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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
“你方才那番做作;可不就是为了让人为你拼命?”善直嘲笑道:“连贫僧都瞧得出来;你以为旁人就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又如何;这原本就是阳谋不是阴谋。我那番做作;可不只是空口白牙说几句轻飘飘的话;那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的。”叶畅摇头:“和尚;世事原本便是如此;人既生存于世;便须要做事;不只是为自己;亦是为别人。便是大明宫中坐着的天子;也不是每日要替天下操心?这些佃户;不为我效力拼命;就要为别人效力拼命。为我效力;至少我得了好处;他们也不会少。”
“近日和尚在看兵法;记得当初吴起为士兵吮脓疮;士兵之母便哭;说儿子必为吴起死了。”和尚却没有被他说服:“说来说去;你与吴起一般;都是骗子。”
和尚看兵法;是叶畅的要求;以和尚的勇武;就这般一世;实在有些浪费。叶畅没有想到的是;和尚没有学着吴起如何招徕士兵之心的本领;却学到了一肚子牢骚。
他想了想道:“我换一个方法来说吧;你和尚为人念咒祈福;实际上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弘扬佛法……”
“你瞧;和尚你也不老实吧;怎么会只是为弘扬佛法;若是为此;应当是你们和尚散尽财物才对;为何却成了和尚向人求布施?”
和尚想了相;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求衣食。”
“正是;求衣食;我亦是求衣食;佃户也是求衣食;我多对佃户用些心;佃户们便愿多为我出些气力;这是一种……交换;故此谈不上做伪……”
叶畅还想长篇大论下去;和尚却一脸鄙夷模样。叶畅交往久了;和尚明白;这厮最会胡搅蛮缠;与他说道理;那是自讨苦吃。
就在这时;和尚的眼睛突然瞪大;露出警惕之色。
叶畅也听到身后异样的动静;回过头去;只见十余骑顺着官道而来;马上骑士都是盔明甲亮;带着肃杀之气。
这些马小跑着;因为叶畅一行在田垄当中的缘故;他们并未纵马入田;而是在道路上便止住。马上一名骑士问道:“诸位可知道有一位叶畅叶郎君?”
说话的这名骑士虽然也着甲;但一开口;就带着股阴气。叶畅眉头微皱;看着那人:“某便是叶畅;不知尊驾何许人也?”
那人将头盔接下;露出面白无须一张团脸;未语先笑:“咱姓边;名令诚;如今在宫中做事;奉陛下之命特来见汝;带有陛下口谕。”
叶畅心中一凛;李隆基对他没有多少好感;从将他驱出长安城便可以看出。他拱手行礼道:“山野村夫;不意劳动边……”
这个时候;叶畅突然意识到;这位来传消息的;可也不是一般人物;而是边令诚
这个坑了大唐几位名将的太监;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此时最出名的大太监;自然是高力士;但边令诚;身份亦非一般;甚得李隆基信任。
“不意劳动边……边公过问。”叶畅在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继续道:“有劳边公了……此处不是谈话之所;请边公到小处一坐。”
“正好;咱听说叶十一郎家中美酒;一名甘露;一名醉黄粱;都是难得的极品;闻名已久;今日倒要好生受用一番了。”
边令诚说完后放声大笑;似乎是要显得自己的豪气;但他那尖嗓子却让他的笑声变得不伦不类。叶畅只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而他身后的和尚;更是险些吐了出来。
引着边令诚回到庄子里;请他坐下之后;这死太监打着哈哈;却就是不说李隆基派他来的真意。待得酒奉上来;他才眼睛闪闪发光:“待咱来尝尝这二种美酒;听闻李太白都赞不绝口;专门写了诗赞扬的……”
酒一入口;边令诚脸上神情就发生了变化;他面色忽明忽暗;好一会儿才赞道:“好酒;好酒;咱这残余之人;饮后都觉得象是有一团火在胸中烧……”
话到此处;边令诚话题猛然一转:“今番出来;是咱自个儿向圣人讨来的活儿……原因就是久仰叶郎君善持产业之名;要来向叶郎君请教一番。”
叶畅心中不祥之感越发明显了。
高力士乃是大唐第一位权宦;他因为当初随李隆基一起发动政变诛杀韦后等有功;故此拥有此前太监没有的权势。他开了个头;此后玩弄低劣权术的宦官;迎合年老猜忌的李隆基所好;一茬茬冒了出来。但那是再过几年后的事情;现在边令诚等;还只敢小心觑视权柄罢了。
可这个边令诚;却在他面前这般……其中至少透露出两则消息。
其一是高力士似乎压制不住这些宦官中的后起了;其二则是……自己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某乃刑余之身;总担忧今后老无所依;故此想要积攒些家当。”边令诚见叶畅不出声;只道他没有听懂自己话语中的含义;他笑着道:“知道叶郎君善经营植产;有一事相求;还请叶郎君勿推托
叶畅表面上仍然很平静:“边公只管吩咐就是;某能办得到的;绝不推辞。”
“叶郎君这甘露酒与醉黄粱;听闻产量不足啊;咱愿出资;助叶郎君一臂之力;同时也给咱攒上养老钱;叶郎君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叶畅悚然而惊。
这是看上了他酿酒的利润了
甘露酒与醉黄粱的利润非常大;可以说十倍都不只。只因为叶畅拥有现在最好的蒸馏工艺与设备;才能做到这一点;别人就是想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去的。
自去年八月入洛阳推出醉黄梁;到现在才八个月时间;这两种酒给叶畅带来的利润就超过三万贯
正是这笔钱;加上之前纸坊、印坊的收入;源源不断地支持着叶畅几方面同时开工:请了淄州的工匠改造琉璃窑;在武陟扩建造船工坊;在洛阳进行基建投资;在孟州进行棉花试种。
叶畅早就知道;这么大的收益;他不可能长久占有。他打的主意也很实在;利用此前积累的名望人脉;能够保证自己掌握这利益三到五年;等规模一做大;立刻转手——他都想好了;直接交给李隆基;换取相应的政策支持。
却不曾想;如同球市一般;竟然还没有多长时间;便有人伸出手来。
关键问题是;这个边令诚……他又不是高力士;凭什么敢开口?
