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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保全首领;就已经是陛下念我辛劳一生的厚恩了……”韩朝宗苦笑道:“大约用不了;我的处置便会下来;唉”
他这一声叹;当真是千回百转;叹得叶畅心惊胆战。
这几天就一直等着虫娘那边的消息;没有怎么打听朝廷里的动静。听韩朝宗的口气;他莫非待罪在家?
若他待罪在家;那么那些权贵子弟敢于在长安街道上横行无忌也就可以理解了。他家前门可罗雀的情形;也就有了解释。但是;若他此时待罪在家;叶畅却大摇大摆地上门前来岂不意味着;叶畅有可能被他连累?
叶畅自己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于仕途并无多少打算;但随他来的高适不同;还想借着此次在边关献策有功;乘机出仕。可谁敢举荐一个与待罪在家的韩朝宗有关的人?
饶是叶畅镇定;这个时候脸色也不禁变了;高适的脸色也沉郁下去。
“韩公;坊间传言纷芸;我无意去乱猜;故此直接找上门来;便是想知道韩公……这个待罪之事的真相”心念急转之间;叶畅知道;这个时候就只能顺势而为了;他正色指了指高适:“这位高达夫先生有长谋远虑;我邀他来;便是看看能不能帮上韩公;不敢说出谋划策;能补阙一也好。还请韩公勿嫌我二人冒昧;将前因后果都说与我们听。”
高适虽然有心事;此时还是忍不住翻了叶畅一眼;见过睁眼说瞎话的;没见过能把瞎话说得这么顺溜的。高适仿佛又回到了洛阳城中;叶畅将他们三人一起拐去边疆时的情形。
那时这厮便是如此;一脸坦诚;再真挚不过了啊。
“十一郎你有心了。”韩朝宗果然在为感动。
其实韩朝宗对人情的认知;绝对是在高适等人之上的;但是他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正心情激荡;而这个时候叶畅上门;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叶畅对自己的情形应该是有所了解;这才会发生误会。
顿了顿之后;韩朝宗叹息道:“不过;你也是白费气力;我这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韩公说说;或许有办法呢;有些时候;常规的法子没有用处;另僻蹊径却有奇效。”
被叶畅催得无奈;韩朝宗当下说起他如今的情形来。如他自己所说;他现在是遇到大麻烦;获罪在身;于家里等候处罚;原因便在于他在终南山建的别业。
他之所以兴起在终南山建别业的念头;乃是因为此前长安城中秘密流行一种“预言”;说是太平日久刀兵欲起;长安城中将会有战乱。若年轻一些;他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但年纪大了;不免就有昏聩多疑之心;韩朝宗对此将信将疑起来。
于是他就在终南山中为自己准备了别业;准备若真起了战事;便跑到那儿去避祸。其实长安城中权贵这样做的并不只他一人;但他偶尔不慎却露了口风;这口风被霍仙奇拾去;寻着机会;便向李隆基告了他一状。
“霍仙奇?”叶畅脑中顿时浮现一张刁钻阴险的脸来。
此时任长安尉的霍仙奇;叶畅不是第一次与他打交道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吉温;在叶畅看来虽然钻营之心极重;还不失为一员于吏;而这个霍仙奇;则就完全是一个擅长斗人的政客了。
“正是霍仙奇;陛下派遣王来训问丨我;但实际上告发我的;乃是霍仙奇。”
提起此人;韩朝宗便咬牙切齿;叶畅却是双眉一凝。
霍仙奇乃是长安尉;也就是韩朝宗的属下;若没有什么人推波助澜;根本不可能敢告发自己的顶头上司。叶畅自认对此人看得还算清楚;他能做出出卖上司的事情;前提是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与安全保护。
那么他背后之人;就可想而知了。
李林甫
一想到这个人;叶畅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象是被阴暗中的毒蛇盯住了一般。
“此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算不得重罪;但发生在韩公身上;却是推脱不得啊。”高适吸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
身为京兆尹;在长安可能有变故的情形下不思保全都城;却想着逃到乡下去避险;往小的说是失职;往大的说就是不忠。难怪韩朝宗自己都认为;自己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我也自知罪责难逃;只恨霍仙奇这厮;竟然敢如此……”
“此事端的棘手……韩公想要继续留在京兆尹位置之上;绝无可能了。”叶畅听得这儿;心中一动:“不过若只是想收拾霍仙奇;倒不是没有办法。”
韩朝宗凝神看着他:“何法?”
