子龙颜;哪怕只充作吹牛的谈资;回去之后;也有话可说。
他们寻了个高处去望;不一会儿;便见那大队人马行来;先是到了这被称为“春明门站”的辙轨站;清开围观的人群;然后是两千余骑护卫;分两边排开。再然后;才是大队的人上了辙轨列车。
十八辆辙轨列车;满载着皇室、公卿、朝臣、贵戚;还有他们的使女仆人;开始向东而去。他们只是隐约看到一个身着龙袍、头戴冲天冠者的身影;至于长得什么模样;因为隔得远;又有骑士遮挡;根本看不到。
只看到那些骑士耀武扬威;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