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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走上前的叶畅;李邕脸上带着冷笑。
虽然同是笑;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叶畅;你这奸贼;今日来此;莫非是向老夫摇尾乞怜?”见叶畅既不行礼招呼;又不开口说话;李邕想到自己埋伏在后堂的兵甲;神情更是冷厉:“老夫已遣人前往长安;核实你之官衔;你现在就算是想要哀求老夫;那也晚了
“看来李北海有十足信心啊。”叶畅没有说话;他身边一人尖声道。
“嗯;你是何人;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在老夫面前咆哮……来人;将他拿下”
李邕摔杯一指;衙门后边顿时涌出数十名差役、乡兵来;虽然没有铠甲;却也着了皮甲。他们向着叶畅身边那人冲过去;那人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向着另一人道:“果然;祁刑部;此獠果然跋扈;依罗某所见;贪赃必是事实;只怕谋反也未必可知”
此语说出;那边李邕心中一直盘旋的不祥之感顿时座实;他心念电转;正待喝令将来此诸人全部杀绝;但一想到这后果;鼓起的胆气顿时又消了。
这不是他当初斥骂张家兄弟的时候了;那时他年轻气盛;而今却是年近七旬。而且他心中怀有侥幸;自己与叶畅再有矛盾;终归要由朝廷来处置;李适之如何会坐视他受难?
“且慢”
就在他犹豫之时;元公路开口了。
他是博昌令;衙役兵士有认得他的;听得他开口;自然停了下来。元公路的面色也很不好看;他上前恭敬地施礼:“李公;想必是误会了……”
李邕脸色惨然;看了元公路一眼:“你与叶畅这奸贼小人一党;有何误会可言?”
元公路心中不由也怒了;李邕利用他将叶畅诱来在前;此时却说他与叶畅是奸贼小人;他挺直腰;神情肃然:“李公;下官敬你;乃是因为你身上仍然穿着大唐北海郡守的服饰;腰间仍有北海郡守的印绶李公若欲辱下官;且请稍待片刻;待下官将此二位介绍与李公;免得坏了朝廷法制”
“你说”
“这位祁公;讳顺之;乃刑部员外郎;这位罗公;讳希秉;乃监察御史。二公此来;途经博昌;命下官带路;来见李公。”元公路道。
虽然已经想到此二人身份;李邕脸色仍然露出惊骇之色;一个刑部官员;一个御史台官员;两人齐至;这可不是要将他带回长安城去的模样
至于元公路事先没有给他传递消息;反而算不上什么了——这两位严令之下;元公路哪里敢走漏半点风声
“二位……来此……”
“奉上谕;原北海郡守李邕不顾上恩;贪赃枉法;擅动府库、义仓钱米;特令我二人前来察问。”祁顺之冷声道:“李邕;你还不跪下”
“原本只是来察贪赃之罪;不曾想李邕你竟然还擅调兵甲;围攻天使;图谋叛逆”旁边罗希秉补充一句道:“在场诸人;莫非要从此獠谋逆;不怕祸及家人子孙么?”
这一声喝;那些衙役甲兵顿时慌了;谋逆这种罪名;哪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沾得的
当当的声音中;高举的刀剑都落在了地上;李邕此时也长叹道:“诸位;某自家之罪;某自当之;尔等退下吧……祁刑部;罗御史;他们不过听我之命行事;罪不在其;罪皆在我……”
说到后来;李邕不禁哽咽起来。
他已经年近七十;一向自诩有宰相才;但此次出事;便是能脱罪;今生仕途也已经到头了。
“李公”那些差役当中;便有人热泪盈眶。
李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众人只能退后;但有一差役却跪下来;膝行向前;对着祁顺之与罗希秉叩头道:“李公来北海之后;百姓安居乐兴;盗贼不兴;贫贱皆有所赐……”
叶畅苦笑了;这么一看来;李邕倒真是个不错的官。不过如今这种情形;他不可能去为李邕求情。而且就算想要求情;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在李林甫派出罗希秉之时;李邕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果然;罗希秉冷笑一声:“盗贼不兴;那是因为李邕便是最大的盗贼;竟然敢将手伸到国库之中;这是偷圣人的钱粮;盗天子的钱粮至于贫贱皆有所赐;那更是窃公库以邀私誉;擅收民望;果然谋逆之心昭著”
那差役没有想到自己替李邕求情;反而座实了李邕试图谋反的罪名;不禁目瞪口呆。叶畅微微摇头;他想起来;这位罗希秉与吉温齐名;在另一世的历史上留下了“罗钳吉网”之号;李邕彻底完了。
他懒得看李邕的凄惨;来此原是罗希秉奉李林甫之命所邀;既然到了;人便可以走了。因此;他转身欲去;然而就在这时;听得身后低沉的喝声:“叶畅”
叶畅回过头来;便看到李邕满目怨毒地盯着自己。