“只有疯狗才能对付疯狗;收拾霍仙奇这人;自然要用上吉温。”叶畅森然一笑。
“这如何可能;他们二人可是李林甫一党……”
韩朝宗原是断然否定的;但说话了一半;他突然闭嘴。
吉温与霍仙奇虽然都是李林甫一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二人之间就会很和睦。吉温难道会坐视霍仙奇在李林甫心中的地位超过自己;眼看着原本平级的二人地位发生不利于自己的变化?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184章 忘情楼台请吃茶
“抱歉;达夫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出了韩朝宗家的门;叶畅与高适二人都没有急着上马;而是牵着缰绳;缓步沿街前行。
原本是寻韩朝宗举荐高适的;只因为没有仔细打听消息;结果反倒让高适卷进了一场政治风暴之中。若是操作得不好;高适的仕途;很有可能也要受到这个影响。
长安城的街道;经过韩朝宗两年多时间的整治;已经有了彻底好转。这样的正街;都已经铺上了水泥;街道两边的大树;将树荫投在两人的脚下。
因为靠近新年的缘故;街上过年的气氛很热闹;不少性急的人家;都已经贴出了对联——这种叶畅倡导的过年风俗;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就席卷了整个中原。这是大唐;而且是盛唐;各种流行元素与文化都能在极短时间内获得认可和追捧的时代。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时糟的时代;朝廷里的暗流汹涌;不在其间的人;根本理解不了这其中有多少风险。
高适今日也算是近距离体验了一把这种风险。
“韩公之言;虽是尚有保留;但有一点;他为京兆尹这几年来;长安城各方面都好了许多。他虽有错;却不当死;更不当让霍仙奇这等小人从中渔利。”高适没有对自己被连累做什么评价:“只不过十一郎你方才说得很满;真正操持起来;我怕是极不易。霍仙奇与吉温;可都是积年吏场出来的;却不是元载与王摩诃那般好对付。”
最不好对付;还是他们身后的李林甫吧。
“此事不急;韩公这条门路走不通;我们还得再寻其余;总得有人将你的名字禀到圣人面前才行……这倒有些难了;谁既有这个能力又可靠呢?”
叶畅此时也有些头痛;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朝中可以引以为援的人实在太少了。玉真长公主的有限支持;让他拥有一定的自保和反击能力;可是真想在朝廷中发出自己的声音;还力所不及。
李适之那边;叶畅是不打算去的;他与李适之儿子不和;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玉真长公主不会直接介入朝政;那么现在还有可能举荐的大人物就已没有了。
“你也不必太过为难;咱们的功劳就在那儿;皇甫惟明、边令诚的奏折里都有;便是没有人举荐;此次多少也得给我一个官职。”高适见他这模样;笑着说道。
叶畅却有些羞愧;若今天没有到韩朝宗这儿来;还容易寻别的官员相助。可到了韩朝宗这儿;别人那也不好去了。
“韩公这边才出事;那边就人情冷暖;难怪他这般模样…方才他可是绝口不提李相等呢。”叶畅又提及这个细节。
“看他模样;只怕李适之这边;也没有伸出什么援手啊。”高适撇了一下嘴:“为何我们来看他;韩公如此激动欢喜?”
叶畅苦笑了;还能不欢喜么;韩朝宗在家待罪的几天时间里;各方人等都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他连累起来;就连一向与他关系友善的李适之一党都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虽然李适之等人是为了自保;想必也看出此事背后乃李林甫主使;可这么做……毕竟让韩朝宗心寒。
在这等情形下;叶畅与高适却来拜访他;正是雪中送炭之举。
“依你之见;当如何伸援手?”高适又问道。
“只是略有一个想法;具体如何做;还得再看看旁人那边的情形……”
叶畅方才探了韩朝宗的口风;他对仕途已经灰心丧气;只求平安了。叶畅觉得;保他平安的把握还是有的;毕竟韩朝宗在他的记忆中;应该是善终;而不是被处死。
想到这里;叶畅对高适道:“此事不能拖;若待宫中旨意下来再奔走就晚了。高公;你先回去暂歇;我去见一见万年尉吉温。”
“吉温;凉薄小儿;往常你仰赖韩公庇佑;他待你以礼;如今韩公待罪;你再去见他;只怕他会借机生事;折辱于你啊。”高适劝道:“而且他在此事上;又说不上什么话……”
“他说不上;李林甫说得上。”叶畅心意已决:“吉温此人多疑;若我去主动寻他;他必不敢擅动;他是见识过我手段的人。”
见他如此自信;高适便不再劝;只是叮嘱多加小心;又让跟着的南霁云注意;有什么差池便回来报信。南霁云却是一笑;若有什么差池;于脆就护叶畅逃出来就是;相信以他与善直二人的手段;等闲几十个差役中冲出还没有问题。
万年县厩在城西;叶畅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他让差役进去通禀一声;那差役收了他小半串铜钱;倒是跑得极勤快;但隔了好半天才出来;原本亲热的神情;变得极是冷淡。
“哪儿来的蠢货;少府说了;便是想行卷;也应去京兆之类的权贵门下;到他这边来做什么”
那差役将叶畅的名贴掷还过来;南霁云勃然大怒;顿时就要发作;却被叶畅一把拦住。
“若是为自己的事情;发作便发作了;但为了韩公;暂时隐忍一下。”叶畅道。
南霁云此时已经不为叶畅的这种百变脾气而惊讶了;见叶畅拾起那名刺;然后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