叶畅盯着边令诚;边令诚端着酒杯;笑眯眯的;却是不说话;似乎在等叶畅的回应。
并没有沉吟多久;想到自己此前得罪的那一群人;叶畅便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象元载、卢杞、王缙等人;本质上是士大夫;他们的性格虽是各异;可是他们行事的风格却总有大同小异的地方;叶畅并不是很惧怕他们——死要面子就决定了他们所使用的手段有限。
可边令诚这种死太监却不同。
这厮从长安接了任务跑来;前面这番话都是铺垫;真正可怕的还是他至今没有说出的东西。想到他还带来了甲士;叶畅便知道;自己非答应不可。
“边公有心;某如何会拒绝;只不过边公对今后的生意是如何想的?”
“哦;此言何意?”
“一般生意有两种;一种是边公自己也亲历亲为;如何经营;如何扩张;边公都亲自动手。另一种则是边公全然放手;只是派个账房来核算;每载将收益算出。”
“咱不懂经营;还是后一种吧。”边令诚琢磨了一会儿道。
叶畅心中在冷笑。
边令诚这厮贪心;他必然是先派人介入生意;然后寻机将酿酒业一举夺去;就如同王元宝夺走球市一般。只不过王元宝手中有财力人力;故此不需要太多准备时间;饶是如此;他也下了气力收买球市的管事。边令诚宫中太监;手中有几个人可用;就算叶畅现在就将全部酒坊都交与他;他也经营不过来。
他必是慢慢安插人手;过个两三年;等这些人都上手了;再将产业尽数占去。巧取豪夺;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响;只不过;他却料不到;叶畅竟然有将酒坊交与李隆基的打算。
就这样吧;这两三年内;名义上给这个死太监股份分红;但利用扩大生产规模销售更多酒的利益诱惑他;等到他下决心动手之前;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咱要出多少本金;能得多少股分红?”边令诚肥胖的脸上露出贪婪之色。
这厮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等不掩饰的神情;而且是一瞬即敛。
“边公只需出一千贯;占有一成股份;在一年之后;边公可以用一千贯;再买一成股份;如此连续五年;边公以为如何?”
“太慢;我出五千贯;占五成。”
两人讨价还价好一会儿;最终达成两千贯占两成;来年又可得两成;击掌成誓之后;边令诚笑着道:“哈哈哈哈;叶郎君乃俊杰也。”
所谓俊杰;识时务者也。叶畅明白;接下来要进入正式话题了。
“天子有令;征修武人叶畅为承务郎;以折冲府兵曹参军职参赞军务;即日至达化县洪济城军前效力”
叶畅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起来。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162章 暗备金钩诱海鳌
李隆基;你这狗娘养的扒灰汉;你爷爷头戴绿帽;你奶奶偷人;你老爹是个懦夫;你老妈死得早;让你有娘生没娘养……
在叶畅脑子里;可全不是什么好话;他在一瞬间;将李隆基祖孙三代都骂了个遍。
达化县洪济城;乃是此时大唐与土蕃;也就是大唐人口语中常称的犬戎交战的最前线;位于后世的青海贵德县东;四五年前还被土蕃攻破;屠戮一空。去年;也就是天宝二载;皇甫惟明才从土蕃手中重新夺回了此城
这些历史细节;叶畅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因为和李颀、高适、岑参等相识的缘故;特别是高适;对于西面边事极是热衷;从他那儿;叶畅知道这儿的情形。
李隆基却要把他往这最危险的确良方塞过去
就算身为折冲府兵曹参军;未必每战亲临锋刃;可是青海那边的高原反应;叶畅叶畅都不知道自己这身体能否承受得住。若是高原反应太过强烈;直接死在那里;那自己一堆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不过在心里再怎