“李北海若是欲责骂某;尽管骂就是。”叶畅淡淡地道:“向朝廷举发你者;确实是叶某;怪只怪你自己了。”
“先举发韦坚、皇甫惟明;再举发老夫;果然;你不愧是写出夕阳无限好;逼死了贺知章的忘恩负义之辈好;好;叶畅;老夫有罪便有罪;但你之声名;老夫必将之传遍士林”
“笑话;韦坚、皇甫惟明之事;与某无关;你捕风捉影;不过是看中叶某身家罢了。若韦坚、皇甫惟明果真某所举发;某既敢承认举发你;又为何不敢承认举发了那二人?”叶畅冷笑:“将我名声传遍士林……好吧;你只管去做就是”
叶畅心中当真怒了;李邕在这等情形之下不自省;反而将所有责任推到他的头上来;还语出威胁
“奸贼;你就等着……”
李邕对着叶畅戟指大骂;叶畅又是一声冷笑:“说我奸贼;我行何奸贼何事了?倒是李公你;盗取公库;贪赃枉法;才是真正大贼孔璋当年劝你改德易行;为何会出此语;便是因为你乃无德无行之辈;空有声名罢了可惜;孔璋义士;竟为你这等人物窜死岭南”
这一番话说得李邕哑口无言;原本欲再骂的;可那“无德无行”四字却绕梁雷声一般;在他耳畔回旋。
“陈娘子呢;陈娘子其人何在?”哑了一会儿之后;李邕用沙哑的声音道:“她受我指使;其罪在我;你莫难为她……”
“此时此刻你还假惺惺怙名钓誉”叶畅被他彻底激怒;哪里还会留口:“我活着到了此处;那陈娘子下场不问可知她亦是烈女;与孔璋一般;有眼无珠;为你这无德无行之辈的虚名所害;死于非命;杀孔璋与陈娘子者;乃李邕汝”
说完之后;叶畅挥袖转身;大步而去。
李邕听得陈娘子也死了;心中突然一阵绞痛;他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了两步。
叶畅毫不理会地离去;他呆呆看着叶畅的背影;长叹了一声。然后便看到罗希秉狞笑着逼了过来。
叶畅心中当真是觉得郁闷憋闷;他自问并未做错什么;可是有些人只为了一点贪心;便将他逼成了敌人。若是边令诚这样的死太监倒还罢了;象皇甫惟明、李邕这般还算是有些才能的人;竟然也如此。
虽是盛唐;华丽的外表之下;只怕示必如是啊。
他心中灰冷;便没有在北海多做停留;派人回博昌报信;自己却从陆路直往莱州。元公路虽然得授登州司马;但还须进长安打个转儿;故此两人在北海分手。
他在博昌前后耽搁了有十余日;莱州这边事情早就办妥了;每日里也是让水工们熟悉船只。他回来后;便知道不仅莱州的水工被招募来;更有从登州闻讯赶来的;总共加起来;招得了六十个整的水工。
这些水工都是有经验的;他的两艘船虽是新式船;这些水工在熟悉之后便能上手。叶畅再将之细分;依其所长;各司所职;此时船上水工往往什么都做;象他这样细分出操帆手、了望员、仓管等的;倒是很少见。
这也是为了让这些水手尽快熟悉新型船而采取的措施;如今已经是四月;六、七两个月乃是多风时节;叶畅准备在四月底便真正启航;前往辽东。
天宝四载四月七日傍晚;两艘船海训归丨来;才靠了莱州之岸;叶畅便听到有人大叫:“叶十一;叶十一”
叶畅在船头循声望去;只见李白、杜甫等数人正在码头上。
他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麻烦来了。
“二位兄长怎么会在这里?”船舷梯放下之后;叶畅亲自下来;与二人见礼道。
“叶十一你明知故问”李白口快:“唉呀;这便是你的船?早就听你吹嘘;说是要造大船;直挂云帆济沧海;如今看来;果然与别船不同;子美;咱们先上船去看看?”
“不必;事不宜迟;还是请叶十一随我们走吧。”
李白脸上微微一窘;他之所以将话题扯到船上;就是不愿意立刻将事情捅破;杜甫却是性子直的;根本不给这缓冲的时间。
叶畅微笑道:“子美兄欲令我去何处?”
“去救李北海”杜甫盯着叶畅:“十一郎;乘着大错尚未铸成;如今还可以挽回”
叶畅心中顿时不快。
他与李邕之间的恩怨;责任可以说九成都不在他;而杜甫这话语中的意思;却有责怪的味道。
“我曾听人言;不作死便不会死;李邕自寻死路;非我能救。”叶畅道:“子美兄;我与他的恩怨;你应当有所知晓;不知是听了李邕一面之词;还是各方打听过?”
“十一郎……李北海或有不对之处;但你也不该斩尽杀绝;我二人听得你们之间有误会;便从鲁东赶来;原是想为你二人调停;不想你却有的是手段;竟然直接举发他贪赃谋逆……十一郎;你为何要如此”
“我自在莱州;他遣人诱我去北海;意欲缉捕于我;若非我有些手段;只怕子美兄你就不是在这里见我;而是在北海的大牢之中不;李邕贪暴;若擒住我;少不得拷掠至死……子美兄;这不是误会;这是李邕要谋杀我”叶畅怒道:“子美兄;李邕是你忘年之友;那我叶十一便不是你朋友?你为何厚此薄彼?”
杜甫没有想到叶畅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犹豫了一瞬;然后道:“十一郎你怕是误会了;李北海只是误以为你举发了韦坚、皇甫惟明……”
“子美为何自欺欺人?太白与你结伴同行;想必我与皇甫惟明的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